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莲莲

起争执的两只小船在一条花船前僵持不下，其中一条小船上站着的男人身材壮硕，满脸络腮胡子，此刻正怒瞪着挡在他的小船和花船中间的男人。

        他愤懑骂道：“周三武你个狗日的，你当初许诺要娶芸香，老子还赞你情深，结果人都接回去了又反悔嫌弃不干，呸，老子白天还听说你正和一个家里当官的表妹打的火热，怎么又有时间来这里寻欢？”

        横在中间的小船上立着个肤色黝黑，面目却俊朗周正的年轻男人，他听到了络腮胡子脸的骂声，并不理会，只是看着坐着花船中的貌美女子说：

        “芸香，我和表妹青梅竹马，幼时经常一起玩耍，所以比较熟悉，但是我们并没有私情，这次带她走镖也是因为父母要求我带她出门涨涨见识，怕你多想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途中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我心中只有你。”

        坐在花船中背对着周三武的女子本来颤抖着身子，眼含泪水，听见这番解释，却忍不住苦笑，眼中闪过嘲讽，她拿帕子按了按两颊和眼角，吸干落下来的泪珠。

        她手抚着胸口，仍旧背对着周三武，想忍住却仍然泄了一丝颤抖的声音说道：“周公子和表妹如何亲近，何必和我诉说，我只是这湖上漂泊的花娘，心中生了痴念才妄想要做，做正经人家的正妻，如今我已认清，收起妄想，还请周公子不要再阻拦我接待客人。”

        周三武听见芸香的回答，也生气起来，他自认和自家表妹并无龌蹉，是真心对待芸香，不嫌弃芸香的出身想娶她，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出去走镖一趟，说好在家等他成亲的芸香又回来碧波漾。

        此刻听见芸香说接客，心中更是气愤，大声说道：“我也是你的客人，你不接待我吗？”说着就想上花船。

        芸香感受到花船震动，转头看见周三武已经踏上船，凄声说道：“我不接你这个客人，今晚不接，今后也都不会接。”

        远处的络腮胡子男听见两人争执，见周三武竟然强踏上船，也不甘示弱，飞身上来。

        听见芸香的拒绝，他站在船头对着周三武说：“人家都说不接你了，你还赖在这里，莫非是想用强。”又对着芸香说：“芸香，这个小子不要你，我要你，你不如跟了我回家做妾，吃香的喝辣的我定不亏待你。”

        周三武本就一腔怒火，听见这话，当即一脚踢向络腮胡子男人，口中喝道：“李猛，你非要找死。”

        李猛一个斜身闪过，挥出一拳攻击周三武侧脸，周三武迎面直上，两人就在花船上交起手来，花船随着两人的动作摇摇晃晃，坐在其中的芸香一个不稳倒在船上。

        周三武见了想去扶芸香，却因为李猛的攻击难以空出手来，见芸香倒在地上摇摇晃晃好不可怜，李猛手脚动作不停，嘴上喝道：“去小船上打。”

        两人你来我往挪移到周三武的船上，船上的春官儿见势不妙跳下水逃走，李猛一脚挑起划船的桨当做武器攻向周三武，周三武见状飞到李猛的船上夺走另一位春官儿的桨，这条小船上的春官儿也跳下水，和先前的那位一起游走了。

        李猛见周三武到了自己的船上，拿桨一顶花船，花船推出的同时自己借力飘向周三武，嘴里喊道：“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今日就来比划比划。”小船一挨近他就是一船桨朝周三武拍过去。

        两人的打斗声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隔得近的花船纷纷远离，隔得远的还有些特意过来看热闹，有不嫌那事大的，还扔了银子过来喝彩。

        因为芸香才刚回碧波漾，受了打击兴致不高，花船停得也比较偏，和莲莲的船正好在一个方向，这边船上两人和船下两人自周三武李猛二人争吵便听见动静，一路目睹了整个过程。

        芸香的事情，莲莲从春妈妈那里听到了一点内情，春妈妈说的是周家父母不待见芸香，周三武说要娶芸香，但是带回家也没有给个名分就留芸香一人在小院里出门了，几个月不回来，周家人知道芸香的身份，做了不少欺侮芸香的事情，芸香受不了就回来了。

        听了刚刚的争执，看来两人之间不只隔着父母的不喜，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芸香是莲莲之前的碧波漾头牌，常常引得众人争相投银掷宝，此前听见芸香离开，有不少熟客还扼腕叹息，谁知芸香离开了两个月又回来了。

        那两人打斗不断，已经飘到了莲莲的这边，莲莲起身摇着船想离开，打斗得愈发激烈的两人却是掀翻了一艘小船朝莲莲的花船砸来。

        眼见花船就要被掀翻，麦强一手撑在船边一手提着易针出水，又在小船砸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搂住莲莲的腰飞起来，踩了周三武的头借力，带着两人飞到了朝这边靠近的春妈妈的大花船上。

        春妈妈见到三人飞过来，甩着帕子奔过去尖声叫道：“莲莲，你有没有受伤，这两个天杀的要伤了你我非得和他们拼了。”

        见莲莲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又狐疑地盯着麦强和易针：“您两位是？”

