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余景堂

外边的狗一群群的，追着顽皮的小孩子们奔跑着。还能听见大人们夹杂其中的斥责和哄笑。窗外边的天坠着嫣红的夕阳，一团团火似的霞光映在水面上，像一幅未竟的油画。

        小孩子放学了，村里才会热闹起来，是夹杂着饭菜香气的烟火人间。程姝容蹬起了自行车，要赶在晚饭前，把香椿送到舅舅家。她骑在夕阳下落的那一团红霞里，柏油路边的池塘到了夏天就会开满盈盈一绿的荷。怀着这样的憧憬，她蹬得飞快，好像在追赶夏天。

        程楚易下了公交车，看到她飞驰的影子，对着身边的人激动的手舞足蹈“景堂哥，你看那就是我姐，你没忘了她吧！”万斯年在后头摆着一副臭脸，公交车上都能遇见情敌，真不爽。

        这一路上，程楚易绞尽脑汁各种找话题，还很有心计的暗暗透露程姝容至今单身，家里催婚等各种消息。呸！放着眼前我这个好男人不管，对一个陌生男的嘘寒问暖，要不是我要保持未来姐夫的涵养，我就要喷人了！

        余景堂抱紧了手上用一件皮衣紧紧包裹的方盒，很和气地笑了笑“好多年没回来了，我着急回去，下次再聊。”“诶诶景堂哥，你家里又没人烧饭，晚饭我家吃吧。”程楚易对着他的背影着急的喊。

        “都走远了，你别喊了，叛徒。”万斯年抱着双臂“我看这男的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青梅竹马啊，很冷淡嘛。哼。”

        “你懂什么，景堂哥可是程姝容初恋！”程楚易开心要死“看来这就是天注定的姻缘啊哈哈~刚寻思回家跟老妈商量给她安排相亲对象呢，这人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吼吼！”

        “无语了，你自作多情了吧。”万斯年心里转了个圈，轻轻嘟哝了一句，你以为谁都是白月光啊，要是真的这么好替代我早就上位了。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程姝容一定会喜欢？”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万斯年冷不丁又打击了他一下。

        程楚易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堪的回忆，他舔了舔嘴巴“反正你也不外人，主要吧这事给别人听了有损程姝容形象。”他模棱两可的想含糊过去，万斯年索性拉他去了凉亭。他循循善诱“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事情真相呢，在姐夫这件事情上，我俩立场一致啊。姐姐这么好不得找个知根知底的好姐夫啊。”程楚易没有看他但字字都是警告“是啊，我们都是她弟弟，能打什么坏主意呢。”

        万斯年脸上微笑保持不变，定定的看着他。程楚易怀念般的说起从前“其实吧，说来很简单，我们这地方小，程姝容从出生就认识余景堂了，幼儿园的时候程姝容从滑梯上下来的时候没刹住把余景堂胳膊撞脱臼了。嗨，我当时还是个婴儿呢，这些事都是听隔壁雅京姨讲的。”他语调逐渐低沉，悲伤了起来“景堂哥的妈妈出轨了，他爸又是个酒鬼，脱臼了也没人管，那段时间我们家索性就把他接到家里来照顾赔罪，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他姑姑毕业回来了，就接回去自己照顾了。后来上小学，老师安排他俩成了同桌，真不夸张，程姝容什么都带给他吃，日记里也都是我的同桌余景堂。”

        “啧，程姝容愧疚心从小时候就这么强了？”万斯年继续不爽。

        “反正俩人关系一直挺融洽的，有时候景堂哥来我家吃饭，会被人起哄小女婿上门，到了初中，分班了，景堂哥学习一直很好，被分到了重点班，我姐吧不上不下，那个时候初中是寄宿制。余景堂晚自修下班后总是要来等我姐，送她回宿舍。他堂堂正正来，可是别人看来这是不光彩的。流言蜚语就传的很难听，那个带头的三八被我姐大骂了一顿后，就找了一些混混把余景堂开瓢了。他父亲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酒鬼，赶到学校大闹了一场。程姝容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景堂哥说以后不要晚自习下班后来找她了。明明是想保护他的，可是智商跟不上啊，程姝容纯二b,把景堂哥心伤的透透的了。后来他姑姑就带他转学了，直到今天我才重新遇见他。”

