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守护者陈飞

第四章：守护者陈飞

        她和谁交往和谁发生关系其实并不需要获得他的允许和原谅，可陈飞就是觉得自己有那个特殊的权利。

        【1】

        柳卓媛在课堂上进行扩散性思维时，讲台上老师皱起了眉头。

        “柳卓媛！”老师点了她的名，故意让她难堪好叫她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把我刚才解题的方法重新复述一遍。”

        柳卓媛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并不是每个学习成绩好的人都能和老师打好关系，她就属于不擅与老师打交道、于是被认为“傲到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的类型。

        恰好这位老师也是很有个性的老师，她看中学生的学习态度而不是成绩，她不在意学生这门学科考多少分，在意他们是否认真听讲认真做作业，柳卓媛现在的态度令她不满，她要纠正。

        可惜柳卓媛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满脸惭愧和窘迫站起来，“嗯嗯啊啊”糊弄一阵子，然后在她宽容的眼神中坐下，一改上课开小差的恶习努力听讲——这是她期待的，但柳卓媛面色平静地道出一句：“抱歉，我刚才在发呆。”

        这位学生连糊弄过去都懒得糊弄。

        柳卓媛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想反正都是不知道，干嘛要“嗯……嗯……”很长时间影响课堂效率呢？

        可是在老师的眼里有了另一种解释，她眯着眼睛皱了一会眉后让她坐下，心里把“柳卓媛”这个名字写上了黑名单。

        “哈，我真是爱死了你刚才傻气的诚实。”下课后，楚琪依坐到柳卓媛旁边。

        “都是被你影响的，”柳卓媛笑笑，“傻里傻气。”

        楚琪依嘿嘿一笑，把棒棒糖整个咬在嘴里后扔掉那根塑料棒，把糖在嘴巴里使劲嚼出最大的声音。

        “你吃东西像个老鼠。”柳卓媛笑她。

        楚琪依就脖子一缩，双手放在嘴边作动物爪子的模样，左顾右盼后努力抽动着鼻翼和嘴唇，模仿老鼠的样子。

        柳卓媛哈哈笑了，楚琪依就该是这样快乐无忧的小女孩，带点傻气的搞笑，两个人一起在高中三年度过快乐的三年一起奔向光明的明天，就算是恋爱也应该是青涩甜蜜可以写成温暖的连牵手都不会有的青春小说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被流言中伤的人。

        “哦~~你这个小老鼠。”柳卓媛抱了她一下，楚琪依在她怀里笑着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柳卓媛红了下眼睛又很快逼自己回复平静。

        没事没事的，柳卓媛对自己说，郑岭晟的事只是一个该死的意外，而且幸运的是他确实死了，他影响不了楚琪依，琪依就是个傻气的快乐小老鼠，那些流言很快就会过去。

        【2】

        放学的时候，楚琪依在回家路上遇到陈飞，他像是等在那里很久了，站在路口不时翻看手机，他可能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当他看到楚琪依时立刻结束了犹豫，果断把手机放回衣袋里。

        “这个，钱。”陈飞掏出捏在手里的钱，里面是七百五十四块六，有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元的纸币也有零零碎碎的硬币。

        “我不知道那个，咳，手术要多少钱，问别人借了一些，不知道够不够。”他走向楚琪依，“你拿着吧，如果不想被阿姨知道的话，可以偷偷去，就算以后知道了，事情也过去了。”

        楚琪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陈飞，有些无助：“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多一点总是好的吧，据说之后的保养也很重要的。”陈飞撇过脸不去看她，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不高兴。

        “谢谢。”楚琪依说，“一定会还你的。”

        “那我先回去了。”陈飞把钱塞到她手里后就走了，脸有些微微的发烫。

        谢谢。楚琪依心里又说了一遍，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一直会是很要好的朋友。

        楚琪依把钱小心翼翼放进钱包，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到家的时候正好遇到林正强。

        中年男子林正强神色有短暂的尴尬，随后转化成微笑：“琪依，你回来啦。”

        林正强四十多岁，年轻时相貌英俊，现在也是英姿犹存，身上一股中年人的魅力，迷倒了楚琪依亲爱的母亲王兰惠，让王兰惠心甘情愿做了他那么多年的婚外恋情人。

        楚琪依点了点头，也笑着敷衍过去，十秒钟后忽然回转身问几米之外的中年男人：“林叔叔，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妈妈结婚？”

        那男人愣了一下，他看到这小女孩眼里和她妈妈一样认真等待答案的目光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避。

        当然林正强是很要面子的，要顾及他的形象，所以故作沧桑又深沉地叹出一口气，说：“哎！琪依，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但是，我不会亏待你母亲的。”

        他的不会亏待自然指的是物质上的，可是楚琪依的母亲王兰惠傻到不愿意接受他物质上的不亏待，原因当然是要证明爱情。尽管不知道那爱情是她一个人的还是两人之间的。

        所以她们母女两的日子虽然说不上拮据但也不至于富裕，至少如果楚琪依提议要上音乐系，那个钱不是很豪爽地就能拿得出来的。

        “那你会送我去念音乐系的大学吗？”楚琪依脱口而出，说完后又觉得一阵耻辱。

        林正强没有回答她，楚琪依自觉说了不好的话后讪讪说了句“再见”，很好地帮他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楚琪依在家门口站了很久才开门进去，和母亲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就到了晚饭时间，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这个习惯在大到国事商贸契约洽谈小到家庭芝麻小事都很好地被保持着，楚琪依吃着吃着就展开了话题。

