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暖房筵

二公主大婚还不到半年，就踩着这一年的尾巴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就在姬昭明的生日晚宴上。

        这场小宴来的都是姬昭明的同龄好友和兄弟姐妹，是生日宴，也是姬昭明新居的暖房筵。

        新居在国子监附近。年后国子监就要正式开设物理和化学课了，姬昭明是主讲之一，为了方便上课，也为了方便和学生们一起搞研究，她选择买个大宅子住过来。

        距离不算太近，但是院子的面积很大，足够姬昭明折腾。屋舍多，主卧宽敞明亮不说，客卧加起来能让来生日宴的客人都住下。花园也很宽敞，被姬昭明财大气粗地，用双层玻璃盖了几座阳光房。

        冬日虽然冷，但是阳光房里布着水暖管道，还有炭火辅助，不止不冷，还暖和到能让人只着薄衫喝酒。

        从下午开始，客人们陆续登门，新居里炉灶上的火没有断过，花园里的曲流台边也逐渐坐满了人。

        来得稍晚些的人，被姬昭明亲自迎接进来，都得先去偏房换身夏装再进花园。待到走近了，先得像大皇子行礼，大皇子都是第一时间抬手的：“今日的主角是昭明，无需拘礼。今日在此不论身份，随意就好。”

        等到杜家的表兄弟们终于赶到，客人们就算都来齐了。

        大皇子略带歉意地自嘲：“本来我还有些委屈，昭明的暖房筵为何不肯请我们兄弟几个。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你们要是再这么端着，昭明怕是要想办法送客了。”

        姬昭明这回其实没请皇子皇女们来。自打圣人透露了让她做皇子妃的意思，她就在努力和皇子们保持距离，这次甚至连二公主都没请。

        谁能想到啊，大皇子他们竟然跟着鸿致过来了。二公主也跟着鸿岚姐妹来了，还抓着姬昭明去卧室里一对一骂了好久，姬昭明哄了一柱香才算完。

        二公主能来，姬昭明还是挺高兴的。至于几个皇子，好歹有一起被先生磋磨过的战友情，虽然有些尴尬，但姬昭明也很快就调节了过来。这会儿大皇子主动递台阶，姬昭明就顺着下了：“临近年关，各处都忙，我只是不好意思麻烦殿下们，还请殿下们原谅。殿下们能来，我很高兴的，这会儿只是在发愁，不知道再准备些什么好酒好菜来招待大家。”

        没等大皇子和三皇子出声，二公主先点上菜了：“暖房里呆得我有些燥，我要你亲自煮一壶酸梅汤，喝完了我才能消气。”

        姬昭明干脆地应了，还笑着打趣：“酸梅汤没问题，但得先让我探一探你的脉象，若是已经揣上了小娃娃，汤里可就不能煮山楂了。”

        “好哇，我还没原谅你，你就要打趣我了！”二公主作势要敲姬昭明的头。

        姬云瑞仗着在二公主面前有些薄面，出声活跃气氛：“殿下有所不知，我姐姐的嘴有些灵验的，我还有琅琊两位哥哥，都是姐姐唤来的呢。”

        二公主害羞也就是一下，笑闹一句，就红着脸应了：“我今儿就要试一试昭明这张灵验的嘴，若真唤来了孩儿，本公主重重有赏，回头也让承英再准备厚礼来登门谢你。”

        姬昭明来扶着二公主的手腕，配合得应到：“那我可得好好唤一唤，这个口彩红封就算今日我赚不到，回头也……嘉和你今日送我的礼太小了，快派人回去再给我补一份，驸马爷也得给我翻翻库房了！”

        几个人说笑，本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结果还真的发现了惊喜。大家伙儿都不敢置信，二公主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姬昭明又认真探了探，确定道：“应该是刚一个多月，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滑脉。嘉和你不会想耍赖吧，口彩红封别想少，你要是不给，我就派人去堵驸马，跟他要双份去。”

        二公主成婚晚，卜承英也是个大龄新人，同龄人的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有孩子了，再加上卜承英是卜家单传的独苗苗，二公主自己是有些着急的。反倒是卜家人看得比较开，还要反过来劝她随缘。

        听说自己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二公主突然就坐不直了，身子往后一靠，倚在靠背上摸摸肚子：“你的医术做不得准，而且才一个月本来就容易误诊，现在暂时还不能算。等我回去再请御医确认了，少不了你的红封。不过，等到我的孩儿出世，你也别忘了准备礼物，礼如果薄了，我和我家孩儿可都不答应。”

        “竟觉得像是亏了，我还没见到礼，就得先想着送礼了。”姬昭明也替二公主高兴，叫了婆子过来吩咐：“去厨房告诉一勺，让她煮碗温养的补汤来，务必伺候好我的口彩大红封，等我收到了谢礼就分她一半。”

        下人领命去传话，姬昭明也去捡材料准备煮特指酸梅汤，这边有二公主怀孕的喜事，皇子们关心着她，场上的气氛倒是不会冷。

        等到姬昭明回来，二公主身边的酒杯也都被撤下去了，换成了甜汤。

        接下来，别人喝酒吃烤肉，二公主那儿则堆了一圈特制的营养美食，全是一勺精心做的。宴席后大家还在聊天，收到消息的驸马卜承英就已经赶到了。

        “多谢小司空大人，我改日定要同嘉和一起好好感谢你。”

        “我和嘉和之间不用客气。驸马路上小心，过几日我再去探望嘉和。”

        姬昭明爽快地让人把“大美人”接走了，回去后搂着主动凑上来的祝绾绾，笑着说道：“今日的菜色绾绾都喜欢吗？还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去准备。”

