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熟悉的气息？说起能让缚梦觉得熟悉的人或物，江槿月的第一反应就是判官和黑白无常。虽说缚梦看起来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会说话的簪子，可它到底也是地府的东西，眼下却被自己一个凡人给霸占了。

        一想到判官那张臭脸，江槿月立马有些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生怕人家哪天找上门来向她讨要缚梦，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也给带下去了。

        见她左顾右盼的，沈长明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眼睛怎么了？”

        他说话声倒是不大，但四周本就静得很，他这话一出还是引得许多人抬眸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无碍，可能是进了沙子吧。”江槿月回头报以一笑，又背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不领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长明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小声嘟哝道：“关心你而已，那么凶做什么？”

        您管这个叫关心啊？多说几句人话不就是最好的关心了吗？

        江槿月正打算跟他好好理论理论，紫荆却十分没有眼力见地插上了话：“小姐您别生气，进了点沙子而已，不碍事的！奴婢帮您吹吹就是了！”

        眼见着紫荆走近了两步，作势就要把手伸向她的眼睛，江槿月赶忙一把拍掉了她的手，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可真是……给我上一边待着去！”

        紫荆一脸委屈地走到了边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沈长明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槿月瞥了他一眼，也不想和他计较，索性和他们两个都保持了一步距离，独自抬头望天。

        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哪个让人省点心的，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江槿月叹了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心疼他们还是心疼自己。

        “皇后娘娘到——”

        听到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方才还四处扎堆闲聊的各家小姐赶紧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两边，十分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江槿月转过头去一瞧，见她们个个屏声敛息、不敢作声，便有样学样，低下头去发起了呆。沈长明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连看都没往那头看一眼。

        少顷，当朝皇后便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江槿月悄悄抬眼一瞧，见这位皇后身着大衫霞帔，其上饰以珠玉，头戴华美无比的金玉凤冠。虽然瞧着端庄大气，更有不怒自威之势，只是眉眼间似有疲惫之色，不知是不是操劳过度所致。

        江槿月又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见众人脸上多流露出了艳羡神往之情，她倒也没有觉得意外。毕竟皇后可是举国上下最尊贵的女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崇至极。只不过看她这一脸病容，想必这日子过得也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舒心。

        “参见皇后娘娘！”一片参差不齐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皆跪地行礼，样子无比谦逊恭谨。皇后倚坐在红木圈椅上，面露微笑，温声道：“不必多礼，请起吧。”

        闻言，大家自然是忙不迭地谢恩起身。江槿月细细端详着皇后的容颜，不知缚梦口中所言熟悉的气息是否来源于皇后呢？难不成皇后也与地府有什么渊源？

        江槿月试图再唤醒缚梦询问一二，可它也不知是在装死还是真的睡着了，无论她怎么喊，它都再没了一丁点声响。

        行吧，每到关键时刻，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属下总是最不靠谱的那一个。

        皇后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便蹙了蹙眉问道：“太子呢？怎么不在？”

        她身侧的宫人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二人又小声交谈了几句，皇后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怎么变，只在说完后有意无意地远远望了江槿月一眼，便颔首微叹道：“罢了，由他去吧。”

        江槿月站得远，虽说完全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但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其余人脸上也多少露出了失落与不满的神色，想想也是，大伙儿还等着在太子面前露露脸呢，结果人家太子只待了一会儿工夫就走了，怕是连她们的高矮胖瘦都没看清楚。

        她心里这么想着，不经意间就发觉有人正在偷偷打量自己，那眼神可谓阴冷至极，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江槿月一时悚然，心说该不会这笔账要记在我头上吧？果然深宫如龙潭虎穴，稍有行差踏错就要被人记恨，看来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宫里扯上任何关系，否则才是真的无法善终了。

        皇后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她两眼，她又与沈长明站得很近，这位皇后似乎这才瞧见了一直低着头的他，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慈母见到归来的游子一般：“长明怎么也在？怎么站得那么远，可是与母后生分了？”

