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朝

　　夜晚。

　　我和孟如鱼随便找了家城中心的客栈住。

　　这间客栈十分“古朴”，当然，是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放在秦朝，这可算是个五星级套房了。

　　店家赠了我们一壶茶和几盘小吃，我开门接过餐盘道了谢，然后将吃食放在了房间桌子上。

　　“我怀疑等咱们回去了，一个个都得吃成个大胖子！”我抓起一个苹果，背朝着床试图向后跳上去，只是脑袋接触到床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像是撞到了铁板上。

　　“啊————”

　　我捂着脑袋坐了起来，朝着孟如鱼嘀咕道，“这床好硬啊…”

　　孟如鱼揉了揉他的额头，无耐道，“别闹了，赶紧看一下资料，明天就进宫和嬴政进一步接触了。”

　　紧接着我听他非常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感觉我像是在带孩子。”

　　…

　　明明你也很激动嘛！

　　我撇了撇嘴，点开了陈艾发给我们的那个文件，选择了他整理好的文物清单。

　　文物的价值是从最小到最大排序的，第一排先是秦朝寻常商铺贩卖的一些小玩意，后面特意备注了一下，说我们就算买了对历史影响也不大，因为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而且我们是用这个时代的身份当作正常购物行为买的。

　　第二排是一些有特殊用途但依旧可以量产的文物，比如秦始皇陵里发现的兵马俑和青铜剑，石甲。

　　第三排就不一样了，是有历史故事做背景的后世著名文物，且一般下落都不详，非常适合下手。

　　而这一排首当其冲的便是…

　　和氏璧。

　　关于和氏璧有一个很著名的故事，叫完璧归赵。

　　故事的大概内容是赵国当初有一块世间罕见的玉，就是这块和氏璧，当时的秦昭襄王（大概是嬴政的太爷）听说了此事，想拿十五座城换此玉，而赵王害怕其中有诈，便派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去秦国周旋，最终完整的将和氏璧带了回来。

　　此玉又称荆玉，通体晶莹，因璞玉（未经加工的玉）本身表面就极其光滑，鬼斧神工的品质世间罕见，因此称得上是绝世珍宝。

　　据说嬴政的玉玺就是拿此玉制成，但这仅是传说，有待查证。

　　此玉和玉玺没多久便失传了，说法不一，大多是民间传闻，因此方便我们着手调查。

　　“所以明天见到嬴政之后，要想办法套出来和氏璧的下落对吧。”我向孟如鱼确认道。

　　他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文件道，“如果这个行不通的话，就退而求次。嬴政的十二金人可以试试看，但不确定那个大小的玩意能不能放进空间匣子里。”

　　我向下翻了翻，看到了十二金人的介绍，是嬴政汇聚了天下兵器熔成的。有关嬴政建造金人的传说很多，政治角度上思考是嬴政想阻断金属流通，同时起到统一天下的威慑力，至于民间故事则多是有关嬴政一些迷信的传闻。

　　“顺其自然吧，这次任务看来要持续几个月了。”我打开了尤里之前发给我们的拍卖会介绍，下面标注的时间是明年一月份的时候，现在是八月，也就是说我们有大概五个月的时间。

　　孟如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转身对我说：“明天咱们挑他们上朝的时候去，所有文官武将都在，咱们去了说不定能引发点骚动，毕竟政客们向来瞧不起方士。”

　　他随手将身边的蜡烛熄灭，然后躺回床上道：“最重要的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向来喜欢散播小道消息，只要传出宫去让消息散开，徐某陈艾和尤里他们大概会自己找上门。”

　　“但愿一切顺利。”我将手里的苹果核丢掉，跑到提前接好用来洗漱的水盆旁边洗了下手然后擦干净，又一溜烟跑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

　　清晨。

　　秦朝时期皇帝的上朝时间为卯时，即早五点到七点。

　　早上四点半的时候我被孟如鱼从床上摇醒，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毕了。

　　“快醒醒！”他丢给我衣服，“快到嬴政上朝的时间了，咱们别让他等太久。”

　　这也太早了…

　　我的眼睛睁开之后又自动闭上了。

　　孟如鱼一巴掌呼在了我脸上。

　　“啊——！！！！~~~”

　　这巴掌亲切的痛感让我精神了许多，就是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出来。

　　唉，生活，充满了被迫和强迫。

　　穿好衣服，我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跟着孟如鱼出了客栈。

　　这时候的街上还少有人家开店，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在街上走着，看不出白天的繁华，却在晨雾里多了份安宁的意境。

