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烂不堪的现状

　　一片寂静，除了尤里自己尴尬的笑声，虽然听起来像乌鸦一样。

　　孟如鱼最先回过神，他开始用钢笔敲桌子了，“长官，您没有在开玩笑吧？”

　　“没有哦。”

　　孟如鱼的钢笔“啪”地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在了桌子上。他人已经僵住了。

　　尤里拍了拍头，道：“瞧我这记性，你们认得这个么？”他从随身带着的空间匣子（某种小小的盒子，可以随身携带，盒子内的一切东西都会被压缩至原先的二十分之一大小，可以用来储存一些东西。）里翻出来了几个比还小巧的圆环，在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变回原本的大小，原来是手镯。

　　我们一人拿了一个，那手环通体黝黑，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旁边的陈艾一下子尖叫了起来，“是次元立方环！天啊，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什么是次元立方环？”徐某和我一样摸不到头脑。

　　“它可以以你周围一立方米为单位，建立一个独立的次元空间，并且通过逆向运算光子的运行轨迹，可以实现逆向地穿越时间！也就是….时光机！”

　　陈艾激动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但是这项科技不是被明令禁止了么？？风险太大了，根据蝴蝶效应，要是对过去进行改写的话，很可能会影响时间线的发展…不，甚至导致我们所处的这个时空的消失啊！”

　　尤里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异常严肃，道，“没错，确实是这样，所以你们不允许失败，并且，要尽可能减少修改历史的可能性。”

　　“这根本不可能！！要知道，穿越回过去的话，对于过去的历史线来说我们是外来因素，怎么可能不存在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未知且随机的啊！”

　　陈艾显然觉得这事实在荒唐，于是他看向许久不说话的李昂军官，“军官，咱们怎么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任务？！”

　　军官压了压他的军帽，目光在阴影里更是捉摸不定，他缓缓叹了口气，道，“这事没得商量，”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本来不该和你们讲的，事已至此，我希望你们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上层的那帮混蛋们已经对现有的东西感到厌倦了，他们追求新鲜的东西，那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能带给他们新乐趣的东西，但是说实话科技已经止步不前很久了，比如这个次元立方环，不是造不出来，而是被很多方面限制了它的使用。事实上限制它的是政府官员，而上层那帮人才不会思考那么多，他们就是一群手里握着一切却从来不用脑子的混账！”

　　这是我第一次见军官如此暴躁，但他说的没错，人类文明的止步不前很多时候都和这些财阀们有着直接的关系，能有所为却不所为，也许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更别说上层已经完全沉浸在欲望里了。

　　如果哪天出现了一个懂得思考的上层人，那他绝对会显得非常另类，而这种另类的人估计很快就会被周围那些活在欲望里的怪物们吞噬掉，逃不出来，而且渣都不剩。

　　军官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雪茄点燃，深吸了一口又将那口浊烟缓缓吐到上空，然后道：“你们知道的，这年头自杀率高的离谱，事实上不止是下层那些扛不住压力的人，还有上层那些对生活感到麻木的人。这是通病，他们天天活在没有烦恼的快乐里，时间一久，他们就彻底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于是这群人里出现了个领头的疯子，没错，就是我们第七堡垒的大财主，那个叫特普的疯子，他向各大财阀们提议寻找新鲜感寻找刺激感，并且，是绕过政府管辖的那种。”尤里接了句话，他显然也被上面的人折磨的不轻。“他对政府说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收回所有提供给政府的资源，然后将星际镭射炮对准所有堡垒。”

　　“你们要做的是回到过去的一个时间点，把值钱的文化物品带回来，我们会在拍卖会上把它们卖掉。这笔钱足够我们第七堡垒实现全智能自动化，我们的财阀很讨厌下层人，他碍于面子是不会将堡垒下层从太空里捞回来的。”

　　我听懂了，政府已经彻底被这个叫特普的人掏空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一人掌权。而且，第七堡垒的武器是出了名的有威慑力，这点继承了旧时代米洲的优良传统。

　　怪不得军官说我们别无选择，以各大财阀的思维去考虑的话，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随便去搞，并且，特普带来的举动确实足够有趣刺激了。

　　“...并且，这群失去生活乐趣的人，根本无所谓时间线被篡改后会发生什么，就算他们突然消失也无所谓，本来他们也就…”军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们都懂。

　　孟如鱼搓了搓自己麻木的脸，像是刚睡醒一样，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的确很震撼，但他好歹也是佣兵团的团长，该站出来的时候从不会含糊。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该准备些什么？”

　　尤里吹了声口哨，重新恢复了欢快的语气，道，“如果诸位没什么问题的话，两小时后我们就开始行动。坐标是公园前215年左右，是秦始皇晚年的时候，我们的目标是秦朝的宝贝。”