        沈长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边摇了摇头一边走上前去，却只在皇后身前几步的位置站定，微微低着头笑道：“怎么会呢？母后多心了。”

        他的表现虽说也算谦和温顺，江槿月却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股冷淡生疏的意味，不由皱起眉头暗暗思忖了起来。

        也不知皇后是真的看不出来他不怎么想和自己演母慈子孝的戏码，还是存心要拉着他一块儿演戏，竟自顾自地笑道：“此番你去江南走了一趟，想必也是一路奔波操劳。说来说去，明月珠不过也就是件玩物罢了，你父皇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

        沈长明颇为敷衍地拱了拱手，语气淡淡：“劳母后挂心了，儿臣一切都好。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又谈何辛苦呢？”

        “嗯，长明是个孝顺孩子，母后明白。唉，往后你离家远行，若是得了空记得常写信回来，否则母后心里实在是不放心啊！”皇后说罢，见他只一声不吭地点点头，或许也觉得无趣了，便一抬手道，“快坐吧。”

        “多谢母后。”沈长明也不跟她客气，待宫人给他搬来了圈椅，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二位的相处方式可真是完全不像一对母子。江槿月悄悄地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沈长明，总觉得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假得很，虽然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可若只看他的眼睛，那可真是冷漠到了极致。

        “今日请各家小姐入宫观赏宝物，原不过本宫一时兴起之举。诸位能赏脸前来，已让本宫欣喜万分了。来人！把宸极明月珠抬上来给诸位小姐一观。”

        皇后话音刚落，便有宫人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小巧玲珑的鎏金宝盒轻置于圆桌之上。待那宫人轻轻地掀开盒盖，便有星蓝色的微光自宝盒内漫溢而出，远远看去似一层淡烟，又似云雾缭绕。

        众人脸上都显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很快便三三两两地向那圆桌靠拢，似乎都想近观这所谓的稀世珍宝，看看它究竟与寻常的夜明珠有何不同。江槿月也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寻了个空隙站好，垂眸朝那宝盒内望去。

        只见那明月珠通体冰蓝，哪怕日光如此明媚都无法遮掩其身上的淡淡幽光。这明月珠圆润无比，似有人精心打磨过一般，其表面光滑剔透，内里似有星星点点的光华闪烁，远远看去恰如漫天星辰。

        其余人都盯着那光滑如玉的宝珠啧啧称奇，口中说的无非是这宝珠成色上佳，一看就不是凡物，也就皇后娘娘这里才会有这样好的夜明珠。而江槿月却紧紧地盯着那明月珠里头一闪一闪的光芒，陷入了沉思。

        那光芒虽看着杂乱无章，可若将其首尾相连，是个斗形？方才皇后说，这宝珠名为“宸极”？

        宸极明月珠……北极星……北斗……北天紫微宫？北天……

        这两个字仿佛被人施加了咒语一般，只在脑海中出现了一刹，她就登时头疼欲裂。江槿月双眼微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幸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颗明月珠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皇后见众人啧啧称奇，对她们的表现也还算满意，便微微笑道：“入夜后，这明月珠光华更甚，如火如烛，能将殿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可惜现下天还亮着，看起来也就只剩下这点儿零星光亮了。”

        “真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啊！”很快便有人带头恭维了起来。

        “这明月珠的色泽可真是人间罕见，也就只有皇后娘娘这里才会有这样好看的明月珠了。今日进宫一趟，倒是让臣女大饱眼福呢！”江槿月身边的一位小姐也高声附和了起来。

        有她们两个带头，众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没了。

        气氛如火如荼，江槿月却全然没有心思去听她们在说什么。无论是睁眼也好，闭眼也罢，她的眼前始终有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在不断闪烁，如同这明月珠内里的光华一般，夺人眼球、挥之不去。

        北天？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妥吗？

        “北天……星君？”江槿月垂眸喃喃，又忽觉不对。

        北天星君是什么？从未听说过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位神明。她摇了摇头想将这个名字赶出脑海，可这四个字仿佛一直深埋于她的记忆深处，只等她主动提起便破土而出、疯长了起来，再也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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