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人病来遮面

唉，算下来，我风寒也好了十几日了，怎么皇上还不传召我呢？”我满面愁容地看了眼容妍，忧心忡忡道：“你说，他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想到这，我不由得愈加忧愁。容妍拍拍我的手，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皇上他不是这么朝三暮四的人，不会忘了你的，且放宽心吧。”我不以为然，沉吟道：“可…”我顿一顿：“可如今这个情形还能是什么原因呢？要是说前阵子皇上顾念着我风寒未愈，才总是不召见我。可如今我的病早好全了，怎么皇上他仍是不理会我？”容妍略一思索：“或许，是近些日子前朝的事多些，我听说如今海平郡的海寇闹得正凶呢。”我不屑道：“才不是呢，如今景将军带兵出征，海寇早被消灭殆尽了，皇上为着景将军立功，还晋了懿姐姐为正二品妃位呢。”沉下脸道：“什么嘛，从前我受宠时，他什么甜言蜜语都说了，可如今还不是这么快就把我给冷落了。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话就不对了，皇上若是喜新厌旧的人，怎么懿姐姐便能得盛宠长久不衰呢？可见你还是想错了。”容妍她说的对啊，也不知懿妃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怎么就能让许安宸如此难以自拔呢？说来我真是羡慕她，许安宸再怎么有新宠也不会忘了她，每月不论进后宫的次数再怎么少也绝对会是有一半的时间是陪着她的。唉，我若也能像她那般便好了。又是漫长无比的一个黑夜，从前我还觉得天上的月亮和星子很美，可如今我再没有心绪向外望了。景祺宫就在毓祥宫的旁边，每晚我都能听到凤鸾春恩车带着颀良媛去圣阳宫的声音。光是听着凤鸾春恩车那阵阵不断的风铃声，我便已是嫉妒不已。若再向外望去，看见了满面春风的颀良媛和曾经那我夜夜坐在上面的凤鸾春恩车，更是要伤心了。如今我竟也有一点理解纪盈歆了，毕竟我是落得个同她一般落魄的境况了。一夜无眠。清晨，窗外那株合欢的枝叶上落下的露珠打湿了檐上的帷幔，我成夜成夜地坐着，此刻后背酸疼的不得了。叫了晴歊进来为我捶背，晴歊却说姐姐来了，顾不上后背的酸疼，忙搭着晴歊的手出了寝殿。“一想你昨儿便定是没睡好，你瞧，我叫人煮了燕窝薏米甜汤，你快吃些。”我端起碗，用汤匙搅一搅碗中的甜汤，容妍柔声哄道：“快吃吧，吃完了就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好睡一觉，我过儿会去凤仪宫帮你向皇后告假的。”这燕窝薏米甜汤真是好喝，里面还兑了我最喜欢的牛乳，一碗喝下去，倒觉得身子舒坦了不少。“姐姐，你这几日有没有学新曲子啊，可否叫我先听听？”“自然有啊，我才学了一首《调笑令》，唱给你听啊。楚音，你去殿里把琴取来。”容妍看了看我，道：“芙汐晴歊，你们去把门窗都打开，咱们也叫景祺宫里的人听听，毓祥宫里才不是死气沉沉呢。”“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容妍似乎察觉了不对，最后一句才唱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哎呀，我唱错了，这曲子太不合时宜了，我再不唱了。你便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吧，好不好？”说罢，容妍拍了拍我的手，婉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凤仪宫了，你好生睡一觉吧，可别多想了。”“春草昭阳路断。”一字一顿地念着方才的唱词。“那王建并非深宫女子，却能如此体会深宫女子的心绪。毓祥宫又何尝不是当年那座风花雪月，夜夜笙歌的昭阳宫呢。如今春日既临，春草究竟是断了昭阳宫的路吧。”芙汐叫宫人们关了门窗，递过来一杯茶道：“主子心情不好，喝杯茶缓缓吧。”我接过那杯云雾茶，微微抬眸看一眼她：“云雾茶快没了吧。可我早已喝惯了这茶，绝不能叫它断了。你即刻叫人去替我准备笔墨。”芙汐会意，望一眼身边的宫人，宫人们便即刻取来了笔墨。芙汐为我研好了墨，把笔递到我手中：“主子且放手去做吧，奴婢相信，主子定能一举得胜。”我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从容道：“借你吉言。”挥笔落字。长相思夏光转，青丝挽，倚亭延伫意思满，无人伶俜返。孤月前，忆令年，及光残存许嘉愿，鸾笺可明言。“去把我妆台屉子里的茉莉粉取来。”我用帕子包住茉莉粉，悬空放在信纸上方，晃动手腕，帕子筛出细细地香粉落在信纸上，我又轻轻一甩信纸，将多余的香粉甩掉。凑在鼻子前一闻，茉莉粉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平日里只用茉莉粉这一种香粉扑身子，浑身上下除了伽南香的味道便是茉莉粉的味道最重。尤其宽衣解带之后，身上便只留下茉莉粉的甜香。许安宸只要看了这封信，便一定会闻出茉莉粉的味道。我挥一挥手：“芙汐，你去把这封信送到皇上身边的太监手里，再给他些钱财，让他把信交给皇上。”芙汐俯首道：“主子，奴婢以为，交给太监并非良计，不如即刻传南宫大人来为您请平安脉，把信交给他，在他向皇上回禀您的状况时再将信交给皇上。南宫大人毕竟是我们的自己人，办事更为妥帖。且还可让南宫大人告诉皇上您思念皇上过度，茶饭不思，身子不适，这才请了南宫大人来宫中。如此一来，还可让皇上对您更添一份怜惜。”“甚好，就按你说的办。去太医院请南宫太医来吧。”夜，随着阵阵的风铃声如约而至。这样的夜，我经历了太多次。可这一次我希望能认清一切，认清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我在他心中，是否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许安宸坐在床前含着浓浓软软的笑意望着我，我一步一步走近，却发觉他并未穿着那件懿妃亲手缝制，他最心爱的寝衣。我能感到，若热浪，似流霞，那是从前我对他便萌生过的感觉。只是，如今这感觉再次加深了，重重的在我心中刻下了印记。我知道，我再忘不掉了。“皇上，你喜欢我唤你什么？”“从没有人问过朕这个问题的。”“那，我可以做这个人吗？”“哈哈哈，自然好了。”“我娘对我说，在她的家乡，都是唤自己的夫君玉郎的。”“玉郎，我喜欢这个称呼。”“我也喜欢你。”情窦初开的懵懂佳人，究竟沉溺在了绵绵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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