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梦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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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安昌的脏腑像是被几双手大力撕扯，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不能倒下，强硬地掰下萱草的手臂，轻声哄道：“萱草，乖，那不是你娘，跟我回家……”
“你是谁？跟你回哪里？这里就是我的家！”黎萱草死死的抱着墓碑，呢喃道：“以后我会守着他们，不要动他们，我求求你……”
“萱草，我从没有搅扰他们安宁的意思，我只是说说而已！”
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或者说他把萱草逼到了什么地步……
许靖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腿软。
“萱草，你……为什么……”
他早该看出她不对劲的！为什么会傻得放任她自己待在这里！
“真的很开心在走之前能看到你，到了那边，我会告诉我爹，他曾经帮助的一个小男孩，一直惦记着咱们家，现在也做了大夫，他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大夫……”
黎萱草冻得嘴唇发紫，却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什么走之前，什么到那边？
许靖哭道：“萱草，我们回家……”
“求求你们让我走吧！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最后一点支撑我活下去的东西都没有了！”
禹安昌顾不得弄疼黎萱草了，用力将她拽下来。
“你是没吃东西，体力不支才会手抖的……还有，因为那是安旻，你恨他，所以你做不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萱草，我们重新开始，你可以的……你还有很多时间，这辈子还很长……”
“一辈子太长了，简直漫长得绝望，是我太高估自己。我这辈子真是一败涂地，贻笑大方……”
说话间，黎萱草被拉扯下来，她蓦地揪住禹安昌的手，无神的眼在夜光下亮得惊人。
“禹安昌，算我求你，放了我，不要阻止我去死！第一次你非要拉住我的手，第二次你非要宏叔抢救我，这次能不能给我死的自由？”
这话让禹安昌失去了所有力气，放了她，大不了他马上就追过去。
黎萱草却残忍的补充道：“禹安昌，我恨你，死也不会原谅你，你别跟过来！我不想死了也摆脱不了你！”
说完这句，她一直僵直的身体忽然就软了下来，眼转向墓碑。
“这次你们是真的来接我了，谢谢你们还认我这个丢脸的女儿……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能不能做你们的女儿？你们还要不要我？我听到了，还要，你们还要我，不许食言……”
黎萱草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完全放松地倒在禹安昌怀里，不是顺从，而是死亡。
许靖吓得傻掉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久之前还活生生跟自己说话的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成了一具尸体……
禹安昌已经失去了知觉，在黎萱草走了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灵魂也跟着被抽走。
他抱着她瘦得不正常的身体，一点点感受着它从温热到冰冷，从柔软到僵硬。
黎萱草带走了禹安昌所有的温度和柔软。
他将她安葬在了黎父黎母身边，只要人在京城，每天就会雷打不动的来看她。
除此之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黎家的青砖小院。
而出了京城，去到战场，他不要命似杀敌，恨不得下一刻就能马革裹尸。
他谨记着黎萱草说的“你别跟过来”，就真的不敢提早去那边。
为国牺牲，萱草不会怪他了吧？
可越是如此，禹安昌越是死不了，反而成了令周边国家和蛮夷闻风丧胆的铁血战神，定国将军晋升为定国公，如定海神针一般，让大庆国迎来常年的和平盛世。
老太君觉得一切悲剧都是由自己的偏见和固执开始，每天活在忏悔和内疚中。
也许是老天惩罚她，偏偏她的身体就是硬朗，比那些把人参灵芝当饭吃、特别怕死的老东西更长寿。
禹安旻醒来后，以为得到了萱草的谅解，很快迎来的是萱草的死讯，从此他像是变了个人，阴鸷而沉默。
他扶助了很多老幼，办义诊，开学堂，让很多孤寡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许靖潜心钻研医术，尽自己所能帮助穷苦的病患，行善积德，惟愿黎萱草来世能如愿，跟黎父黎母再成一家人，幸福康泰。
多年后，禹安昌数着日子过，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熬了一辈子，到了要走的时候，他满怀期待。
禹安昌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开始呼吸困难，他笑了。
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坠崖重伤，也是这么喘不过气。
“禹将军，让我帮你，相信我……”
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觉呼吸顺了一些后，禹安昌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清秀白皙、眼眸亮亮的少年，紧张看着自己。
“我信你，我只信你。”他无比幸福地笑了起来。
回到最初是他毕生的夙愿。
如果这是梦境，就让他一直沉睡下去，不要再醒。
在梦寐以求了一辈子的美梦中，禹安昌心满意足地停止了呼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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