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郭子仪的为将之道

张天望最新的密信传到了郭子仪的那里，郭子仪匆匆看过之后面露难色。
广平王见状连忙上前询问道：“郭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史思明叛逃回了安禄山那里，李光弼将军与之交战，不敌，新败于洛阳城附近……”郭子仪合上了密信，“圣上让我去驰援，以防安禄山借机扩大战果。”
“怎么……怎么会呢？”广平王一脸的不可思议，“叛军明明已经是困兽之斗了，怎么突然收复了河北地，又能打破李将军呢？他可是李将军的手下败将啊！”
郭子仪刚要回话，一名下属进了营帐，“启禀将军，有一小队逃兵往安禄山那边去了，您看追是不追。”
郭子仪于是把密信递给了广平王，“殿下您自己看吧，上面都写了，末将去追逃兵。”
“这等小事大将军还用亲自去吗？”广平王接过了信。
“逃兵之事可不是小事啊，这往往意味着军心浮动，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说话之间郭子仪已经把行头佩戴好了。
“将军小心。”
广平王正在看张天望的密信，这时又一个信使到了。广平王抬眼问道，“又是给郭将军的信吗？”
信使回道：“不，是给您的，殿下。”
“好，信给我，你退下吧。”广平王接过了信，看了起来，是李辅国的信，上面写着一些郭子仪即将谋反的信息。”
广平王与郭子仪朝夕相处，自然看得到他为军事自然知道他的为人，看后自然不信，面露讥讽道：“这个奴才，也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仗着父亲宠信于他，居然连郭将军的谣也敢造！简直可笑之至。”
广平王于是立马写了一封斥责李辅国的信，唤回了信使，让他直接给李辅国送了回去，如果这个奴才敢当面对他说郭子仪的坏话的话，估计自己会直接当面杖责他，打个二十军棍示众。
过了一个多时辰，郭子仪带着几个亲兵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广平王立刻迎了上去，“郭将军，逃兵追回来吗？”
“追回来了，那些逃兵的马跑得不快。”郭子仪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连夜审一下，好明白他们叛逃的原因。”
广平王道：“我与将军一起。”
“好啊，殿下请便，只是您的仁德可不要用在他们的身上，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必须要严肃军纪，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郭子仪把头盔拿下，放在了案上，然后又开始专心致志看起了地图。
广平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李辅国诬告他的事情告诉了郭子仪。
郭子仪闻言大惊失色，尽管他是一个万人敌的将军，可是依旧害怕这些阉人的诬告，毕竟边令诚害死高仙芝将军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虽说皇上后来处死了边令诚，可是一代名将死得如此窝囊，实在是令人胆寒，这世道就是怕小人的谗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郭子仪立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广平王，在下绝无背叛皇上，背叛大唐之心，李公公怕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故而才会写此信件吧，还请您明察。”
郭子仪即使反驳，也不敢直接得罪李辅国，言辞之间还是留了非常多的余地的，看似与名将那种义薄云天的气质所不符，但这就是郭子仪为人处世的智慧，他懂得大丈夫在世能屈能伸的道理。真正的历史上，郭子仪就是装糊涂的高手。
在功成身退后，郭子仪每次见客人，旁边的婢女在旁边伺候，他没有什么额外的安排。但每次如果卢杞来访，郭子仪会特别下令，让婢女下人全部退下，只身一人会见卢杞。其他人不知缘故，久了之后，因为好奇，便来问他。
郭子仪则回答道：“卢杞相貌奇丑无比，我怕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婢女们如果见到了他，肯定避免不了会嘲笑他，我观他面相将来他肯定会小人得志的，因为这种小事而得罪于他，恐怕到时候我们家就遭殃了。”
果然后面卢杞平步高升，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做了宰相。但他只会迎合圣意，嫉妒贤能，党同伐异，先后陷害杨炎、颜真卿、严郢、张镒等人，推举关播、于颀、赵赞等奸臣，为筹集军饷，实行括率、增收房屋间架税、设立除陌税，实施后市场商人垄断买卖权，国家收入减半，搞得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郭子仪的府邸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但郭府的大门经常大开，任凭人们出入并无人查问。
他属下的将官们出外任职，到府中辞行，郭子仪的夫人和女儿正在梳妆，就安排这些人帮拿毛巾、打洗脸水，像对仆人一样使用这些将官。
家里人觉得这样有失体统，都来劝谏郭子仪不要这样做，可是屡次劝谏，他总是不听。
妻子哭了起来，“大人，您功勋显赫，可是自己不尊重自己，不论贵贱的人都能随便出入卧室之中，岂不是成了市井中的百姓了吗？即使市井中的贱民，他们的家里也不会任由外人出入自如的啊！这样不但对您的名声不好，而且让我跟女儿们这些妇道人家，如果自处呢？”
郭子仪笑着对他们说：“你们都有所不知，百姓怎么了？贱民又如何？他们的活法才能保住咱们的平安啊。咱们郭家有五百匹马吃官家的粮草，有一千人吃官家的米粮，郭家进退就这么大的地方。假如我们家筑起高墙、关紧门户，对外密不相通。一旦有人结怨报复，说我不守臣子之道，再有贪功的人去密报，咱们郭家就完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现在咱们家心中坦荡，府里四门大开，即使有人想诋毁我们，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妻子这才明白了郭子仪的良苦用心。
