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饭

江念卿抱着画卷回了府，才进了房间，便听见院门口丫鬟行礼的声音，“四小姐安好。”

        只怕江流月早安排了人盯着这朝云院，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她让小杏将画收好，倒了杯茶喝，好整以暇等着人来。

        脚步声凌乱又匆匆，江流月直冲进来，也没行礼，张口便是质问，“你今日见到宣王了”

        江念卿慢慢坐下，语气欣喜，“四妹，世上竟有宣王这样俊逸的男子，竟……还是我的未婚夫。”

        江流月神色恼怒，眼里的嫉恨难以掩饰，“宣王……待你怎么样”

        “他收了我的帕子。”江念卿沉浸在回忆中，笑容十分甜蜜，“还担心我的身体，让我好好静养。”

        “你……”江流月被她这笑刺痛，心里酸胀的难受，嘴上越发不饶人，嘲道：“想会自己有个病怏怏的未婚妻。”

        江念卿仿佛听不懂她的讥讽，附和的点点头，“是呢，所以我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只怕这婚事不容易成，四妹，我该怎么办啊”

        她一副伤神模样，求助地看向江流月，江流月见她苦恼，心中窃喜，装模作样道：“姐姐，你身子没好，还是少往宣王跟前去，免得这副病容惹他不悦。”

        江念卿很认真道：“四妹，你说的对，你这么替我着想，我真的很高兴。”

        江流月鄙夷更甚，这人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明白，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她就不信自己会争不过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病秧子。

        “姐姐，那你就好好静养吧。”江流月今日憋了一上午的火撒完了，心满意足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小丫鬟巧儿端了药来，小杏打发她去煮茶，江念卿立即用银针探了探，无毒，不过她也没喝，让小杏悄悄倒了。

        为了掩人耳目，徐伯给她开的方子确实是治她这顽疾的，只是是药三分毒，她又怕苦，不愿意遭这罪，因而那些贵重的药大多进了土里。

        她说想去院中赏花，小杏便给她披了披肩，陪着她走到廊下。

        这两株玉兰树被照料的不错，花开的很好，尤其在这样日光温和的时候。

        江沛进朝云院时便瞧见这一幕，江念卿站在廊下看花，娴静出尘，他神色恍惚，轻声唤道：“欢儿……”

        “老爷安好。”小杏先发现了站在院门口的人，江念卿也随即行礼。

        “在赏花”江沛走到她面前，又转身去看玉兰树，“如今倒正是玉兰花开的时节。”

        江念卿点点头，“听闻母亲从前最爱此花。”

        “是啊，你母亲最爱这花了。”他眉头紧锁，神色复杂，江念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竟从中看到了几分痛苦。

        他很快又挪开视线，回过神，对江念卿道：“今日进宫可见到宣王了如何”

        江念卿垂眸，低声道：“女儿无能，博不了宣王欢心，愧对父亲厚爱。”

        江沛皱着眉，脸色不悦。

        “父亲，若是宣王一直不喜欢我，这婚事……是不是就要退了”江念卿怯怯问道。

        这问题的答案，她是真的想要知道。

        江沛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皇上看重宣王，这婚事难保不会顺着他，所以，你得加快些讨他欢心，保住这桩婚事。”

        “可是，他若是一直不喜欢我……”江念卿像是急的快哭了，委屈道：“爹爹，我该怎么办啊”

        江沛难得沉默，他在江念卿的哽咽中突然意识到自己逼她太紧了，她这样乖巧柔顺，可明明也不过十六岁。

        傅言欢嫁给他时，也是十六岁。

        他一直为傅言欢的早亡难以释怀，也愧对江念卿，若非江府一再失势，受人排挤，他也不会这么委屈自己的女儿。

        良久后江沛温声道：“没事，日子还长，你们第一次见，难免疏远，多见几次就好了。”

        江念卿点点头，“女儿一定尽力。”

        江沛欣慰，又很愧疚，说她平日穿的素雅，明日让府里绣娘多做几身衣裳，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同他说。

        最后，他说她的腿伤好了，饭菜也无需在朝云院单做，一家人该一同吃饭。

        江念卿只点头说好。

        她心想到这一大家子人，却没一个省心的，以后饭桌上不知道得多热闹呢，够下两碗饭的。

        江沛有事走了，江念卿便也卸下那幅可怜样，嘲道：“我这父亲，也是吃软不吃硬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小杏气愤，“从头到尾他也没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嫁。”