　　走至咸阳宫（嬴政上朝的正宫）门口，两个门卫在这把守着，孟如鱼从怀里拿出了那块嬴政让扶苏给我们的腰牌向他们示意。

　　“皇上让我们持此牌进去。”孟如鱼向那两个门卫解释道。

　　其中一个门卫凑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突然大惊失色，急忙拿枪指着我们，然后转身对着另一个门卫喊道，“快去上报！就说公子扶苏的腰牌在两个陌生人手上，还说是皇上召见！”

　　另一个门卫不敢怠慢，转身就朝里面跑去，我和孟如鱼解释道，“我们是皇上找来的方士，昨日皇上特意将公子扶苏的腰牌赐予我们，就是为了放我们进去啊！”

　　那门卫极为轻蔑地看了我们一眼，不屑道，“得了吧，你们知道这腰牌的重要性么？这腰牌就等同于公子扶苏本人！那是身份的象征懂么！”

　　“小小民间方士，也敢冒充公子扶苏！”

　　我有点生气，你明明也是个小小门卫嘛！

　　然而我刚想进一步理论，孟如鱼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他朝着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望向那个门卫道，“那我们在这等。”

　　过了十来分钟，之前走了的门卫又一脸惊恐地跑了回来，他慌慌张张的压下那个拦住我们的门卫的枪，然后拉着那个门卫一起退到了一旁，将通向门内的行径让了出来。

　　这个跑回来的门卫率先向我们行了个礼，见那个与我们对峙的门卫还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踢了他一脚，小声告诉他快点快点，他这才带着疑惑弯腰行了抱拳礼。

　　我又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待那脚步声慢慢靠近，才发现来者正是腰牌主人，扶苏本人。

　　“抱歉抱歉，二位真人久等了。”扶苏一脸歉意的来到我们的面前，手一抬道：“请随我来。”

　　我与孟如鱼点点头，跨进门内的那一刻，我余光看见那门卫的表情如同见鬼了一样。

　　入宫向前走了数十米，我向扶苏问道，“怎么感觉方士非常不受待见？”

　　之前确实有想过方士这个身份会遭朝廷的唾弃，但没想到的是连小小门卫都会如此豪横。

　　“这个…”扶苏尴尬的笑了笑，却不敢正眼看我，我总感觉他还在为我上次捉弄他的事而犯怂。

　　“真人有所不知…其实前些阵子父皇已经接待了一位方士，并将他设为了御医。”

　　前些阵子，御医？

　　莫非我们提前调查的这些方士里有已经存在的人了？

　　我跳了跳眉毛，听他继续说道：“此人极为神秘…且少有人见到他的真面目。我也没见过这人几次，更别提…知道他会不会二位真人那种法术了。朝廷的官员都说是父皇被蒙骗了，但关于这件事，父皇暴躁的很，谁也不听劝…就像我们要害他似的。”

　　“况且…父皇最近的举动确实受了这位方士很大的影响。自从遇见了这位方士，父皇就经常悄悄出宫，而且不允许透露任何行踪，连住处我也只知一二。后来不知道那方士又对父皇说了什么，父皇竟然汇聚了天下兵器的金属，熔了十二座铜人立于天下四方！”

　　十二金人是这个方士指示的？！

　　这倒是个重磅新闻。

　　我与孟如鱼对视一眼，孟如鱼将两手揣在袖子里，皱眉道，“有趣。”

　　这语气可不像是有趣的样子，我能感受到他的慎重。

　　扶苏叹了口气，“朝廷上下早就充满对这方士的不满了，消息从宫里传出去之后，更是直接让方士这个词扣上了骗子名号。希望二位可以…替扶苏明察此人。”

　　“若真是修行仙法之人，那自是我等同道中人，若不是，倒是希望他见我二人时…好自为之。”孟如鱼揉了下脸，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淡然的浅笑，轻松地说道。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的前行，我和孟如鱼不再说话，而是四处打量着一路上所见的大小殿堂和花草风景。

　　咸阳宫的占地面积相当之大，光是我们一路走来，就仅见到了这座皇宫的冰山一角。

　　我仔细打量着这些宏伟的建筑，逐渐对它们的设计着迷。

　　我喜欢火烧砖堆砌而成的墙壁，柱子上雕刻的金红色精致花纹，灰绿色的瓦片层层叠加的屋顶，以及房檐上那些栩栩如生的神兽雕塑。

　　壮观，震撼，余年经久不衰。

　　这是艺术品。

　　一砖一瓦，一花一木皆是。

　　这就像一张拼图，自然给予了人类碎片，而人类运用智慧将碎片组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种天地间独有的美。