        “我回来的时候碰到林叔叔了。”

        “哦。”她的妈妈王兰惠面色不改地夹菜。

        “我问他愿不愿意送我上音乐学院，他没回答，但他肯定不愿意。”

        “没脸没皮，你怎么可以和他提这种要求？”王兰慧放下筷子，有点生气。

        “我想知道他说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楚琪依闷闷道，“他也不可能真的把我当女儿看，是吧。”

        林正强是离婚了没错，东窗事发，他的老婆闹了一阵后又骄傲地要离婚，两个人都颜面尽失，姓林的因为出轨在先，在他的交友圈子里因为这事坏了名声，如果事后他再和王兰惠结婚，那他的名声就更坏了。

        那件事闹过后好不容易才平息，林正强离婚后有两个月没有联系她们，之后才以比以往更小心谨慎的态度偶尔来见王兰惠。他们两个曾是大学同学，也有过一段短暂的爱情，后来各自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这档子事。

        王兰惠坚信他们之间是爱情，她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非常辛苦，一次偶然重遇大学旧友，两人重燃错过的缘分。

        就算她没有名分，就算她被唾弃，王兰惠也相信林正强说的那些“我和妻子早已没有感情，两人间只剩下家庭的责任和得过且过的疲惫”。

        王兰惠想只要有爱情存在，那不管林正强娶不娶她都不要紧，他为她在朋友圈子留下了坏名声，不管父母和岳父母“不准再去找那个狐狸精”的责骂依旧会来看她，那样已经足够了。

        王兰惠还要傻傻地为林正强着想，如果他们结婚，那他以前的那些朋友非但会更看不起自己还会更看不起他，所以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好了。后来他们断断续续，分过手又和好，林正强忽然又说要给她一个承诺，王兰慧也不知他可不可靠，但还是傻傻地信了。

        这种傻气继承到楚琪依身上，让她在很长的发呆时间里想着郑岭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楚琪依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后来她忽然说：“妈妈，我想念艺术系学校。”

        “人家念艺术类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你哪里还来得及。”王兰惠从来没有正视过女儿的这个想法。

        “说不定现在努力的话还来得及，谁规定慢了一步就不允许后面赶上去的？”楚琪依不想放弃。

        “尽把事情往简单了想，就算念了以后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安安分分念个好大学，毕业后找份有保障的工作我就满足了，还期待你成为大明星不成？”王兰惠笑了笑。

        “可是我喜欢嘛。”楚琪依嘟囔了一声，“我还希望以后出国进修呢。”

        “等哪天中了五百万，你要学什么都可以。”王兰惠打发道。

        “哎！”楚琪依叹气，“那我明天去买个彩票试试看吧。”

        她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别说艺术类大学了，就是三本本科大学的学费对她家而言也是有点贵的，好在她的成绩二本不是问题，要是能拼上一本，学费低学校好，她自己都要开心地松一口气。

        【3】

        晚上楚琪依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翻看钱包，她手里拿着陈飞借她的钱，心里滋味很复杂。

        “我们可以送你倒外国去念书，学费生活费都由我们来付，不用你家里出一分钱。”这句话忽然在她脑海里出现。楚琪依使劲摇了摇头，傻了不成？她暗笑自己。

        她还不至于为了念个大学去当做这种事，那是屈辱又荒唐的，陈飞绝对不会原谅她。

        那个男生对她有着孩子般的独占欲，得知她怀孕时又气又急，冲到她面前让她做出解释。

        “你怎么会被那种人骗着发生关系了呢？你一定是被骗了！他不是好东西！”陈飞当时的怒气里带着委屈。

        他原以为他们两个就算交往也不是长期的事情，可能女孩子都会有点迷恋坏男孩，可是她楚琪依不是聂晶晶那种爱情至上主义，她保守又聪明，傻乎乎的外表下带着一丝可爱的狡猾。

        陈飞相信真正的爱情是会经历考验的，都会面对诱惑，但最后人会战胜诱惑，郑岭晟就是那个该死的只为考验他们的诱惑。

        陈飞不怪楚琪依被诱惑，因为他也曾被别的女生吸引过，但他战胜了，他最后依然坚定选择楚琪依，所以他相信楚琪依最后也会战胜诱惑的。

        郑岭晟那样的人不适合她，他们交往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很快就会回复正常，他才是那个会一直在她身边的骑士——可是楚琪依却和郑岭晟发生了关系。

        陈飞孩子气的霸道和自满忽然一下子破碎，这算不算失恋到了彻底？于是他失望又伤心。

        她那时诺诺地说了句“对不起”，她知道陈飞对她的心意，也知道那个男生一直以来对她很好，六年，换做别人应该可以感动。

        可是并不是付出爱就能得到爱，爱不是交换，是一种心灵的契合，陈飞很好，可不是那个让她有喜悦战栗感的人。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说着“对不起”。

        陈飞闷闷不乐了很久，对楚琪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摆出冷漠的脸孔和其他人一起暗地里笑她活该，但后来他又用“郑岭晟是个骗子”来安慰自己，瞬间变成了对楚琪依的怜惜。还好，那个郑岭晟已经死了，还是迅速掉头选择了原谅和守护。

        她和谁交往和谁发生关系其实并不需要获得他的允许和原谅，可是陈飞就是觉得自己有那个特殊的权利。而楚琪依，也微妙地认同了这点，陈飞的意见在心里有一席之地。

        只是这“特权”由两条不同的道路交汇而成，一个出于爱情，一个出于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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