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见萧景晤不语，脸色反而更难看几分，秦时雨吞吞口水，讨好笑道：“先生，睿儿，你们先听我解释解释。我肯定不会不着家的！只是，万事开头难，万一需要秉烛苦干的时候，我再回家，一来耽误时间，二来也不及留在那头做事趁手。还有就是，赶上阴天下雨路不好走，咱也不用冒这个险不是？其实我也就在那落个脚的事。”

        秦明睿听着自家姐姐这番话入情入理，正想点头应是时，看到先生依旧不为所动，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的。

        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秦时雨见无人理她，只得继续哄着正襟危坐的某位，“先生，好先生，我见识少，是不是哪里出做错了？您只管告诉我好不好？”哄着哄着她心里也有点委屈，当初是这人告诉自己钱秋心不简单，她相信了想过忍痛划清界限来着；可他又说真想成就一番事业，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受他鼓励她放任了心中不甘也打算去做了。他本应是比睿儿更理解他的人啊，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瞟了眼他那张冷煞标致的脸，秦时雨在心里叹了口气，缓声道：“您莫不是担心我又被骗了？哎呀，纵是不信她，我也信您说过的话呀。反正我俩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会害我的。若您还是不放心，往后有什么事我都先请教您好不好？您别嫌我烦就成。”

        听到“都”字，萧景晤的耳朵偷偷动了动，神情终于缓和几分，胃部隐隐的疼痛却在加剧。说起来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姑娘开心支持她去和那姓钱的合作。谁料那姓钱的实在狡猾又不知趣，居然说在自己的别院给她留了屋子。这是什么意思？姑娘要被她哄得不着家，还怎么会来找他？他知道这不怪姑娘，却还是忍不住气闷。

        秦时雨见状福至心灵道：“先生，我年纪小，脑子又笨，今后还得有好些事来请教您呢。我这番如此上心，说来也是为了咱们过得更好，您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萧景晤被她的“咱们”取悦到，压住自己想翘起的唇角“嗯”了一声。

        可算是笑了。

        “睿儿，别磨磨蹭蹭的，快随我一起去热热饭菜，先生您稍等会。”秦时雨风风火火拉着秦明睿的耳朵去了灶下。

        现在是盛夏，就他们姐弟两个是一点都不怕饭菜凉不凉的，平时还把热食湃在冷水里吃呢。可谁让身边有个玻璃胃呢？方才不过多饿了会他就脸色发白，还偷偷把手按在胃上。好不容易养出些肉，更是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先生，先喝点粟米粥，我搁了些糖，温和收敛的。”

        “先生，这黄金鸡香而不腻，我帮您拆条鸡腿吃。”

        “先生，吃些青菜，我淘了一遍令用细盐拌了拌。”

        看她围着自己团团转，萧景晤心头一甜，因秦明睿在旁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只强行木着脸点了点头。

        看他一碗粥下肚，脸上有了血色，秦时雨也不再盯着他，转而专心的吃起了饭。

        她本就胃口好，自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好的，一开始还注意着形象，后头便和个松鼠一样了。

        “这是什么？闻着清香，咽下去后舌尖还有丝清凉的感觉呢。”

        秦明睿听了她的话，也尝了一口那份不起眼的饭，同样露出幸福的表情。

        萧景晤笑着摇摇头：“是清风饭，应当是用龙睛粉、龙脑末和牛酪浆合的。宫中，咳，据说，京中的贵人喜欢吃这个。”

        看他们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口误，反而又在赞叹自己的博学时，他松了口气，也跟着往嘴里送了两勺清风饭。

        “这个生鱼片”

        “阿姐，这个应当叫切鱼脍。”

        秦时雨斜了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弟弟一眼：“怎么？觉得自己和先生一样博学了是吧？”

        “阿姐，我没这个意思。”

        秦时雨给了他一个暴栗，收回手摆出一副乖巧样道：“先生，这个性寒，您少用些。若想吃海鲜了，明日我帮您做炖鱼吃。”

        被她的变脸术搞得瞠目结舌，秦明睿苦着脸化悲愤为食欲。

        ————

        饭后看看天色，萧景晤非常自然的吩咐道：“睿儿，盘盏刷好后自去在外头等着观星，以此为题写首诗给我，明日要查你的。”

        不顾对方睁大眼睛无声的哀求，他转头对秦时雨道：“时雨随我进来。”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姐弟二人都未注意到他的称呼已经换了。

