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正义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去参与这个案子，宋局，要不这样，我私底下查，我不会让你和何队为难的，也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宋局，我的能力你是清楚的，我不会在这么大的案子上感情用事的，我不会妨碍执法的！”

        “宋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心里有数，我查了这么多的案子，我救了很多人，可我却没法救自己的妹妹，宋局，我只是想亲自还她一个公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

        宋局猛地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从未见过祁放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子汉的形象出现的，可是此刻，他为了他的妹妹请求参与一个案子，几乎是低三下四的语气。

        他第一次见到祁放的时候，他意气勃发，笑着向众人自我介绍，那时候他是警校第一毕业的，但是来到这里却没有任何架子，也能吃苦耐劳，在抓捕犯人的时候身先士卒，从未退缩过，他说过，他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名警察，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宋局想要拒绝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他怎么也说不出口，“祁放，如果是她不想让你查呢？”

        祁放瞳孔遽缩，猛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安然不让我参与这个案子？”祁放僵立在原地，唇张了张，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最终都咽了回去，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四目相对，宋局没有回答他，只是叹了叹气，语气十分无奈，宋局错开他震惊的目光，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

        “祁放，我言尽于此，如果你执意要查的话，我也不好再阻拦你，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在这个事情上，我也没有资格来干预你的决定！”

        祁放离开宋局办公室时，脑中依旧回旋着那个声音，通向审讯室的长廊不远，他的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渐渐的，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原来，是她不愿意。

        原来，她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那她是怎么在死亡的威胁中煎熬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祁放猛地敲打自己的脑袋，一帧帧画面如同电影般预览。

        她告诉他，她想要放弃舞蹈考申城的医科大学。

        他选择支持她。

        她告诉他，她找到亲生父亲了。

        他选择恭喜她。

        她说，她喜欢陆衍，她想嫁给陆衍。

        他选择祝福她。

        她说，她怀孕了，她很开心。

        他也由衷地替她开心。

        她问他，什么是正义，这个世界上有正义吗。

        他说，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可是，她死了，那么惨烈的死了。

        她还没有等来她想要的正义，就那么惨烈的死了。

        她想要的正义终究是迟到了。

        突然间，祁放头痛欲裂，这一帧帧画面在他脑中爆炸开来，如同绚烂的烟花一般，火光四射，所到之处，烈火焚原，紧紧绞弄着他的神经。

        “安然，安然，安然”

        他叫了无数遍她的名字，却再也无法看见她回头。

        恍惚间，眼前的视野如同打了马赛克，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所有的具体的生动的画面全部变得抽象而模糊。

        “祁队，你怎么了？”

        “祁队？”

        “祁队，你没事吧？”

        “祁队？”

        祁放摇了摇脑袋，他攥紧双拳，刺痛的掌心提醒他赶快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祁放，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祁放抬起头，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你怎么来了？”祁放看着眼前的李雪，哑然一笑。

        李雪突然上前紧紧抱着他，难掩哽咽，“你吓死我了，你是不是不听话，没有好好休息？”

        她的声音闷闷的，趴在他肩头，失声痛哭。

        祁放眉眼透露着疲惫，他伸手摩挲着她后脑的柔发，轻声安慰她，“别难过，我没事！”

        人群渐渐散开，李雪扶着祁放来到他的办公室，她拿出饭盒，一言不发地将饭菜取出来，摆在他面前，命令式的语气夹杂着关切，“现在，好好吃饭，不吃完这些别想出去！”

        祁放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拿起筷子，夹着米饭开始僵硬地咀嚼。

        正义已经迟到了，他不会再让它缺席了，他一定要还她、还沈叔一个公道。

        李雪看在眼里，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她偏开头，不让祁放发现她的异常。

        御湖上园。

        陆衍紧紧盯视着眼前的监控视频，画面中的人赫赫然是苏彦华和市委副书记张旭。

        陆衍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眸乌黑深邃，幽深得透不出一点光。

        良久，他起身往外走，室内光线昏暗，那道暗门渐渐掩上，隔绝了一缕缕诡异的光。

        陆衍拿出手机，对面瞬间接通，“先生，有何吩咐！”

        陆衍看向紧紧掩着的厚重的窗帘，淡淡开口，声音冷清，让人不寒而栗，“把人看紧了，现在苏彦华也在找她，如果行踪泄露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

        挂断电话，陆衍踱步走向落地窗。

        “哗”的一声，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外面天光乍泄，光芒万丈，洒向室内。

        沈安然回头看向他，粲然一笑，“干嘛不拉开窗帘？你呀，就该多晒晒太阳，别总是闷着一个人想事情，这样对身体不好！”

        鬓角有松散的发拂过脸颊，她随手勾在耳后，她向他招手，一截皓腕微微露出，阳光从她身后泄露，光影在她侧脸上跳跃，她扬起唇角，颇有些怡然自得。

        见他怔在原地，安然有些无奈，她向他缓缓走过来，行走间，白色裙摆上的云纹图案晕染开来，吹散一地金华。

        她笑着扑进他怀里，陆衍张开双手想要接住她。

        “哐”的一声，手机掉落在地，眼前的光影散去。

        陆衍愣愣地站在原地，张开的双手久久没有收回，眼前的女孩如同一阵风一般消散。

        他眼中的光亮重新隐匿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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