        莲莲刚刚被麦强搂住飞过来，心里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热血沸腾，就像是湖里的一条鱼，突然被鸟儿抓着在天空翱翔了一圈，自此不再甘心生活在充满束缚的湖水中。

        见到春妈妈对麦强二人生疑，她打着掩护道：”妈妈，这是我的朋友，那边曲二公子掉水里了，快去让人救他。”

        “哎哟，我的曲二公子。”春妈妈扭着身子喊人。

        可怜的曲二公子还留在水中，他会武，只是身手平平，不堪大用，船被砸翻时他正好在船舱内，来不及飞走，被砸了个正着。

        此刻他无力地趴在翻倒的船边，头晕眼花，可能是脑震荡了，再不来人救他，他就要随着沉船一起入水了。

        看见碧波漾里的护卫正准备去救人，麦强眼珠子一转，忽然纵身跃到快到沉底的船上，蹲下来对着晕晕乎乎的曲西洲说：“我救你出水，你拿什么酬谢我？”

        她扫了只有头和胳膊露在水面的曲西洲一眼，见他头顶的羊脂玉发簪莹白细腻，一看就很值钱，也不待曲西洲回话，一把抽出发簪塞在怀里，然后提着曲西洲的胳膊飞到春妈妈的花船上。

        春妈妈又是一通哭天喊地的让人去找大夫，趁着船上之人忙碌，易针拉着麦强退到一边：“我们趁现在离开。”

        莲莲一直注意着两人，见两人退到一边说悄悄话，又目光闪烁，往船边打量，知道他们是想要离开了。

        她走过去，突然拉着麦强的手臂泫然欲泣道：“这位姐姐，你们要走了吗？你们带着我一起走吧！”

        见麦强愣住，她又哀哀道：“今日的情境你们也看到了，在花楼的女子，靠男人终是靠不住的，若你们不救我，我怕是只能一辈子沦落在花楼了，如今年轻尚能应付，待日后年老色衰，只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说完，两行眼泪自眼角留下，她轻声啜泣，双眼期待地看着麦强。

        麦强从未和这般娇软诱人的姑娘相处，被这眼神一看，浑身都晕了，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

        眼见麦强就要晕头答应，易针在她开口前先说道：“莲莲姑娘，我们行走江湖，生死难料，恐怕不太方便带上你。”

        莲莲眼泪留的更凶了，她愈加哀婉地看着麦强：“姐姐，我不会拖累你们的，为了自保，我一直有偷偷练武，虽然没有什么成就，但是我身体到底比一般人强健些，且我特意学了一门脚法，最是适合赶路，姐姐，你们就带上我吧，呜呜呜······！”

        见莲莲哭得梨花带雨地哀求他们，麦强本就抵抗不住的心更加败下阵来，她握住莲莲的手坚定的说：“我们带你走，你可以跟着我回女狼山生活。”

        易针还想反对，莲莲已经飞快开口：“谢谢姐姐，这里人太多不好走，我先带你们去人少的地方再离开。”

        她拉着麦强离开，易针只能跟上两人，此时船上热闹哄哄，麦强和易针想走的话确实不方便。

        莲莲拉着他们到船边，对着不远处的芸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等芸香摇着花船过来，三人坐上去，莲莲道：“芸香姐姐，把花船往那边摇一摇好吗？”她指着麦强易针他们进来的方向。

        芸香看了看她们，没有多想的按照莲莲的方向摇花船。

        离开大船时，莲莲听见一声轻唤，“莲莲！”

        莲莲回头，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春妈妈正在船边看着她，两人对视着，莲莲知道妈妈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春妈妈一直看着离开的花船，除了最开始的一声“莲莲”，没有再出声，见到花船渐行渐远，她举起手帕摆了摆，似是慈爱地笑了笑。

        莲莲还没有仔细看清那笑容，春妈妈很快又甩着帕子喊叫：“哎，那边小船上的，全都过来帮忙，让那两个人别再打了，打坏了我的船全部要十倍赔偿，你们别停在那里不动，过来看看啊，有没有客人受伤了的？”

        在外守卫的小船们听见春妈妈的声音全部涌过来帮忙，芸香的花船趁乱停在附近。

        麦强和易针从花船下水，莲莲对芸香说了一声“再见，珍重！”也想跟着下水。

        芸香一把拉住莲莲，惊讶道：“你也要走？”她以为莲莲只想送走这两人，没有想到莲莲自己竟然也跟着要走。

        莲莲坚定的看着芸香：“芸香姐姐，我要离开碧波漾。”

        芸香看见了莲莲眼里闪耀的火焰，慢慢松开了手，莲莲跳下水，犹豫了一下回头道：“妈妈那边，还请你帮忙照顾？”

        芸香看着这个一开花船就抢了自己头牌位置的妹妹，自己刚接客时也是她这般大，花骨朵样的年龄和美貌，只是自己从没有她这般不顾一切的勇气，她摸了摸莲莲的头发：“放心吧！”

        三人趁乱潜水离开，芸香摇着花船回去，见春妈妈还在船头不知吆喝些什么，见到了她的花船也只是望了一眼，不再多看，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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