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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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传输完毕，系统正常运行。”
...电流声戛然而止，短暂的白噪音消失后，耳边只剩下空灵的虫鸣。
张煜嗅到了泥土的气息，地上湿漉漉的，似乎刚刚下过雨。
降落的坐标和预期的差不多，相较于之前的尝试顺利了许多。
他慢慢站起，拍去衣上的尘土，环顾四周，四周是规矩的田地，他降落在秧苗的包围中。初生的秧苗正破土而出，一片欣欣向荣；身后，是一道蜿蜒的路，直通田野尽头。
没有那家伙的身影，张煜松了口气，手中的魄璃也收入鞘中。
“还好脚下是荒芜的地面，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张煜顺着田垄走到地头，不经意间瞥见一块木牌。
那块木牌孤零零地立在荒地一角，格外显眼，他伸手拂去上面的灰。
“孟...”后面的字样已经被岁月磨砺。
“还算一个平稳的开端。”张煜给自己打气，并且已想好了自己的设定。
“这一次，让我作为未来者，试着拯救你们吧。”
他顺着路走到尽头，一处不大的村庄浸在夜色中。时已过子夜，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火。张煜踌躇许久，克服多年来的社恐心里，叩响了门。
屋内的机杼声止了，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爹？”
“是个姑娘？”张煜暗想。
“不...不是，我只是赶路人，想在此投宿...”
“这么晚吗...在这里还是另寻他处？”屋中的机杼声又渐渐想起。
嗯？是不是那姑娘没有听清。
“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们家借宿一宿。”
机杼声盖过话语声，屋内无人应答。张煜背靠着门，缓缓坐下。他似乎明白姑娘的用意。
“不可以开门，对吧。毕竟你一个人在家，多多少少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张煜：“刚才，你是在织布吧，如果还有别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应该说下去。
“不过，你这么小就开始做家务了吗？”
“十三岁，不小了。”那姑娘在里面咯咯笑着说。“娘走得早，爹每天也很辛苦，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帮点忙应该的。”
听到姑娘的话，张煜自己反倒羞红了脸，别说十三岁了，就是十八岁的他，也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啃老族”。人家会想着怎么操持家务，自己只会对着纸片人喊老婆。
张煜脑补出姑娘的模样，坐在机杼前，青丝顺着肩披下，柳叶般的眼眸追随着拨丝的纤手，娴熟老练的动作与稚嫩的声音交融却毫不违和——她的声音很近，也许也倚在门旁。
“爹去卖牛了。”女孩主动挑起话题。“说好天黑前回来的。”
“不种田吗？”
“田是当然种咯~但近几年收成不好，卖粮食的钱远远不够，所以我也织布补贴家用。”
张煜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卖了牛，种田不就更费力...”
“一共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姑娘的声音透露着无奈，“凭双手双脚也能打理了，况且阿黄老了...从小陪我长大的阿黄...爹也舍不得，可有什么办法，我也理解爹，留着它只会拖累...”
