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二人又坐了片刻，到了掌灯时分才动身前往传说中的“鬼市”。

        瑾安心中雀跃，对此行充满了向往。两人结完账正往外走，从这个角度正巧就看见了一队锦衣卫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和之前见过的锦衣卫巡查时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们很明显是在找人。

        几名锦衣卫从门口进了鹤鸣楼，剩下的在外候着。

        瑾安看这阵仗，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就觉得，这群人是来找自己的。

        可马上就要见到“鬼市”的真面目，怎么能半途而返呢？况且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锦衣卫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他们在百姓心中是——就算你没犯什么事，见了锦衣卫都得想想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惹了麻烦——这种朝廷鹰犬一样的地位。

        瑾安趁着他们暂时没注意到这边，便悄悄放慢了脚步，挪到何明身后，微微错开，借着何明挡住了锦衣卫因观察周围而扫过来的视线。

        何明见了有些意外，不明白锦衣卫怎么查到这来了。

        他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锦衣卫背对着他，但打量着掌柜的神色，他心下了然，不是什么要紧事。

        回过头来察觉到躲在自己身后漏了怯的“沈兄”，何明微微低头，给了她一个“别怕”的眼神。

        他招呼过来一个店小二，吩咐了句什么，然后把瑾安护在身后，随着几个客人，一起走出了鹤鸣楼。

        瑾安跟着走出去，替自己捏了把汗。短短的几步路，几乎要走得同手同脚。

        越心虚越慌张越容易被发现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但是这么近距离地从锦衣卫眼前走过去，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哪里会认得乔装打扮之后自己呢？就算拿着画像，总归也是会有些许出入的。

        瑾安略微放下心来。

        两人上了马车，快要转过街角时，瑾安没忍住掀开帘子向鹤鸣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队锦衣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和瑾安离得越来越远。

        “这样胆小，还要去鬼市？”何明打趣道。

        “这怎么能一样。”瑾安争辩道。“人和鬼肯定是不同的呀。”

        “你不会真的以为，‘鬼市’里面都是鬼吧？”

        “至少……也应该是个，和我们周围有大大不同的地方吧？”

        何明笑着摇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鬼市不过也只是个金钱交易的地方罢了。但有些规矩，你也许会觉得有趣得紧。”

        “比如……这个。”

        何明不知从哪拿出两副面具来，一副递给瑾安，另一副则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木质的面具拿在手上有些沉，上面没有什么纹样，只是镂刻出一张笑脸。

        瑾安看着戴着面具的何明，分明是笑脸，同样的笑脸，但在尚算宽敞的车厢里，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进了鬼市的人，都要戴着这样的面具吗？”

        何明戴着面具，瓮声瓮气的回道：“也有不戴面具的。不过这样就会被认为是不懂规矩的生人。”

        瑾安点头。

        何明用面具挑起车帘的一角：“快到了。”

        外面暮色沉沉，瑾安已经分不清是到了哪个坊区，哪条街巷了。

        感觉进了这里，夜色都变得比别处更深了。

        何明先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方便瑾安搭着。

        马车停放的地方与鬼市入口隔了一段距离，何明对瑾安嘱咐道：“戴好面具。”

        他接过车夫递来的食盒，带着瑾安往鬼市的入口走。

        一扇紧闭着的大门矗立在眼前。这门比寻常人家的门高上不少，门前该有的拴马桩和马槽都没有。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仿佛从天而降，一头扎在这块地上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紧闭的大门前，竟有些雾气环绕。

        以至于除了门，其他的都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有没有墙，也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

        两旁的柳树、槐树更是给这鬼市增添了不少阴森的氛围。

        “若是不想去了，在此处折返也是可以的。”何明见瑾安瑟缩着肩膀，出言提醒道。

        都走到这里了，哪有回去的道理。瑾安摇头，示意他继续向前走。

        “只是突然有些冷，许是我的错觉。”

        “这门前，确实有些骇人。你觉得冷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用这招，确实吓退了一部分人。”何明道，“进去了就好了。”

        瑾安跟着何明走到门前，这才看清门前两边各放着一块大大的石盘。

        那石盘很是光滑，下面的矮柱上有个搭扣，两条长长的铁链子连在后面。

        倒是有点像闸门。

        瑾安见何明蹲下去，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从鹤鸣楼带过来的剩菜，依次放到了石盘上。

        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放上菜的石盘因为外来的重量明显降低了。等两边都放好菜后，石盘缓缓下沉，牵动着后面的链子，大门以缓慢的速度打开了。

        门里面跑出两个小孩子，套着大头娃娃的面具，脸上挂着的都是喜庆却僵硬的笑容。

        瑾安被吓了一跳。

        明明是两个小孩子，嬉笑声却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多谢老爷夫人恩赏！请入城！”

        瑾安紧紧跟着何明，此时她是真有些怕了。但对鬼市的好奇心也更重了。

        城门关上了，孩子们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尽管越来越小但又好像如影随形，紧紧贴在瑾安和何明背后，念叨着进了鬼市之后要遵守的规矩。

        瑾安只依稀听得什么，“入鬼市者，空手不可出”，“进鬼门来，人语不可讲”，“与鬼交易……”

        规矩都不重要，她只要跟着何明就好了。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想来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了。

        两边依旧是柳树和槐树，树和树之间是一盏盏灯笼，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风却烛光摇曳。

        进来之后确实比外面暖和了些许。一步一步往里走，那阴冷的感觉渐渐消失，人声多了起来，也能看见些光亮了。

        何明站定，转过身对瑾安道：“欢迎来到鬼市。”

        他脸上的面具绽放着笑容，映在烛光中，像个邀请别人到家中做客的鬼一样，温暖又诡异，别扭又和-谐。

        瑾安看向何明的身后。

        鬼市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人人都带着一样的笑脸面具，除此之外，和白天里的集市确实没什么不同。

        “跟紧我。有看中的东西告诉我即可，若非必要，轻易不要开口讲话。”

        瑾安两手捂着嘴，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偶尔有人看过来，瑾安也很大胆地看回去。反正都戴着面具，谁也认不出谁。

        瑾安跟着何明七拐八拐来到一处书摊前。

        这摊位很是偏僻，而且周围灯笼很少，有些昏暗。并且这个摊主人与旁人不同，戴着的是眉眼弯弯却嘴角向下的面具。

        摊主见了两人也是有些惊讶。

        何明只对他道：“无妨。”

        看两人的样子，何明一定是老主顾了。

        瑾安见摊主犹豫不决的样子，轻轻拽了下何明的衣袖，示意他自己去一旁等着。

        何明略想了想：“那你小心，我很快过去找你。”

        瑾安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街角走去。那里既能看见何明，又有外面投进来的光亮，还能看见隔壁一条街上来往的行人。

        起初瑾安还能保持良好的仪态，可摊主也不知道要同何明讲什么事，许久还不曾结束。

        时间一长，瑾安站不住了，时不时用背撞一下墙，缓解一下后背的僵硬，自己和自己玩了起来。

        就在下一个来回正要进行的时候，瑾安看见了一个人。

        这身形，这气派，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沈怀铮啊！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骗自己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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