　　“为什么选在那个时候？”徐某好奇地发问道。

　　“好问题，我的朋友，”尤里似乎是站的太久累了一样，随手拿了把角落的椅子坐下，“首先选在华夏古国的原因是，据记载，华夏是文化遗产最多的国家，我的老天，看看这些数据和图片！”他从多功能腕表上敲了几下，然后一堆有着精致古风物品的图片出现了，什么青花瓷的花瓶，各种唐风建筑物，以及数不清的，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和摆设。

　　“看到了么，多么伟大，华夏经历了上千年的历史风霜，将他们在岁月里看到的美凝聚在了一件件物品上，看看这青花瓷的颜色，多么美妙！比这星际堡垒的白色墙壁好看多了！”

　　“其次，秦始皇是历史上第一位统一华夏的皇帝，所以，你们懂得，西方人总是会对第一位君主产生不一样的情怀——他们都觉得第一位君主的宝贝最多。”

　　军官李昂将他手中的雪茄堆在了烟盒上，咳嗽了两声，道：“好了各位，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们该去做自己的准备了。自由行动两小时，然后回到这里集合。别忘了查些有关那个朝代的资料，解散！”

　　“是！”

　　…

　　走出会议室，我们几个面面相窥，事实上，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可准备的，我们的房间里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去吃点东西？”孟如鱼提议。

　　“主意不错，我建议咱们干脆吃点好的，毕竟搞砸了的话没准合成肉都会消失。”徐某就是个典型的吃货。

　　“中心餐厅？下层最高档的餐馆了。”陈艾道。

　　“就那吧。”我们开始往那边走。

　　之所以说是下层最高档，是因为生活在下层的人们没有去往中上层的权利，当然，除非有天你攒够了钱，存款达标了，中层或者上层才会放你进去。

　　会议室在星际堡垒的边缘，如果从上往下俯视整座下层，会发现结构像一个蛋糕卷的横截面一样，呈螺旋状。这里的房价从外围到内围依次递减，再增高。外围因为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星空的场景，因此多半被办公楼和高级住所承包了。

　　中间则是小吃与平民住所居多，而最内围是各种豪华会所，比如酒楼等等。

　　我和其他团员们都住在靠近外围的一侧，至少这证明了我们在下层的生活过得不错，还算有钱，但远远不够升到中层的。

　　雇佣兵是个很好的工作，根据工作任务的不同，可以有不同高度的报酬，任务危险但是来钱快，而且…没有年龄限制。

　　我们都只是十九岁刚成年的青年，但已经在这条路上打拼四年了，四个人各有各的追求，但向往的都只有更上层的风景。

　　“这次的报酬足够我们直接进中层了，对吧。”徐某在中心餐厅那扇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属花纹门面前提到。

　　“确实，而且我估计拍卖的价格会很高，就算咱们只拿百分之十的利润，也足够咱们成为中层里比较有钱的人了，要知道，那可是一笔总价值能拯救第七堡垒的钱！”孟如鱼的眼里散发着光芒，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他的人生目标永远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往上爬，因此他也很适合做团长，他总是给我们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我就不一样了，我追求的东西很虚幻。

　　餐厅的服务员接待了我们，为我们安排了二楼的一个独立小包间。陈艾点了个加双份糖的黑糖奶茶，据他说，他每次都需要靠大量糖分快速提供能量，好让他可以保持长时间的专心。我和徐某则能吃的多，身为无“肉”不欢的人，即便那是合成肉，也是我们每一顿都必点的东西，“两份大盘的麦芽酒炖牛肉，要A5级别的肉，你吃什么？”徐某问孟如鱼，A5  是下层最顶尖的肉了，即便我们的钱包还算阔绰，平时也不怎么会吃这么贵的肉，我颇为意外的瞅了瞅徐某，我能感受到他笑容下面其实藏着沉重的压力感。

　　我猜孟如鱼也看出来了，他轻轻拍了拍徐某的后背，随和地笑了笑，然后对服务员道，“来一份一样的。”

　　“所以，假设我们办成了，拿到了这笔钱，你们打算怎么花？”我想聊点什么缓解下他们的压力。

　　提到这个，徐某来了精神，“别的不说，嘿，肯定是先去中层逛逛看，据说中层的合成肉，那味道和真的没什么区别！”顿了顿，他有点兴奋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而且，也是时候处个对象什么的了，中层的姑娘水灵啊…。”

　　确实，不管男人女人，有好看皮囊的总是会轻易被上面看中然后带走。

　　有时候上面的人并非是有实力，而是他们的皮囊可以换算成被包养或是赚到的金钱。

　　“前提是有钱才行，”我有些不以为然。

　　徐某抬头看了看我，“嘿，这话确实没错，这年头，人都挺现实的，有钱就是大爷，有钱了姑娘才愿意跟你踏踏实实过一辈子，至少不用天天怕被人欺负，男的也一样，现在吃软饭的男人也不少，这就是咱们这堡垒人的现实啊，啧啧啧。”