后期宦官鱼朝恩得势，他为了逼迫郭子仪翻脸，趁着郭子仪领兵与吐蕃、回纥联军作战时的时候，暗地里派人盗挖郭子仪家的祖坟，后来，郭子仪回京朝拜皇上，皇上就盗墓的事向郭子仪表示慰问，也是在试探他，如果他有一点面露不爽，或是要追究鱼朝恩的意思，那立马就大祸临头。
郭子仪当即哭着说：“微臣长期领兵在外，未能禁止士兵掘毀别人的坟墓，现在有人挖了我家的祖墓，这是天道轮回，是我的报应，怎么能怪鱼朝恩呢？”
鱼朝恩后来设宴请郭子仪，他的属下说这是鸿门宴，劝郭子仪不要去，即使去了也得穿好铠甲，带上死命之士保护好自己。
郭子仪不同意，只带着两个仆人前往赴宴。
鱼朝恩见状好奇地问道：“你德高望重，是世人敬仰的大将军，为什么随从的车马这样少，岂不是损了朝廷的脸面？”
“公公说笑了，之前有卑鄙小人说这是您要害我，我怎么可能信这种话呢，于是就轻装赴宴，避免咱们失和。”
鱼朝恩听到这话反而害怕了：“如果不是像您这样贤明的人，肯定会认为我摆下了鸿门宴！您是朝廷柱石，我怎么敢有害您之心呢？”
看似英雄气短，其实是在朝局黑暗的现实中，保命的手段，只有活下去才能干更多的事情，争一时之气，舍生取义，虽然令人敬佩，但还是亲痛仇快，只有在夹缝中求生存，才能做出更多名垂青史的事情来。
而与之对应明显的就是郭子仪的儿子了。京剧里《打金枝》的桥段广为流传，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郭子仪因卓著的战功，广平王，也就是后来当上皇帝的唐代宗，将自己的四女儿升平公主嫁给了郭子仪的六儿子郭暧。
在郭子仪的七十大寿时，全家人都来祝贺，升平公主没有参加，儿子郭暧气愤之下打了皇帝的金枝玉叶，并斥责道：“你不就是依仗你父亲是皇帝而不来拜寿吗，也就是我的父亲不愿意当皇帝，如果想要当的话，那么当今的皇帝可就是我的父亲了！”
升平公主一听大为恼火，立即回宫向代宗告状。
代宗安慰女儿说：“这不是你女儿家能明白的，你丈夫说得不错，如果你公公想当皇帝，这江山早就不是咱们家的了。”
郭子仪听说此事，立刻把儿子五花大绑押进宫去，请求皇上定罪。
代宗笑着说：“常言道，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儿女们闺房里的气话，何必当真呢？”
郭子仪谢过皇恩，回家后还是把儿子痛打一顿，以示教训。
就是因为这种态度，郭子仪成为了历史上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功高盖主的名将了。
……
广平王立即把郭子仪搀扶了起来，对他真诚地说：“郭将军，您言重了，本王若是不相信您，又怎么会把李辅国密信的内容告知于您呢？您觉得本王就那么糊涂吗？本王已经写信斥责了李辅国，料他不敢再造次了！”
“殿下信任末将是末将的荣幸，但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郭某的行事肯定有不妥之处的，您可以跟圣上说明李辅国参臣的事情。”
“好了郭将军，咱们先办正事吧，本王与你一起审一审那些逃兵吧。”广平王起身与郭子仪一同去了军营。
郭子仪看着那些逃兵问道：“你们为何要当逃兵呢？”
“回将军的话，连日的征战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久久不能收到家里的书信，实在担忧，前些日子得到了消息，家人俱在叛军手中，如果我们不去，他们就会杀了我们的家人啊！”逃兵们哭哭啼啼地说道。
郭子仪感叹了一声，“唉，安禄山可真够阴损的，这样，本将军命你们即日起脱去军籍，不再是军队中的一员了，这样你们回到家里，也不算是逃兵。”
“将军……将军……这怎么能行呢？”逃兵们已经没有颜面去看他们这位素日敬重的将军了。
“这样我们如何自处呢？”
“我们该如何报答您啊！”
“你们留下也肯定无心作战了，不如放你们归去，但你们要记住，回去之后一定不能当叛军的走狗，等到我们收复失地的时候，你们可以趁机做我们的内应，在关键的时候拿起兵器与我们一同杀敌，到时候本将军也算是你们的军功，这样如何？”
几名逃兵磕头拜谢道，“定不负将军之意！”
“去吧。”郭子仪不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
广平王等逃兵们都走了之后，看向了郭子仪，“郭将军，我到军中是为了历练的，本不应多言……”
“广平王身为皇太孙，又在军中参谋，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哪有什么多言不多言的？”郭子仪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回到大帐里去，“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广平王紧跟着郭子仪回到了帐中，对郭子仪说道：“本王观那些逃兵，不像是普通的逃兵，他们言辞得当，进退有度，身份不是那么简单吧？”
郭子仪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怀疑他们就是叛军的奸细。”
“那郭将军你为何放他们走呢？”广平王瞪大了眼睛，“这么做不是放虎归山吗？”
郭子仪摇了摇头，“殿下您有所不知，如今军中士气低迷，他们可不知道这些是安禄山的人，如果我们把他们就地处决了，只会更加令他们失去战意，所以我不得不慎重。”
广平王感叹道：“郭将军不愧是国之栋梁啊，考虑的事情就是比本王深得多，看来皇爷爷让我来您的军中学习，原来是大有深意啊！”
郭子仪笑了笑，“是殿下您天子聪慧，一点就透，我可交不了您什么啊。”
“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广平王又拿出了张天望的那封密信，“皇爷爷让我们练新军，新军是什么意思呢？”
郭子仪捋了捋胡须道：“之前我在灵武的时候，皇上他传授了我们一些练兵的方法，说是梦中神仙所传，估计是用此法练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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