        江念卿笑意淡淡，“他不敢问。”

        他只能恩威并重，催促她去讨宣王欢心，早日成为江府的梯。

        至于她愿不愿意，他不能顾及，她的犹豫或拒绝也许会让他良心不安，可他却做不到真的舍弃这桩婚事，这背后的荣华权势，所以他选择直接略过。

        “他这是卖女求荣！”小杏依然生气，江念卿没受过江府半点恩惠，却要为他们牺牲终生。

        “皇族朝臣之女大多为权势而生，巩固家族，攀求荣华，也都是常事。”江念卿说这话时少了往日的活泼，倒显出几分沉静，“但我不是，江沛于我既无生恩也无养恩，赵景鸣不是我的良配，京城也不是我的家。”

        小杏重重点头，“小姐，咱们早晚能回江南。”

        巧儿端着茶过来，给江念卿斟了一杯，见她看着那树出神，笑道：“三小姐，我听府里妈妈说，这两棵树是老爷亲手种的。”

        江念卿愣了愣，又听她道：“听说老爷与先夫人感情很好，先夫人去了后，老爷伤心的大病一场，养了很久才好。”

        “是吗”

        她抬头看枝头的花，日色渐重，花也被照的绚丽几分，如覆华光，却是束其洁白，缚其无暇。

        看了半晌，竟越看越觉得索然寡味，她低声道：“你听人说起过我母亲”

        巧儿点点头，“只偶尔一次，大约是怕老爷听见这些话伤心，府里的人都不大敢提。”

        江念卿知道，不仅为着江沛，也要顾及姚絮的脸面，她从侧室熬成了正室，总不能还活在傅言欢这个先夫人的言论下。

        她想知道母亲从前在江府的光景，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晚饭是一家人在正厅吃的，江念卿到今日才见到了两位兄长。

        大公子江逐辉是姚氏之子，二公子江自清是侧室柳氏所生，两兄弟年纪相仿，相貌品性却差了许多。

        江逐辉长相随姚氏，看着精明，却是个没正形的，听巧儿说他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时常夜不归宿，被老爷押着跪祠堂，却屡教不改。

        自江念卿进来后，他的目光便一直黏在她身上，摸着下巴打量个没完。

        江自清就稳重许多，人也端庄清俊，他坐在江念卿身边，问道：“三妹前些日子静养，如今可是好了”

        “有些起色了。”江念卿浅浅一笑，“多谢二哥哥关心。”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江逐辉坐在江自清那一边，探头看过来，笑语轻浮，“三妹妹，你这就太偏心了，大哥我可不高兴了。”

        江念卿随即摇头，“我没有。”

        她被江逐辉那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感觉黏在皮肤上脏的很，便不看他，也不搭理，只埋头吃饭。

        江念卿没再说话，江逐辉却更来劲，又揶揄道：“三妹妹，你跟大哥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啊”

        “好好吃你的饭，食不言。”姚氏给他夹菜，冷瞥他一眼，作了警告。

        江沛浑然未察这里头的不对劲，只当是江逐辉终于有了当兄长的意识，关心妹妹，便笑道：“兄妹之间是该好好联络感情，只是你三妹妹怕生，你别吓她。”

        江逐辉重重点头，“父亲放心，我肯定不会吓三妹妹，我和她好好联络感情呢。”

        他夹了一块肉，想放进江念卿碗里，越过江自清面前时却被截下了，江自清将肉夹走，淡淡笑道：“谢谢大哥，我最爱吃肉了。”

        江逐辉诧异又气恼，又夹了一筷子青菜要给江念卿，伸到一半再次“横刀夺菜”。

        江自清无比自然地把菜放进自己碗里，“谢谢大哥，再夹真吃不下了。”

        “你……”江逐辉瞪着他，正要发作，却被姚氏踢了一脚，剩下的话便没骂出来，碍于父亲在场他不敢闹事，只能泄愤似吃着菜。

        姚氏瞧了眼低头吃饭的江念卿，皱了皱眉。

        吃完饭后，姚氏把江逐辉和江流月叫回院子里说话，江沛去了书房。

        江念卿与江自清走出正厅，她俯身行礼，道：“方才席上，谢二哥哥解围。”

        “三妹妹无需客气，他若有言行不当之处，三妹妹不必隐忍，定要告知父亲。”

        江念卿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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