　　这美感被历史一点一点的堆积，在这个时代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后在未来里成为了独一无二的时代遗产。

　　这些东西不该成为遗产，我这样想着，匠人们藏在这些东西里的意志应当长存。

　　至少在钢筋制成的堡垒里，它若出现，必将唤醒我们基因里沉睡着又被遗忘很久的东西。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们才走到嬴政上朝的主殿——麒麟殿。

　　扶苏先叫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他踏着台阶蹭蹭蹭快步走进了殿内，过了一会儿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出来叫我们进去，于是我和孟如鱼才步入了室内。

　　殿内的文武官员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而嬴政就坐在最前方。

　　四周的人齐刷刷地盯着我们俩，我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对这个时代所谓的政治压迫感没那么敏感，但这依旧让我有些紧张，毕竟是在最具历史代表性的一群人面前…演戏。

　　孟如鱼行了个揖礼，道，“参见秦王。”

　　我连忙学着他的动作同样说道。

　　旁边突然有一人大喝一声：“小小方士，见皇上竟不下跪行跪拜礼！猖狂江湖骗子，毫无规矩可言，还不跪下！”

　　这人嗓门极大，震得我耳膜生疼生疼的，再加上这一句责骂，直接把我给骂懵了。

　　我还以为揖礼是通用礼节，这下可真的是尴尬的要死。

　　我看向那个发话的人，是个极为魁梧，身着一身战甲的汉子。

　　他皮肤略黑，浓眉配上有些凌乱的胡子，像个从地府爬出来追杀恶人的凶魂。

　　只见这人一双眼睛朝我瞪得溜圆，一股难以表述的压迫感从他目光里向我传来，我顿时有些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绷紧了身体，身为雇佣兵常年锻炼出来的直觉让我下意识地想拔出激光剑保卫自己，但马上恢复的理智告诉我要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不能搞砸了这次的行动。

　　这名将士不简单，至少这气魄，我当了这么多年佣兵也没有见过几个和他一样的。

　　也许这是立于万人之上的将士特有的威严。

　　于是我错开和他对视的眼神，稍稍放松了下紧绷的身躯，刚想着那就听他的话屈膝行跪拜礼，便听见嬴政对那人说道，“无妨无妨，蒙恬将军无需紧张，二位远离世俗多年，不知规矩很正常。”

　　那名叫蒙恬的将军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只是被嬴政一声咳嗽打断了，只好黑着脸在人群里默不作声。

　　周围的官员们窃窃私语，嬴政笑了两声，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心，二位真人有真本事，朕亲眼见识过！朕打算留二位在朕身边做方士。”

　　那些官员们愣住了，然后转头和身边的人面面相窥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叹气声此起彼伏，之前那位叫蒙恬的将军忍不住又开口道，“皇上，臣以为二位真人若真会什么仙术，那就应当在此展示给大家看看！莫要像徐御医一样，常常见不到人，会不会仙法不说，这消息传出去，倒是促成了江湖骗子在民间泛滥！”

　　这话说的足够明朗，赤裸裸的骂我们。

　　而且说的也很在点上，我知道如果我们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嬴政此举就会显得莫名其妙，且没有办法服众，到头来还可能落下个迷信昏君的骂名。

　　嬴政皱眉权衡了一会儿，先是朝着众官员怒道：“朕还能骗诸位爱卿不成？还是诸位爱卿觉得朕口若悬河，满嘴胡言乱语？！”待百官沉默，他又看向我和孟如鱼，道，“但既然诸位爱卿们想看看，就请二位真人展示一下吧，也好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话里面还想着试探我们。

　　让我们表演仙术？？

　　激光剑？

　　隐身衣？

　　我们的战甲？？

　　我总不能原地飞起来吧？？

　　不属于这个文明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拿出来展示啊？！

　　且不说对现场人的冲击，万一嬴政想要这些兵器但我们拒绝了，那岂不是会很尴尬....

　　我急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想不出来该怎么办，于是转头看向孟如鱼，他倒是瞧着满脸轻松的样子，我有点琢磨不透他想干嘛。

　　只见孟如鱼突然对着嬴政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不知皇上可否...赐在下一尊品质极佳，又极为沉重的好鼎，再赐在下一块足以盖住它的宽布？”

　　他要鼎和布做什么？？

　　我错愕之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文官武将，咧嘴一笑道，“这仙法啊，常理来讲，不该随意展示的，但既然各位有意要看，那我等便施展个有趣法术，给各位助个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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