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望月酒客

“那本宫就替陛下和太子先谢谢萧相国了。”
  吕雉站起身，竟真的望着萧何，躬下身子，施了一礼。
  萧何虽然知道吕雉分明是惺惺作态，却也不想得罪她，便也望着她还了一礼。等到两人相互行完礼，萧何想了想说：“臣下知道娘娘向来足智多谋，让中尉灵常围住淮阴侯府，恐怕只是想吓吓他吧。”
  听萧何如此说，吕雉心中一动，很快意识到自己让人围住淮阴侯府，未必高明，便顺着萧何的话说：“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娘娘谦虚了，臣下猜测娘娘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韩信狗急跳墙，并非真打算逼他和同党相互抱团，垂死挣扎吧。”萧何又说。
  听到这话，吕后不免张大了眼睛。韩信不是寻常之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杀出血路。而支撑他杀出血路的，往往正是对手施加的压力。“那本宫便撤了包围，让他连狗急跳墙的机会都没有。”吕雉沉声说，言语间有探萧何口风的意思，并没有马上安排人予以实施。
  “娘娘英明，对付韩信不宜用强，臣下非常认同娘娘的观点。”萧何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钦佩的表情。他虽然不愿意与吕雉这样的女人争个长短，但是，对付刁钻阴毒的女人，他却是有法子的。
  “苏恒！”吕雉天性狡猾，最大的优点便是一点就透。当她确定萧何的意思是想让她解除对淮阴侯府的包围时，便想明白了所有关节。
  “臣下在！”苏恒躬了躬身子。吕雉和萧何谈论大事，根本就没有他插话的份儿，因此，他一直垂手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乱喘。
  “告诉灵常，淮阴侯府不用围了，城里的那些死士也不用抓了。”
  吕雉瞟了瞟萧何，下了旨意。
  “啊！”苏恒心中一惊，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忠厚可靠的模样。他望着吕雉拱拱手，便匆匆离开了。
  苏恒脚步声渐远，吕雉摆了摆手，让闲杂人等全部退出了椒房殿。随后，她盯着萧何看了片刻，嘴角浮起了狡黠的笑意：“接下来，本宫会有什么布置，萧相国也可以猜一猜。”
  “臣以为陛下在安邑驻跸这么久，也该还朝了。”
  萧何意味深长地说。
  梁国，定陶。
  那日正式见过一面后，卢弃不死心，便给彭越来了个不请自来。
  这时已经是定更时分。
  随着气温的持续升高，各种虫子的叫声越来越响亮。
  然而，虫鸣再响也盖不过荷塘里的蛙声。
  彭越坐在王府后院荷塘边的凉亭中，望着皎皎明月，听着蛙声、虫鸣，自顾自饮着酒……
  卢弃在梁王府暗中侦测多日，发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便带着卢弃，连续翻过六七道墙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荷塘边。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卢弃站定身子后，冲卢义摆了摆手，示意他藏起来，随后，他便念着《诗经》里的名句，背着手，仿佛乘月而来似的，走向了彭越。
  彭越陡然看到卢弃，明显一惊，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吃惊之后，很快恢复如常。
  “孤正独自枯坐，喝着闷酒，没想到小侄你便来了，快坐，快坐！”确定只有卢弃一人，彭越连侍卫都没喊，笑着发出了邀请。
  “多谢书父，那小侄便不客气了。”走进凉亭后，借着月光看到地上还铺着几片草席，卢弃便坐在彭越对面那片草席上了。“小侄今天之所以冒昧打扰，主要是实在睡不着，有几句心里话，想和叔父聊聊，便没有走朝廷的流程，来了个贸然拜访，叔父莫怪。”看到彭越拿起一只空杯子，给自己倒酒，卢弃拱着手解释了几句。
  “无妨，来都来了，再计较这些就俗了。”彭越笑了笑，将倒好的酒递给了卢弃：“今日你我不分大小，两个望月的酒客而已。”
  “那侄儿便放肆了。”卢弃接过酒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且放肆，且放肆啊，哈哈哈。”彭越竟开心的仰头大笑。
  卢弃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此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到彭越笑完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便抓起酒壶为彭越杯中添加酒水。谁知道这一添加，竟是七八杯。彭越在卢弃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这时又接连灌下七八杯，很快便变得醉醺醺的。
  “侄儿啊，我的好卢弃，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叔父都清楚，都清楚啊，哈哈，只是你那老爹不成器，叔父我从见他第一眼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如今你频频来找我，不过是想让我臣服于他，这怎么可能呢，哼，这怎么可能呢……”说到这里，彭越连连摆手，突然提高了声音：“实话跟你说了吧，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卢弃猜想彭越兴许是借着酒劲，故意放话，便笑了笑，端起自己眼前还没动过的酒杯，想为彭越分析一下投靠卢绾的利害关系。然而，他还没开口，就望见彭越脸上早已泪水纵横。“这不是借着酒劲，故意放话，而是酒后吐真言啊。”卢弃暗想，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正是在此刻，他彻底放弃了彭越。彭越不仅人老了，心也老的厉害。卢弃再这么逼下去，不过是让他在大汉与燕国之间饱受煎熬。
  河东安邑，皇帝临时驻跸处。
  卢绾待了好几天，早就趁机摸清了汉军的底细。刘邦果然暗中从长沙国调来一支十万人的大军，随时等着对燕国发动攻击。
  燕国总兵力是十五万。十万还在平定代地残余势力的战场上，余下五万虽是精锐，却也未必就能快速歼灭刘邦身边的十万大军。
  “幸好听了弃儿的，如果贸然自立的话，恐怕要走陈豨的老路了！”卢绾一阵后怕，在刘邦身边越来越老实了。
  这日，樊哙要返回长安，卢绾出城送他。
  等到樊哙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时，军师陈平突然出现了。
  “燕王往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闲谈了几句话，陈平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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