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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落霙篇 十九)反常


徐秉昨天凌晨外出探访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楣听到母亲的话时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皮蛋瘦肉粥,虽然只是三天没有吃到,却恍若隔世。听到母亲的话,她愣住了,手中的汤匙也不由自主地落到粥碗中。

“怎么...又外出探访了。”

楣明明心中还有些不满(甚至还想和徐秉物理理论一下),如今却不经意间惴惴不安。

“谁知道呢?”冉夫人自己斟了杯早茶,往日这些工作都是交给丫鬟做的。

“要去多久。”

“少说半个月。”冉夫人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楣有些猝不及防。

明明母亲是那种离开父亲一步都会担心地多看两眼的人。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吧,楣轻轻叹了口气。她用汤匙柄敲击着碗沿,口中喃喃。

“半个月...半个月...”自从徐秉来苍蓝城上任后,便不再像过去那样游历,而是着手于谒州地界的事务,而且,徐秉出门时,必定带上徐楣,为的是让她长长见识,除了钟家村那次“天谴”。父亲对楣说,钟家村有太多人失去了归宿,有太多人只剩孤影自怜,场合很严肃,需公事公办,才好不容易说服了楣不同去。

而现在,楣计算着日子,钟家村的重建计划已经竣工了,又是什么事让父亲如此匆忙地离开了呢?

“楣儿。”冉夫人拄着下巴,放下端庄的尊容,换上少女般朦胧好奇的神情。

“你和那个小霙,发展到哪一步啦?”

楣的脸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柿子,她回想起昨天冲动的举措...以及嘴角拉丝的回味...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母亲,您说什么呢?”楣赌气地转过身,抱着胳膊。

冉夫人悄悄溜到楣身后。

“难不成...还有我没看到的部分?”

“不是您想的那样啦!”楣歇斯里地地大叫。“父亲知道了...肯定会...”

徐府有一道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徐秉外,任何人不准大声喧哗。当然,冉夫人一向矜持端庄,这条规矩就是来规范楣的行径的。

平日里她也没少破规,若失见到什么新奇玩意,或是有了奇妙的想法,她都会在院中大呼小叫地“发泄”(只限于徐府内,在徐府外寡言少语)。

此时等待她的就是徐秉的戒尺,以及丫鬟泓心——被徐秉“钦点”教导楣日常起居的丫鬟。

但今天,她也没说话。

冉夫人将手靠放在楣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其实,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楣儿,无论你对小霙有什么样的想法,朋友也好,姐妹也罢,亦或是更多的感情需求,只要不祸害苍生,我们都不会过多干预,母亲我也曾有和你一样的家境,但是,家人并不在意我的想法,他们只想着把我培养成贵族大小姐,像花瓶般为家族增光添彩,但那样的生活,很压抑,很无趣。所以,楣儿,我们尊重你,尊重你的选择。但昨天小霙对你的劝导也要听进去,给你的自由并不是无限的,在接替你父亲事业的道路上,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楣点了点头。

“对了,昨天小霙好像有些疲惫,她腿上有伤,是吧。我见她出门时走路都有些困难,这样,你带上些活血化瘀的医药,亲自探望探望她,礼尚往来,乃大家风范。”

楣有些惊讶,母亲竟然如此宽容...她立刻换好衣服,收拾好该带的医药,顺手拿上忘了哪年生日父亲送她的一块长方形玉坠。

好像是护身符什么的,楣记不太清了,但既然霙送了她银簪,她也要送霙有自己心意的礼物。

临走时,她想起霙摆脱调查的事,貌似还有几张手稿落在了书房里,楣刚走到门口,冉夫人趋步上前拦在楣面前。

“怎么了,母亲...”楣发现冉夫人脸上有些不自然。

“楣...楣儿呀,要去书房吗?”

