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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江槿月还没打算多说什么,沈长明却抢先一步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这长舌妇搅混水的手段可不高明啊,想不到还真有人相信?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听这话,江宛芸就不乐意了,对他怒目而视道:“你说谁是长舌妇?啧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是等着攀咱们尚书府这根高枝儿吗?我可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眼见着她越说越大声,就像嘴上没个把门似的,江槿月只觉得头更痛了些。她正准备出声制止,就听到沈长明冷笑一声,讥讽道:“区区尚书,很了不起吗?都不配我看一眼的。”

        江槿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心道幸亏江乘清没听到这话,否则只怕家里又有几个青瓷花瓶要遭殃了。

        虽说以沈长明的身份确实够资格说出“区区尚书”四个字,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之意,想来他和江乘清的关系一定不太融洽。

        不过也是,江乘清依附于丞相,丞相又派人刺杀沈长明,这要能融洽才叫见鬼了。

        “你!”江宛芸的脸都被他气白了,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人敢用这种狂妄的口气跟她说话。

        “都别吵了!”方恒景只觉得越听越烦,他沉吟了片刻便走到江槿月面前,温声细语道,“槿月……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江槿月皱了皱眉头,把手一摊,问道:“说什么?既然是宛芸让你来的,你不妨去问她?”

        “槿月,我们自幼相识,我又怎会不知你的为人心性呢?”方恒景低着头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虽然他嘴上说着相信,眼神中却总是带着探究的意味。

        “既然你知道,你还问什么呢?若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那我又何须白费口舌呢?”江槿月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更何况,我的私事本就与你无关,人贵有自知之明,还请方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她这话说得决绝,方恒景本能地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淡漠疏远,赶忙辩解道:“槿月,你可是因我疑心你而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对你起疑,只是我……”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方大哥说话呢?方大哥也是关心你啊!”江宛芸终于找到了大展拳脚的机会,赶紧见缝插针地说道。

        这会儿江槿月一点也不想跟她虚与委蛇,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耸了耸肩道:“抱歉,我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更不需要所谓的关心。闲话说完了就快走吧,平白无故地扰了城隍爷的清净,你们就不怕半夜有人来敲门?”

        她原以为自己态度已经够强硬了,谁知方恒景不仅不死心,还舔着脸往她跟前凑。见状,沈长明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淡淡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方恒景被他逼停了脚步,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同我姐姐私会在先,现在又插手我们的家务事。一个外人,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像话吗?”江宛芸果断抓住了表现的好机会,顺带着把江槿月也骂了。

        “哦,名正言顺么?倒也不难。”沈长明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回过头对江槿月笑了笑。

        人家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不仅不生气,还笑起来了?

        江槿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笑意不减,不由疑惑道:“你……”

        “不知江姑娘可有心上人啊?”沈长明大大方方地问道,那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只是在问她有没有吃饭似的。

        你是来添乱的没错吧,你一定是来添乱的吧?

        江槿月一时猜不透这位王爷到底在想什么,心说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非要给你把个脉不可。

        “不说话就当你否认了。那不如考虑考虑我啊?”见她迟迟不语,沈长明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啊?不是,你等等……”

        江槿月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宛芸就大惊失色地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问道:“姐姐,你和他……”

        “嫁给太子都算抬举你了,我看这个绣花枕头跟你更般配,嫁过去有你好受的!”

        得了,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你果然很恨我没错吧?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没人看得懂现在的情势。江槿月好容易才把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和二妹妹保持了一些距离,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仿佛有许多人正在朝此处赶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大殿正门口。门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很快便有一队家丁鱼贯而入。面色铁青的江乘清走在最后面,一只脚刚迈入了城隍殿,就怒冲冲地厉声道:“一大清早的就搅得家里不安生,江槿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乘清总是这样,问也不问就将一切过错都安到了她头上。对此,江槿月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都懒得开口自我辩解。