        灯火摇曳，原本狭窄的暗室多了几丝暧昧。而灯下看美人，正如花隔云端。眼前的人芝兰玉树一般，肃肃萧萧，皎若月光。心里默念两遍“他是先生”之后，秦时雨成功压下所有邪念，像个单纯的小学生一样保持着求知欲看着对方。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萧景晤却稍微有些紧张，不自然地低头轻咳一声。

        “时雨。”

        “先生。”秦时雨立刻支棱起来，若是耳朵长在头顶，也会配合得摇上几下。

        “以后也和明睿一般，来我这边读书吧。”

        “蛤？”秦时雨额间落下一滴汗，“不，不必了吧。先生教导明睿已经很辛苦了，我怎么能不知趣的打扰您，给您添麻烦呢。”

        “你和他不同。”

        “先生，我这个人实在笨得很。现在我也认得几个字，其实也不用您”虽听出他语气的不容置疑，秦时雨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左右我只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考状元，也没想着，当什么才女啊。”

        萧景晤略带薄责地看了她一眼：“认字倒也罢了，只是人常说‘见字如见人’，若你写不出一笔好字，对方便先轻视你三分。”

        好像也有道理。君不见即使在现代高度电子化的情况下，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也纷纷不辞劳苦的练了一笔好字。

        “先生说得对，我学。”秦时雨一脸晦气。

        萧景晤脸色稍霁，将自己写好的字帖递给她：“每日写五张大字给我，若偷懒的话课业加倍。”

        “好。”

        看她苦着一张脸，萧景晤不为所动道：“虽是操持商贾之道，可你也需得通些刑名律法。”

        这有必要吗？秦时雨刚想据理力争，被他一个眼风扫过去，只得怏怏点了点头。她实在怎么也想不明白，蕴在光影下柔和了许多的人怎么还是这么有威严。

        萧景晤露出点笑容，犹豫一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当日我既鼓励你走出去，便也对你存了责任。时雨，你的安危，不止对你自己很重要，对明睿，对我”后面的两个字他说的轻如蚊蚋，“都很重要。”

        “我知道，先生。”秦时雨苦哈哈道：“我能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么？只是我脑子真的很笨的，先生可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不会。”萧景晤自顾自的回身取过一个卷轴递给她。

        “这是？”

        “送你的。”

        秦时雨带了些好奇打开：画中的少女正当韶龄，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端的是娇美无匹。虽不过一袭简单的青衣，但她身段停匀，背后似有白色烟雾轻拢，恍然不是凡世中人。

        只是，这脸，这景，怎么有些眼熟呢？这不是她在槐树下遇到毛毛虫的那天吗？秦时雨脸一僵。

        “可是不喜？”萧景晤带了些歉然道：“我未尝试过画人，许是有些不尽人意，不如”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冷不丁注意到对方眼中朦胧的情愫，秦时雨心乱如麻。

        老实说，这位萧先生没什么不好。模样好看，有才华，对她和明睿都很好。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她私下也是yy过对方的。可是，她没打算在古代结婚啊！在现代有婚姻法的保护她都觉得不安心，更何况这是一个男子可以合法纳妾的时代。

        想到此处，她神情一扫往日懒散，变得极为正经，端端正正给萧景晤行了个师徒礼，“弟子虽为女儿身，但蒙得先生不弃，虽无大才，却也努力不堕先生门楣。也好早日，孝顺先生。”

        萧景晤的心情十分不美妙，硬邦邦道：“我只不过教导你些律法常俗，并未收你为弟子，你不必如此客气。”

        “先生已收明睿为师，如今又对我尽心栽培。即便不与我有师徒名分，在我心中也是要拿您当长辈孝敬的。”

        萧景晤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后悔过自己不擅口舌之争，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他只能闭嘴用沉默表示不赞同。

        幸而秦明睿敲门的声音及时化解了二人的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一会的功夫，自家阿姐和先生之间的气氛又怪怪的。脑子被诸多和星斗有关的诗句填充，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先生，阿姐，你们谈完正事了吗？我这边观完星了。”

        秦时雨松了口气，笑道：“谈完了谈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不要打扰先生了，还是赶快回家吧。”

        “先生，那我和阿姐就先告辞了。”秦明睿乖乖施礼，完全没注意到往日冷的像深潭一般的先生今日在像冰山发展，以致于往后他持续活在写诗赋的水深火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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