“嗯呢,有些书稿忘记拿了。”

“那...我替你拿吧。”

“诶?”楣有些不解,毕竟母亲答应了她准许让她继续帮助霙。

“这...因为...虽然说允许你帮助小霙了,但是书房不能让你随便进...万一你翻乱弄丢了什么重要的文书,后果不堪设想。”

说的也是,楣谢过母亲,在门外等候。

屋中格外安静,以往的时候,泓心会在某个房间专心致志地洒扫,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同楣不分主仆地做游戏,交心聊天,亦或者在楣作出不雅举措时(比如挖鼻孔抹在桌子下面)故作严厉指责她。

可今天,泓心没出一点声音。

“是不是睡过了?”楣走到泓心的房间,窗帘拉开,阳光洒入一如既往干净整洁的屋内。

泓心是个很讲究的女孩子,细心又体贴,徐秉正是看上了她这点,才安排她亲自照料徐楣。

这是,冉夫人也拿来了楣所述的书稿,楣接过书稿,发现它们有些皱皱巴巴的。

“母亲,泓心是请假回家了么?”楣边看书稿边问。

“她被辞退了。”冉夫人淡淡地说。

“辞退?”楣惊讶地问。

“是呀...”冉夫人叹了口气。

“就在前天吧,她实在不忍心你遭受这样的委屈,便同徐大人理论,最后吵了起来,徐大人一气之下就将她辞退了。”

冉夫人叙述时语气平淡,一字一句地,仿佛在叙述毫不相干的故事。

怎么会...楣不解地看着冉夫人,泓心性格温文尔雅,怎么会和父亲发生争吵...

“时候不早了,楣,去探望小霙吧。”冉夫人似乎是在催促楣离开,半推半就中,楣离开了徐府。

“呼~”关上门以后,冉夫人长抒一口气,就像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演员,她有些太紧张了,额头止不住地冒汗,事先准备好的借口也说串了很多,差点没将楣搪塞过去,幸亏...幸亏楣没太在意。

冉夫人缓缓打开书房的门,书房内一片狼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徐秉仍旧是平静的睡着,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上,是被肢解的泓心。

就在昨晚,楣熟睡后,泓心悄悄溜进了书房,她趁冉夫人下午陪同霙的时间,目睹了书房中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冉夫人和徐大人结发为夫妻,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何冉夫人要陷害徐大人,为何要向客人撒谎说徐大人有事不在。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泓心如此质问冉夫人。

冉夫人淡淡地笑了笑,浅粉色的瞳孔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泓心,这样对你的主人可是渎职不忠哦。”

泓心觉得很奇怪,冉夫人平时不是这么说话的。

“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毕竟徐大人作为一家之主...”

“这些事不需要你了解!”冉夫人提高了声调。

“可...您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紧张。”

单纯善良的泓心并没有注意到冉夫人手中握紧的刀。她慢慢接近泓心。

“你知道的,太多了。”腹腔冰冷的剧痛让她跪倒在地,不一会儿便倒在血泊之中。

冉夫人的手法极其老练,刀刃精准地划开关节筋膜相连的地方,如庖丁解牛般将泓心肢解,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将手指伸入泓心已冰冷的腹腔中,指尖蘸着未干的血液,很自然地,放入口中吮吸。

“啊~”她陶醉地笑了,和十几年前一样熟悉的味道,自从被徐秉救出后再无品尝。

徐秉睡得很安详,就像襁褓中的婴儿般,冉夫人俯下身,将唇上涂满血液,轻轻地吻在徐秉的脸颊上。

绯红色的唇印格外刺眼,她亲昵地蹭着徐秉的脸,涂抹、干涸。

“是你救出了我,也是我选择了你,你说,我们的女儿,会不会也有如我般,格外的执着呢?”

楣走出院门时,忽见一束梅花在墙角绽放,微风吹过,传来阵阵清香。

林颛坐在屋中,两个侍女正在为他洗脚,有一人神色凝重地迈入屋中。

“林大人。”黄未向林颛作揖后,缓缓起身,他就是唐咲口中的黄叔。

“我听到风声了。”林颛示意洗脚的侍女退下。

“你真觉得,徐秉敢轻易动咱们的利益吗?”

“可是...他那女儿确实有几分能耐,明显就要查出来了...”

“查出来,又何妨?”林颛把玩着手中的文玩核桃。

“徐秉是聪明人,他不敢一棍子打死,也不敢用他女儿的姓名做赌注。”

“是...是...”黄未连声诺诺,但脸上凝重的神色丝毫没有褪去。

“怎么...不相信我吗?”

“不...也不是...”黄未顿了顿。

“只是...徐秉想要彻查戏园...还是易如反掌...还请林大人多多担待,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行行行,我林某人答应你,发誓会保全你性命,如何?”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黄未如大功告成般退去。

保全你性命?林颛笑了笑,你黄未不过是苍蓝城这泊大湖中的一条小鱼罢了,不拿你当诱饵,又怎能钓上来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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