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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落霙篇 五)误会


霙由于刚做完饭,额头出了些汗,她捋了捋头发,才发现头发是散着的,发带应该是在那天掉了,现在不知道埋在哪处雪里。

她自然地把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无意间摸到了什么,是很熟悉的手感,拿过来看,竟然还有簪子,霙边戴边想“家里只有一个银簪,还被笨蛋弟弟打碎了,看这把新...新的?”

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脑海中快速回忆着。淡紫色的棉袄,女式衣服两个灶台,两个厕所...以及这把簪子...霙想起昨天醒来时自己的设想,为什么来这里之后自己这么自然,明明不是自己家。那个唐咲,即使救了自己,也仅仅是认识一天的陌生人,为什么自己如此放松警惕。

霙想到了架子后面那个门闩一样的东西。

她搬走架子上所有的物品,又把架子推开,整个过程很麻烦,但当霙挪开架子后,她的猜想被进一步证实了——一扇门呈现在她面前,她拉开门闩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却没有多少落灰。

门内是一个宽敞许多的房间,床、桌子、书架,床头有个挂衣服的地方,霙一眼就认出那也是女式衣物,她小心翼翼地挪进去,屋子内收拾地很整洁且一尘不染,就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住过。

“可是唐咲昨天睡的不是地铺吗?”霙做饭时亲眼见到的,为什么要放着这么大的屋子不用。难道...还有别人在这里住?可是那个人在哪?为什么唐咲没提起来过?

霙忽然想到了很可怕的事,她得出的答案似乎完美地将这一切异常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但是...

“不会真的有那么巧合吧...”

门外传来了踩雪的声音。

“不好...他回来了”霙的思维飞速跃动,“得想个办法脱身...”她看见刚刚切腌肉用的刀,眼中多了一份镇定。

“我回来了!”唐咲打开门,右手拎着一个包裹“字条你看见了吗?轮椅好用吗?腿好点了...”他忽然看见架子被推开了。

“你干了什么?”唐咲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我也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霙用无比镇静的口气说。

“我?

霙用力咽下一口口水“你去哪里了?”

“苍...苍蓝城”

“哦?”霙看着地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某人不是说因为口音才搬到这荒郊野外的吗?怎么还会去城里?”

“这...”

“也对。”霙用左手从头上擎下簪子,无名指拨弄着簪头。“不可能是单单因为口吃,我当时问你,你用沉默回答了我吧。”霙讪笑着说。

“嗯...”

“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但是啊”霙环顾四周,嘴角微微上扬“答案就藏在屋子的陈设内。”

“你什么意思?”唐咲把手中的包裹攥紧了。

“这个簪子,这套衣服,以及那件淡紫色的棉袄,无一例外只能女性穿戴,就算说你有特殊癖好,这里准备这么多食物是为了什么。我经常做饭,这些可比我们家四口人越冬的口粮多。而且,灶台有两个可能能让你辩解,但厕所的两个坑位——你总不至于讲究到那种地步。”

霙顿了顿,盯着唐咲,看他阴着脸没有吱声。

“还有。”她继续说“就是这扇门,里面明明设施齐全,为什么不在里面睡觉”霙指着墙角唐咲昨晚打的地铺。“还用架子挡住,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唐咲的声音变得颤抖。

“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你真的是在救我吗?这里应该有别人在过吧,那她们,又去哪里了?”霙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咽喉有什么东西在向上顶。“我真的,真的不想往那些阴暗的方面去揣测别人,但是,这一切都太吻合了。”

“你在说什么...”

“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清楚,那些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都是被你骗到这里的吧,等着同伙或者收购的人来,如果她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让她们暂时出在这里——因为这行的风险很大吧,常常没有接单的,人贩子唐咲。”霙一字一顿地说着最后五个字。

唐咲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升到半空的阳光透过门扉映着唐咲,在霙眼中有种格外的讽刺感。

“而如果,她们中有人像我一样意识到了,你就会...”

霙不知不觉挪到了火炉旁,轻轻拉动半空中悬着的绳子,一个五尺见方的铁盒从屋顶徐徐降下,她顺着槽打开盖,里面至少能容下两人。

“把她们关在这里,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还好奇那根铁管有什么用途,是保障她们的呼吸,对吧。外面露出的部分用木头包裹以后还能减小呼救的音量,就算官府的人查到这里也发现不了,你可真谨慎。”

霙深吸一口气。“但是呐,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是,我是被你意外“获得”的,你只能一大早去找买家,也没有时间布置里屋,而且正因为我腿不能动,你才在昨晚摸过我的脚确认伤势后放心大胆地出去了,你现在手中的包裹,是卖我得到的报酬吧,也许,你的同伙就在门外等着,我说的没错吧,但我可不会束手就擒。”霙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段话,虽然声音越来越小。

唐咲低头看了看包裹,缓缓向霙走来,霙握紧右手的刀,打算“殊死一搏”可唐咲好像不是冲着她——而是去关上了门,她分明看见,唐咲的脸上有了泪痕。

“这是我...我母亲...的房间...我们...之前...一起在...在这里住...但是那些人...穷追不舍...迫害我们...她...两年前...实在承受不了...病逝了...我...不想回忆这些...所以才...你不要...不要再说了”唐咲扶着门框,竭力压抑着情感。

霙...变得不知所措,她仔细回想自己的推论,立刻发现漏洞百出——很明显,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抱...抱歉...为了赔偿你,我给你做了饭,好不好。”霙主动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又给他拉开椅子“快坐吧。”

过了好一会儿,唐咲才稳定了情绪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真...对不起,是我想太多,太莽撞了,辜负了你的恩情。”霙低着头,扣着手指。

“没...没事,这不怪你,是我嘴太笨,没解释清。”

“所以你为什么去...”

“哦。去见一个熟人”

“诶,你在那里还有熟人?”

“嗯,一个姓文的大夫。”

“去...干嘛了?”

“拿了几副治冻伤的药,待会儿就给你煎上。”

霙的心中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对这个男人的奇怪感觉又上涌了,她看见唐咲放了碗。

“吃饱了?”

“嗯...”

“味...味道如何?”

“嗯...说实话油放的有点多,而且...”唐咲拨了拨吃剩的豆角“我喜欢清口的,你做的好像太咸了——你是第一次做饭吗?”

“你这个东瀛倭人!”霙提起那把刀(没想到吧她还握着)指着他“好心给你做饭还挑三拣四,给我吃干净!”

“是...”唐咲显然是吓到了,一霎那有些可爱,霙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嘴确实笨!”

已过晌午,天气略微暖和了些,那个雪人流出的晶莹越来越多,在普照下头和身子渐渐融化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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