        “来的正好。”沈长明幽幽道。他尚未回头看过一眼,只闻其声就知道来人是谁,看来他们之间的梁子还挺大。

        “嗯?”江槿月总有一种预感,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王爷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了。

        江乘清一来,这偌大的城隍殿登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没人说话也就罢了,竟还有个胆大包天的从头到尾就没回头看他一眼。

        江乘清素来不喜欢被人忽视的滋味,又见江槿月与那人正在窃窃私语,一时怒上心头,朝着他们大步走来,边走边质问道:“我在跟你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巨大的脚步声回荡在殿中,每走一步都带上了十成十的怒意。他与江槿月相距仅剩一步之遥时,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人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更是怒不可遏,可当他看清楚那人的脸时,眼底愤怒顷刻间化为了灰烬,余下的只有讶异与惊疑。

        沈长明冲他温和地笑了笑道:“尚书大人,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啊?”

        他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爹!您都不知道,这厮不仅说女儿是个长舌妇,还说爹只是个无名小卒呢!”江宛芸没有看到江乘清脸上诡异的神色,还以为靠山来了,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江槿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无名小卒这四个字难道不是妹妹说的吗?”

        “姐姐?你……他只是个外人啊!”江宛芸痛心疾首,就差没直接说她胳膊肘往外拐了。

        “闭嘴!”江乘清瞪了她一眼,全然不管她脸上错愕的表情,硬是挤出了一丝假笑来,对沈长明拱手道,“臣不知王爷在此,还请王爷恕罪。”

        “尚书大人何须多礼呢?”沈长明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便转过脸去笑嘻嘻地对江槿月说道,“江姑娘若有了决定,可随时来王府告知本王。”

        说罢,沈长明对她拱了拱手,非常娴熟地无视了其他人,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来去如风,说走就走,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还拱着手的江乘清眼中闪过一丝愤懑,虽一言未发,那张脸却已经成了猪肝色。江槿月早知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这会儿他还在这儿赔着笑呢,沈长明竟自顾自地走了,这举动无异于打他的脸。

        江宛芸终于从惊愕从醒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口:“爹……”

        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的江乘清冷笑了一声,面色不虞地看着她:“你还有脸叫我?你是成心让我来这儿受气的?”

        “我没有,我……”江宛芸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恒景,谁知人家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地看着江槿月。

        “吱呀——”

        老旧的庙门又被人推了开来,一男一女牵着个小女孩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瞧着应当是一家三口。三人一看到那么大的阵仗就愣了愣神,齐齐地停下了脚步。可怜的小姑娘见这一大帮子人都神色凝重地看向了自己,那个看起来最凶的叔叔好像还瞪了自己一眼,嘴巴一瘪险些当场哭了出来。

        “还杵在这里丢人?都跟我回家!”江乘清一拂袖转过身去,将手背在身后冷冷道,“江槿月,你最好把这件事情跟我解释清楚。”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出门拜个城隍而已,谁知道你们一个个闻着味就来了?

        江槿月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左右不过回家跪跪祠堂、抄抄家规罢了,索性也就沉默不答,由他去了。

        江乘清带着家丁们扬长而去,这一场无厘头的闹剧总算是结束了。江槿月回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城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方恒景还没彻底死心,正要走上去再为自己辩解一二,江宛芸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催促道:“方大哥,我们也走吧。”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便调转了方向,直勾勾地朝着殿门去了。江槿月并不关心他们的去留,只十分虔诚地喃喃道:“城隍爷,今日多有打扰,实在非我本意。您若是得空可以来找我,我一定请您喝桂花酒,就当槿月向您赔个不是了!”

        紫荆总觉得自家小姐这两日有些神神叨叨的,又记着方才江乘清那铁青的脸色,便小心翼翼地附在她耳边道:“大小姐,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老爷还在气头上呢,您可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嗯,我们走吧。”

        最后给城隍爷上了三炷香后,江槿月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十分贴心地替城隍爷关好了庙门后便下山去了。

        无人注意到,那殿中六尺高的城隍像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双目微睁,嘴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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