“我明白...”张煜望向天空，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穿过北斗，在弦月上侧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星孛入于北斗...彗星袭月。”他口中喃喃着天象。
“叔...我可以叫你叔叔么？你是外面来的吧。”
“你指哪个外面？”
“村子之外的世界。”
“你没有出去过吗？”
女孩的声音停顿片刻，“还没...家务活很多，总是找不到时间，不过去年过年时，泓心曾带我往后山转了一圈，那边景色可美了~有时间我一定再去一次。”
“泓心是？”
“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家就住在附近，你踮脚往西看，那个尖顶的红砖瓦房就是她家，她平常睡得蛮早，现在应该已经熄灯了吧。”
张煜踮脚看了看，依稀辨认出夜幕中尖顶建筑的轮廓。
“你想离开村子，去外面的世界？”
“倒不至于背井离乡...但总想着出去走一走，长长见识。”
“如果——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一样呢？”张煜忽然觉得说了不好的话。
“抱歉，我不该说这么丧气的话。”
“怎么会？”那女孩笑着说。“不可能哪里都是灰暗的吧。”
张煜沉默了，他捏了捏衣襟中的魄璃，这个世界，真的如他设想般，如他所见般祥和么？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力呢？
他的肩上多了几分罪孽感。
“叔叔，你还在吗？别睡着了，如果冷的话...我可以隔着窗户给你塞条被子。”
“不必了不必了。”
“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村里的人都在往外走，很少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张煜编撰些措辞。
“大抵是命运使然吧。”
“命运呐...”女孩也随声感叹。
“嗯，命运。”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此词，总觉得是有人安排了我这一生一样，而且我还不是主角，哈哈哈~”
“我也...不喜欢。”张煜想到这一切的开始，语气中满是愧疚。
“不过，命运是会改变的。”
“改变...真的吗？”女孩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靠什么？种田，还是织布？”
“你会读书写字吗？”张煜问道。
“会一点儿...但是私塾关了，先生也走了...大约有三四年了吧，没人再提读书的事。”
“为什么走...？”
“叔叔你应该明白吧，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不会有多少人受得了。”
“但只有你们无处可去。”
“所以说，很难改变了吧。”女孩的声音如同落水的石子，渐渐沉了下去。
张煜在心中默默应许，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变得煎熬。
“不过，我相信爹！”女孩的声音变得坚定。“他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地劳作，他像我保证过，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嗯...一定会的。”
张煜眺向来时路，远远地望见三个人应向这边走来。
“喂...你们家只有你和你爹吧。”
“嗯，我和爹相依为命。”
“平日有客人来访吗？”张煜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平日...怎...怎么会嘛，我们家没有亲戚，连待客的条件都没有，叔叔你可是第一个叩门的外人。”
“第一个...吗？”张煜抽出魄璃，横在面前。
“看来要先处理麻烦事了。”
人影渐渐清晰，两个人街溜子模样的人站在两侧，挟持着中间的人缓缓走这，中间那人身材魁梧，却始终低着头，张煜定睛一看，那人的脖子下架着两把刀。
两侧的人毫无疑问地注意到了他，二人对视嘟囔两句，厉声质问中间的人。
“喂！你小子不是说家里只有女儿吗？这又是谁？”
中间那人抬眼看了看张煜，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认识...”
“嗐，不说算了。”右边的人轻蔑地看着张煜，“二打一，咱会怕？”
张煜瞥见中间那人的手背在身后，大概是被捆住了，他并不想动手，他怕那家伙会出现，但左侧那个人似乎并不想让事情和平解决。
左侧的混混摇摇晃晃的走到张煜面前，见他身材瘦弱，表情更加轻蔑了，他用手指狠狠戳了戳张煜。
“我看你这身行头值不少钱吧，既然让本大爷看见了，哈哈~我们只图财，不害命，给点小钱打发打发。”
“不。”张煜冷冷地看着两个混混。
“你么放了他吧，他还要照顾女儿...”
“呦呵！放了？你算老几，说放就放。”右侧的混混拎着中间那人的衣领，哂笑道。
“孟当，这小子谁呀？不会是你从哪里请来的打手吧。”
“我...我也不知道...”孟当依旧低着头。
“哦？”左侧的混混活动活动筋骨，一脸不屑道。“看来是路见不平的侠客嘛，哈哈哈，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本大爷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那人从背后抹出一把柴刀，迎面劈向张煜。
“不知好歹。”张煜瞬间抽出鱼肠剑，剑刃对准那人进攻的方向，并没有挥动。
那人只见一阵炫目的金光，光芒中听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待光芒散去，他向回首再来一刀，右手却使不上力；扭头看，他的右臂连带着刀已“躺”在地上，右肩下空荡荡的，只有血液在喷溅。
“啊！！”平常用刀唬人的小混混哪受得了如此重伤，他跪倒在地，不住地呻吟。
“啊....啊！”
“怪...怪物...”另一个人扔下手中的柴刀，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后退着。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轻轻挥动剑刃。
轰——的一声，那人身后的地面被割出一道一尺深的裂痕。
“现在，带着你的同伴滚，还来得及。”
那人连忙搀扶起他已昏厥的同伙，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张煜走到孟当身后，给他解开绳子。
孟当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煜，颤抖地握住他的手。
“恩...恩人...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硬要说的话...一个标准的死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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