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暮春时节，炎热的温度，春风拂面，飘荡花香。穿着球衣的少年在赛场奔跑，汗水肆意，青春无限。

        饶是苏淼这样懒得动的运动白痴，都会被这种氛围感染。

        “苏淼。”身侧传来呼唤，苏淼扯手指，低下头。

        秦默从小练篮球，身高又挺拔，再一次投了三分，全场惊呼。

        在赛场上秦默和夏时令兄弟情，薄纸撕破，双方毫不掩饰自己的胜负欲。

        “我和你哥哥，和父母商量好了，研究生去国外读。”

        混杂在欢呼之中，苏淼还是听出了白绘的得意，持久战胜利后的欣然。

        苏淼低下头，轻声问她，“这场比赛，你支持谁赢？”

        “身在曹营心在汉，肯定是我们学校赢。”白绘理所当然。

        可苏淼不是，她希望秦默能赢，那个阳光下的男孩，付出努力，一定能赢。

        最后两队以一分之差结束比拼，秦默赢了。本就是兄弟学校，两伙人待会一起吃饭，苏淼最近在躲夏时令，人一散开，她就跑了。

        余光后看，一群女生正簇拥在秦默身边，想要递水拿衣服，而这些好事都让白绘占了，她如一个胜利者，俯视这些失败的女生。

        “三水呢，待会就要吃饭了，人跑哪了去了。”艾旅口干舌燥，他的行情和秦默也不差，然而一杯水没接，衣服也自己拿着，就是在等苏淼。

        好歹是他给的票，递水这个小事，她都不主动点？

        白绘摇摇头，细致帮秦默擦汗，“说是有事先走了，可能是看夏时令输了怕他不高兴，先去找他了吧。”

        艾旅气得七窍生烟，扒开人群去找苏淼，好心成了别人手里的玫瑰，他不是这冤种。

        “三水呢？”艾旅浑身衣服都湿透了，也没来急得换，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苏淼的身影。

        “不在你那边？”夏时令微微挑眉，接过拉拉队递过来的毛巾，抛到他脸上。

        两人通了消息才知道苏淼是真的跑了，哪边都没管，两人相视松了口气。

        夏时令是艾旅的发小，有时候艾旅没想清楚的事，夏时令都能猜出他几个意思。艾旅对苏淼那点小心思，他知道。

        但不会戳破，苏淼是个冷性情的聪明人，能躲自己这么厉害，自然有办法躲艾旅。戳破了，倒是给艾旅破罐子破摔的机会。

        苏淼被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为新的大赛跑布料市场，上次得了全国奖一等奖之后，终身失去参加这个大赛的机会。

        不过白院长又给她找了另一个，奖金翻倍，苏淼很是感谢。

        画稿是一回事，做成品又是另外一回事。北方布料不全，有时候苏淼还要去南方找料子。

        拒绝秦默的邀约后，苏淼又是一两个月没有见他。

        说起来，也可能是她作。

        哥哥要出国，是女朋友通知的她，她发愁，也难受，无力改变的现状，只能一次次的设法把他剥离生命里。

        盛夏酷热，夜晚蝉鸣声声，吵的人睡不好觉。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苏淼总能偶遇到艾旅，有时候在校园小道，有时候是半路遇到拉去吃饭，有时候在图书馆。

        很无法理解，隔壁学校是没有图书馆了吗，为什么要来他们这边占位置。

        每次问起来，艾旅就装可怜，“你哥和他女朋友你侬我侬，我这个单身狗暴击太多了，看到你也单身，才感觉世界没有抛弃我。”

        苏淼看着那张妖孽的脸可怜巴巴垂下来，气起了个开头，就哑火。

        总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看个书，吃个饭的事，而且艾旅总是主动付钱，她还多了一个免费饭票。

        苏淼看准时间，在秦默生日前一天晚上抓到艾旅，“帮我把这个给秦默。”

        这是个很朴素的牛皮纸盒子，里面倒是挺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艾旅扬起眉毛，略带嫉意的问，“什么东西？”

        “约定好给秦默的礼物。”苏淼头也不抬。

        “你怎么不自己去给？”艾旅忍住拆开看的手。

        苏淼笔一顿，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懒。”

        秦默打开盒子，是一套极为合体漂亮的西装，布料带着细致的光泽，略带点灰的黑色，穿在舞台上会非常耀眼。

        艾旅非常嫉妒，违心开口，“完全不符合你的气质，阳光派穿这种太马蚤了。”

        懒得送礼物，倒是愿意花大量时间量身定制西装，这个上面的暗纹绣花，没有一周怕是做不出成品。

        这些刺耳的话，秦默没有放在心上，他把西装放在一边，打算明天生日的时候穿。

        白绘在身边一言不发，第二天一早，跑到秦默楼下，递给他一个大蝴蝶结包裹的漂亮盒子，“生日快乐。”