　　“这社会去上层的方法还蛮多的，你懂的，靠颜值，靠钱，靠你得人心的套路，这都比咱们工作简单，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再帅一点或者高一点的话，也许我就会被上层或者中层的富婆们看上然后带走，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买一台全市场顶尖的电脑了。”陈艾吸了口刚刚被端上来的奶茶，手指不停在多功能腕表投影出来的悬浮窗口上敲打着，我猜他在查一些有关秦朝的事。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又上来了，三份高等合成肉摆在了我，孟如鱼和徐某的面前，不得不提，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反而在这世道上显得非常正确，高等肉的肉质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即便是让我想象真肉什么味道，我大概也不会想出来比这A5肉口感更棒的东西了。

　　叉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对面的孟如鱼说，“我追求的东西是单纯的丰富，，比如就算是这块肉，如果有天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肉质更好的肉——这都算是我心满意足的一部分了。”

　　“所以你#￥%……￥想要的是满足感，对吧，那种自己付出自己收获的满足感？”徐某吃的狼吞虎咽，头也不抬一下地询问身旁的如鱼。

　　陈艾停下手头的工作，伸了个懒腰然后端起奶茶呲溜了一口，嘿嘿一笑道，“这追求倒是挺复古的，现在大多数人求的都是不劳而获，只不过这能成功的概率很小罢了，所以——大家都懂得，他们只是在等待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的途中被迫工作的，享受工作过程的人并不多。”

　　“说起复古式追求，我倒是觉得某人比小鱼鱼更离谱。”

　　徐某冲我露出了邪魅一笑。

　　我感觉嘴里的肉不仅不香了还有些噎住的感觉。

　　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我白了他一眼，“追求爱情有错么？”

　　我靠在虚拟窗户上，之所以说虚拟，是因为这玻璃的景色是模拟出来的，你可以选择背景是成堆的热舞女郎或帅哥，也可以选择背景是浩瀚无垠的星空。我选了很冷门的地球景色，现在没多少人愿意看了，因为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和纪录片没什么区别，还是对现实生活很没用的那种。

　　但我喜欢，虽然蓝天不是真的，鸟儿不是真的，白云也不是真的，但我从里面能感受到奇妙的宁静。

　　“我喜欢真实的东西，或者，某些东西的本质，知道柏拉图式爱情吗，我在资料库里无意中翻出来的，那种精神式爱情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它不存在背叛，不会被欲望主导，而是一个人想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觉得对方是自己的————自己的另一个灵魂或生命一样，我想我需要的是这样的关系。”

　　徐某把窗户的风景切回了热舞女郎，砸吧了一下嘴，不以为然道：“你应该懂的，这已经不现实了，尤其是在咱们的时代里，人们需要的不是爱情，是更好的生活。”

　　“而且，你是时候从那个模特女孩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余良。”他看着我，表情很诚恳，“不过是有人开的价码更高，让她觉得至少未来的物质方面会很滋润而已，这很常见的，她又没答应你和你在一起，和别人走进旅店这种事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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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是这样，这才是我的现实，但我脑子里对那种复古的爱情挥之不去，我觉得我的现实才是哪里错了，而不是脑子里对那些美好的幻想。

　　“不过或许这次穿越会满足你的愿望，”陈艾调出了几份资料，摆在我们的面前，道：“古时候的人们很憧憬爱情，比如霸王别姬的故事，或者孟姜女哭长城，这种浪漫确实不错，但是大多数出名的都是以悲剧结尾，美好的一般…都比较普通，干脆说…很少见。”

　　…我感觉更扎心了。

　　“至少你可以感受下当时大环境下的气氛不是么？”孟如鱼出来打了圆场。

　　也许爱情..一直是很虚幻的概念，我没有办法很清晰地抓住它，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感，或是落寞感，在我心底打着转。

　　叹了口气，我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

　　“第五佣兵团，立正！检查你们的装备是否齐全！”

　　我们面向军官整齐地列为一队，将身上的装备一一翻出仔细检索，每个人配了一把激光剑，一件隐身衣，开了可以短暂模拟四周背景，一个次元立方环，以及一个透视扫描眼镜，可以看到所见之物的内在结构与布置。

　　徐某突然注意到尤里也在，并且正跟着他们站在一起检查装备，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问：“这个…..督察官，请问你在干嘛？”

　　尤里笑眯眯地带好装备，然后转头说道：“我的朋友，我当然也会跟着去，这可是我们委派的任务，当然不能全交给别的人来冒险。”

　　“哦，这么说我们要和大官当队友了，这可真是令人期待！”

　　孟如鱼瞅了瞅军官，军官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孟如鱼的级别没有尤里高，他担心事情会因为第三方势力主动干涉而不受控制。

　　于是军官咳了一嗓子，沉声道：“安静！听着，行动期间孟如鱼为最高指挥官。”

　　意思简单明了，尤里耸了耸肩表示赞同。

　　“现在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那么，士兵们，祝你们好运，带着荣誉和未来归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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