        祝绾绾不吱声，捡着喜欢吃的菜慢慢吃。祝星河在旁边叹气：“师妹你别总惯着她了，放眼看去，同龄的小孩里哪有她这么胖的。”

        姬昭明笑着摇摇头：“哪有惯着她，再过两年我们绾绾就要快速和抽个子了，到时候就会变得清瘦。而且，就算绾绾不是清瘦美人，也一样很好看呀。”

        祝星河也跟着摇头：“你就宠她吧，她这两年是越来也娇气了。”

        姬昭明不知道的是，祝绾绾现在粘她，不仅是因为喜欢她，还是拿她当嫂子。都说长嫂如母，亲娘不在这儿，祝绾绾选择依赖未来嫂嫂。

        大皇子发现了这边的温馨氛围，带着弟弟们凑了过来。他今天来得早，本来是想就近选个离姬昭明近些的位置，但祝星河上午就带着祝绾绾去姬家拜访了，是中午一起吃了饭，又一起来的新居，所以，姬昭明座位附近除了她的兄弟姐妹们，就是祝星河和祝绾绾。

        大皇子只好走过来找话题：“快要过年了，实验室的研究计划，还有明年国子监正式开物理、化学课的事情，昭明都已经处理好了吗？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都是要做旁听生跟着学习，还请小司空多多指教。”

        三皇子也来凑热闹：“是呀，等到过了年，我们便都要常常来昭明面前报到了。从前咱们一处读书，都是一起听先生讲，以后却要变成听昭明讲课，想想还有些不适应。”

        就着话题，两位皇子和姬昭明闲聊了许久。祝星河插不上话，也没想插话，在一旁端茶递水，默默地听。

        等到宴席散了，贵客们各自离开归家，兄弟姐妹们都安顿在各处客房中了，姬昭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个澡好放松一会儿。

        小雪在旁边伺候着，找话题跟姬昭明闲聊：“小姐不喜欢大皇子吗？”

        姬昭明没想到连小雪都要来催婚：“小雪你还不了解我么，皇家的媳妇哪里是好当的，我可不敢趟那个浑水。现在只要专心搞研究，荣华富贵一样能有，何苦要去别人家后院里仰人鼻息？”

        “可是您早晚要嫁人的，大皇子是中宫嫡子，年纪也不小了，您要是这么一直拖着……大皇子如果不等了，您以后想嫁也做不了太子妃了。”

        姬昭明面色一变，呵斥道：“慎言！立储之事也敢议论？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他们何时成婚、跟谁成婚都与我无关。小雪你记着，我是圣人亲封的朝廷命官，我要做的是在朝堂上为民请命，而不是去谁家的后院里争风吃醋。而且我现在还小，成婚的事情还早，嘉和十八岁才嫁，我现在才十二。”

        小雪惊呼：“等到小姐十八岁，大皇子就要二十八了！难道小姐喜欢祝公子不成？”

        姬昭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雪怎么绕来绕去一直在说大皇子，难道是听了谁的安排？

        “小雪你和我说实话，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是有人让你问话么？”姬昭明的表情严肃，声音也冷了下去。

        小雪知道小姐起了疑心，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小雪只是担心，怕小姐错过了好姻缘。”

        “小雪，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有心事也不瞒你。两位皇子确实表现出了一些意愿，但他们感兴趣的，是小司空，而非我姬昭明本人。他们并非真心心悦于我，我也对他们毫无倾慕之感，所以我和他们哪一个都不可能。”

        “可是，只要您点头，圣上怕是不出三日就会下旨赐婚吧。”

        “所以我不能让圣人下这个旨，圣人想要的是我的才华，我也愿意尽力报国，但不包括用自己的婚姻做投名状。我相信，以圣人的圣明，不会逼迫我的。”

        小雪呐呐道：“小姐不想做皇后吗？”

        姬昭明果断摇头：“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我是藜国的官员，我希望别人提起我，是说姬小司空，而不是说姬氏，前面加再高贵的前缀我也不喜欢。不只是我，你也是，一勺双巧她们也是，你们在我身边，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我以后也不想你们被人称呼‘某家的’、‘某家婆子’。别人不说，我是想等着你考个化学科魁首回来的。”

        “魁首？可我是奴婢……”小雪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

        “今年的工匠大考，不就有二十多位匠人脱了籍？”姬昭明努力地给小雪熬鸡汤：“圣上用人不拘一格，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只要有过人的才华，总能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今年我羽翼不丰，不好提女子科考之事，且再给我两年，我试试给你、给天下女子争个机会。此事不易，我还指着你到时候一鸣惊人，为天下女子立个好榜样呢。”

        “小姐……”小雪心情复杂，原来小姐是这样为自己打算的吗？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小雪赶紧回道：“愿意，小雪愿意！小姐这样替小雪打算，小雪愿意终身不嫁，但凭小姐吩咐驱使！”

        姬昭明被小雪今天的态度搞糊涂了：“小雪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你的前程是前程，跟嫁人有什么关系？你尽管做自己的事业，有了两情相悦之人，只要对方的品性好，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尽量帮你的。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吗？”

        “小雪不敢。小姐替小雪谋划至此，小雪不敢辜负。”说完小雪就跪下了，甚至还打算磕几个头。

        姬昭明赶紧把人拦住，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些冷，拽了小雪一下就赶紧缩回浴桶：“小雪，你未来的人生想怎么过，我不替你做决定。你在化学上有天赋，我认为你以后能成为非常厉害的化学大家。但这是我的期待，如果你想做别的事情，我也愿意支持你。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开心、自在，你明白吗？”

        小雪坚定得回答：“是，小雪会好好想，不敢辜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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