        秦默在白绘期待的目光下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t恤。

        他微微一笑，把衣服拿出来比划了一下，粗制滥造的手工，不符合身材的版型，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布料，比地摊还差的货色。

        秦默揉揉眉心，淡淡地开口，“你做的吗？”

        “嗯。”白绘忽略秦默有些发愁的目光，抓住秦默的手腕，“晚上聚会，你要穿这个，我从来没有给其他人做过衣服，你是第一个。”

        晚上应邀，苏淼满怀期待。秦默每年过生日穿的都是她做的衣服，小时候是t恤，大一点她做了卫衣，现在她已经成长到可以定做西装。

        她的成长、成就，凝结在她最喜欢的人身上。

        秦默熟练很多，生日也不过请了几个朋友吃吃饭唱唱歌，她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秦默人缘一直很好，风头十足，做派阔气，过次生日，免不了要请大半个班的同学。

        苏淼想开门，又不敢开门。

        全是她不认识的人，今天她还特意穿了条黑裙子，更不好意思进去。

        她想过，要不就不来算了。

        可也总是不甘心，秦默即将大四，更加忙碌，如果提前出国，她与他的面是见一次少一次。

        更何况，花了这么多心思的做的那件西装，她总想看看。

        里面欢声笑语刺耳又动听。

        苏淼不是其中一员，所以刺耳。而这些是属于秦默的快乐，所以动听。

        里面的男生打开门，看到苏淼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悄声询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苏淼哑然失笑，她记得大一时候见过这个人，是秦默的舍友。

        她点点头，“我是秦默……的朋友。”

        她没说妹妹。

        大包间里大家嬉笑怒骂着，艾旅站在最前面拿着麦，脸上浮现戏谑的笑，“你女朋友送了你穿的，那我给你唱首歌吧。两个白嫖蛋，可不能厚此薄彼，相互嫌弃。”

        轰的一声，苏淼大脑炸开，思维断片，她缓慢的转过头，在灯光运影下找寻那张熟悉的脸。

        秦默摇着红酒杯，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喝了多少，唇角溢出的口红泄露□□。

        惺忪迷茫双眼，他捏着白绘纤细的手指，“唱礼物吧。”

        音乐声响起，大屏幕的光射在他周身，那也是一件黑色的衣服，松松垮垮毫无版型，可当秦默穿上那刻，是多么合他的身。

        苏淼往后踉跄退几步，炸药在她心头炸开，血肉模糊。

        她已经够退步了，她努力克制了，她知道总有一天，秦默不会再穿上她做的衣服。等那天来临，她也可以全然释怀，在洋洋无边的深渊找到避风的小船。

        “你送的礼物会不会太特别。”

        “毫不避讳那不安的传言。”

        “但渐行渐远习惯到没感觉。”

        “难道你早想要我走远。”

        心悸的钝痛随着血液流淌至全身，她全身上下的器官，肆意的尖叫着，哀嚎着，求饶着，乞求她醒过来，不要再痛苦。胃酸反噬的干呕滚烫入喉，音乐间奏间隙，苏淼跑出包厢，把心扉的痛在厕所里吐出来。

        几乎没有人知道苏淼来过，也没有人察觉她离开。年少□□的心事，没来急的诉说，便画上了句号。

        胃酸时不时反上来作呕，她躲在自己的小屋，眼睛闭上脑海轮番闪过秦默的每一年生日，从他还是一个小树苗，渐渐长成参天大树。

        她是旁边的那颗小草，在树苗的鼓励下，努力生长，而那棵大树啊，越长越高，她害怕把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时间都在成长，把根都暴露在空气里。终于，她又和他在同一个频道，仰望的时候，依然能看到盛放的他。

        而缺根的小草还能活多久……

        风吹雨打，地震袭来，她被连根拔起，她突然想起，自己只是根草啊。

        撕裂的痛感，苏淼睡去，又梦到儿时少年事。

        小学三年被欺负的那日，她穿着生日的新衣服被高年级学生按倒。

        “死哦，小小年纪穿这么好看，勾引谁啊。”

        “婚纱吧，这是婚纱吧，是想当谁的新娘？”

        她抱头痛哭，妈妈给她做的白裙子花花绿绿，污秽不堪。夜色催更，恼人羞，是秦默跑出来和他们打了一顿，背着苏淼回家。

        秦默的衣服破了很大的口子，细白的手臂都是划痕。

        台风刮来，催动她的长发。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顺着脸颊，划入秦默的衣服里。

        “你为什么不开心。”秦默怕他睡着，不停逗她说话，鼻青脸肿的脸浮上温柔的笑。

        “如果你不高兴，那你就要找一个梦想，完成它，你就会开心。”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她不听清，只想着这个风多寒，秦默露裸露在外的胳膊有多冷。

        “你衣服破了。”

        “你的梦想是做衣服啊。”雨越下越大，秦默带着她在雨中狂奔，“那我以后生日，你可以给我做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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