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公主的女儿

　　他们就要走近，池聘婷装作无意间看见大僧，匆忙起身的模样，转身时右脚一滑，便落入池中。既是寺庙，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此举不单单是为了自救，更是为了原来那个无辜丧命的姑娘能够平复怨气，转正命理，佛祖应当不会怪罪她吧。

　　此时正是秋老虎最盛之时，遇到的又是较有资历的僧人，后边跟着的还是皇家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置之不理，碍于情面也会将自己妥善救起。果然，没等她在池水中挣扎多久，岸上的人便派了身后的奴婢仆妇将池聘婷救上了岸。见池聘婷衣衫单薄，被池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将发育良好的身段勾勒的一览无余，还给她披上件青色的披风。

　　“聘婷谢过这位夫人和各位姐姐，都怪我一时心急，想要拜见大师和夫人，这才不小心落水。打扰佛门清净和夫人雅兴，是聘婷之过，还望大师和夫人见谅。”一旦被送回客房，清茗公主被众人环绕，可就再没有机会接近了。双手拉住披风，直直的跪倒在地。

　　清茗公主略微一愣，“拜见我？你知道我是谁？”公主自然不相信眼前之人会是想要行凶的歹人，只看她单薄的身体，柔不可依的样子便知可能是哪家的妾侍，“聘婷有天大的事想请公恕罪，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便直接将脸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被下人挡在身后的清茗公主。

　　一看见这个姑娘的脸，公主身侧的奴婢都轻轻一叫，意识到在公主面前失礼，马上闭上嘴，只偏头看向公主。他们的失态公主已经觉察到了，便向下打量了聘婷一眼，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身边的碧影瞧见公主的样子，便招呼底下人将人带到公主下榻的客房。

　　此时公主暂居的青松居院门紧闭，院中并不见人。原来人都在厅堂之中，公主端坐在上首，池聘婷端正的跪在下方。而除她之外的人都盯着池聘婷的脸，若非池聘婷出自重臣大家，只怕会被这阵仗吓得畏畏缩缩。

　　“酔芳阁聘婷见过公主！”自己的身份很容易查到，与其让他们后面查证了吃惊不如一开始就吃惊，省的知道身世后对自己产生鄙薄，先入为主的低微，转折到地位崇高才会更加让人心疼。若是一开始不言明，先入为主的是高贵出身，再证实自己青楼长大，难免惹人非议。“聘婷近日偶然间得知自己的样貌竟然同当今的公主有八成相似，心中惊恐难安，担心日后因为容貌和出生影响公主清名，使了心机得以觐见公主，还请公主饶命，指点生路。只是聘婷自知出生卑劣，生长于污糟之地，如何能有同公主相似的容貌，若是公主觉得聘婷不配活着，聘婷愿意赴死。”说完便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力气太大，池聘婷感觉额头火辣辣的疼，估计是磕破了。

　　“你是哪里人？观你容貌，应当出生不凡，怎会流落酔芳阁？”公主的声音中带了一点颤抖，若非同自己有血缘关系，如何能生的这么相似。更可况她早就对自己的女儿有了疑心，不单单是同自己不甚相似的容貌，更因为她和自己离心，加上杜如烟这些年来若有似无的话，难道这个被自己精心养育的女儿不是自己的？

　　可是自己身为堂堂一国公主，竟能让人在自己的公主府中换了自己的孩子，身为公主的自尊令她无法接受。但心里一旦生出怀疑，平时生活中就难以毫无芥蒂的对待她，因此一旦感觉到对女儿的心态不对，后面便会加倍的对她好，仿佛只要自己做的再好一些就可掩盖心里的怀疑和不安。她有时候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如今的一切若是假的，那么真相绝对是她难以承受的。

　　“聘婷谢公主体恤，只是聘婷生来命苦。聘婷本是父母不明的弃婴，十三年前的腊月初八被遗弃在醉芳阁门前。据醉芳阁的红姨说，那年的雪来得早，发现我的时候，身上已经覆满了薄雪，见我是女孩。女孩家要娇媚娉婷才好，只是女子若只看重外貌，这浊浊尘世间，以我的身份也难以长久，故而名为聘婷。”池聘婷这番说辞的一部分正是自己父母原本对自己的期许，结合眼下场景，倒也正好解释了。

　　“腊八...冬雪...”安静的厅堂中只剩下公主若有似无的呢喃，“公主！”碧影见公主初初听到那姑娘是孤儿时便神色不对，待听完下方女子的话，更是浑身软了一般，斜斜歪倒。

　　碧影是从宫里一直陪着公主尚驸马，怀孕生子的，对公主了解甚深。原本以为驸马是个良人，谁知婚后不久便从刚从乡下来的婆婆身边看到了杜如烟，整日里同驸马眉目传情，驸马的母亲也是和混不吝的，搅得公主府一团乱麻。自家公主向来受的就是大家教导，怎么会计较那么多，索性抬了那杜姑娘为妾。笼络了驸马和老夫人还不够，小郡主自小亲近驸马，也被驸马教的敬重杜如烟，对公主倒是怠慢了。原本她们看着这一切还想不到因由，结合眼下的事，原本模糊的事情仿佛拨开了迷雾。

　　“公主，要不要先休息休息，奴婢一定将人留下，不要累着您自己的身体啊。”碧影焦急的扶着公主，“不要紧，让她到我跟前来，我要仔细看看她。”公主对碧影的提议摇了摇头，现在真相近在眼前，她一定要弄明白。

　　等到近距离地看到聘婷，清茗公主的眼睛不由落下泪来。“聘婷请公主恕罪！”面对落泪的公主，聘婷直接了当的说，“当我知道自己同您八成相似时，便想到自己有可能与您有关系。后边种种，也有我的小心思。但是不论结果好坏，我都必须来。只因我知道，来了试一下或可同您相认，若是不来，等我的容貌人尽皆知时，恐怕就是我命丧黄泉之时，即便心中的猜想成为现实，也无法见您一面了。”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死？怎么会？”请茗公主失声喊道，但是转而一想，这孩子成长于青楼，待她扬名之时恐怕正是沦落风尘之时，那时即便知道她可能是公主的女儿，为了皇家的名声，为着自己，她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做的好，你做的很好。若不是这样，只怕唯有黄泉路上我们才能相见了。”说罢便拉着聘婷相对而泣。旁边的碧影见状，只好说聘婷姑娘刚刚落水，还是先梳洗一下，免得生病，来日方长的话，这才劝了公主休息。

　　等到下人带着娉婷离开，清茗公主却露出了阴沉的脸色，“我真的想不到我最害怕的事竟然成了真。”碧影瞧着公主的面色，没有说话，她知道公主此刻只是想倾诉，况且驸马他们一家的举动实在令人心寒。“当时我怀有身孕，他便连同池氏劝我安胎要紧，先将公主府的事情交给池氏管。我真是愚蠢！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一个婚后不过三月便同表妹有了苟且的男人，我竟然真的相信他是为了我着想！”越说越是愤愤不平。

　　“公主，恕奴婢多嘴，此时最要紧的是查证聘婷姑娘的身份，若她真的该是咱们府上的小郡主，那么其中动手的人当然不能放过。难道要让那些包藏祸心之人享受荣华富贵吗？唯有查清楚，后面才能想一想怎么补偿小郡主啊！”碧影纵然有查清楚以免单纯看长相判断错误的想法，但更是为了让那些对不住公主的人收到惩罚。

　　“你说的对，不能让我的女儿白受这些年的委屈！”闻言，清茗公主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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