        万斯年糟多无口，他瞟了一眼夜色，心想这故事也挺黑，最后只能说“你们民风好彪悍。”

        远处程姝容已经骑着单车回来了，脑门上亮晶晶的都是汗，她吼了一声“你们俩个不回家，在凉亭谈情说案啊！”她一眼就发现两个人脸上的心虚，嘀嘀咕咕的肯定有诈。

        饭桌上，万斯年一张巧嘴，哄的程母心花怒放，把大鸡腿都夹给了他。万斯年得意洋洋，认为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丝毫不在意桌子底下程家姐弟嫉妒的你一脚我一脚。

        “哎呀，年年呀，来来来再吃点饭，个高要多吃。”程母眉开眼笑的拿着饭勺，转身看到自己儿子嘴巴吧唧吧唧，立刻嫌弃的数落到“程楚易你能不能好好吃。”

        程楚易鬼叫了一句“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别逼我扇你”来自亲妈的威胁。

        门口的狗叫了起来，万斯年立刻放下碗筷“有人来了，我去开门。”这主人架势摆得足足的。

        “哎呀你坐着吃，程楚易去开门。”

        程姝容赶紧埋头吃饭，生怕卷入这母慈子孝的场景。程楚易老不愿意了“我不，我离门最远，我饭都没吃几口，我这里年纪最小！”

        狗叫的声音突然变小了起来，开始兴奋的哈气。程父起身瞪了一眼撒泼的程楚易，然后去看门了。

        “叔好久不见了，我是景堂。”

        “景堂？啊！是景堂呀！你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吗？快进来吃点，仙桢，景堂回来了。”程父高兴极了，“容妮儿你去把我那瓶酒给开了。”他拉着余景堂，力气极大，余景堂推脱不过只好跟着进来了。“家里没有红豆了，我奶奶让我来借点。”

        万斯年不声不响打量着这位新鲜蹦出炉的情敌。余景堂脸上还沾着灰，格子衬衣看上去很旧了，扣子都五花八门一看就是缝缝补补很有年代感了。手很白，脸微黑，这种肤色差像是带着手套搬砖工地打杂活的。他整张脸上，五官标致内秀，额前留着细细长长的刘海，哇，是一副标准的丈母娘会青睐的女婿长相。万斯年还注意到他眼角留白比常人要多，嘴唇稍薄一些，按他姥姥话说，是个福薄的可怜乖孩子。

        仙桢，也就是程母大吃一惊后，竟然喜极而泣了，“天哪，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奶奶想起你就哭啊，这眼睛都不大好了。”

        余景堂瑟缩着，轻轻说道“当年也是没法，没想到一出国后就这么难回来了，姑姑病那么重，路都走不了了，临走前还在嘱咐我一定一定要带她回来。”

        “什么？月月走了，这病就这么难治吗？”程母难忍悲意，转过头抹了把泪水。

        “嗯，姑姑是在睡梦中走的，想来没有很大痛苦。奶奶说姑姑生前最爱吃甜甜的红豆饭，她让我来借点，我这回把姑姑的骨灰也带回来了，明天还要请叔帮帮忙，把家里那块坟地开一下。”

        后续的事情，程父程母没让他们三个人听了，三个人端着饭被赶到了楼上。

        程楚易饭也吃不下了，心里的难过都摆在脸上。他唉了一声又一声，想必是极同情余景堂的。程姝容脸色就更差了，她心本就柔软，只是她与程楚易不同，再难过也只藏在心里，除非这份难过超过了她的阙值，承受不住了才会撕开脸上粉饰太平的面具歇斯底里。

        嗯？万斯年突然意识到程楚易的判断是错误的。程姝容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在意余景堂。她是同情他的命运，但也止步于同情。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觉得有些哽喉咙，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一首诗：

        我该怎么去拥有这轮

        娱弄大众的月亮

        我将心掏出来吧

        我该怎么去轻吻这只

        傲骨天成的蝴蝶

        我把声音献出来吧

        我该怎么去告白这位

        无动于衷的姑娘

        我把自己杀死吧

        骨头长出一株花

        他沉默着，这般无望的没有尽头的暗恋，会因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才会结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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