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雪小镇（二）名册

第十五章

        老人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在火炉旁斜歪着睡去。水生佝偻着腰，悄悄的来到陈连星三人藏身的地方，低声说：“你们跟我来。”

        陈连星微微抬起眼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

        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打上一层层光晕，似乎是要把她的轮廓一点点抹去，这样看起来水生就几乎要消散在光晕间。

        她的年龄并不大，只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水灵灵的眉目还没有完全张开，但是眉梢低垂，硬生生坠入比自己深沉许多的年龄。陈连星看着她瓷白的面庞，此刻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琉璃，悄悄的，生怕被别人发现。

        她像是知道些有用东西。

        三人被水生带到了堂屋东边的一个小屋子。

        “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水生一进门，就用身体抵着房门，压低声音问道。“我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出去的路了。”

        陈连星朝程知墨挑了挑眉，看来这里边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们的身份还是在盗用旁人的，又或者这里直接就变成了原来跋涉在雪原里的人？

        “外边雪下的那么大，我们找不到离开雪原的路，所以又回来找你。不过雪下的那么大，你又为什么非要我们走？”陈连星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在这风雪里活活冻死了又该怎么办？”

        水生年纪小，听见陈连星说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就连带着音调也变了：“我都给你说了，你们要是不走的话，就要变成冰雕了！我是在救你们的命。你们怎么还是不相信，回来做什么？”

        陈连星听此，心中对这边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大概有个猜测。

        之前估计三人曾经来过这个小镇，而且借宿在水生家。水生因为一些原因把三人送出镇子，而且时间应该很着急，所以李翔宇落下了自己的校服。

        至于水生为什么赶他们走，很有可能就和今天晚上的请神有关了。时间赶，事情诡异，只有它能满足这两点。

        可是，一个请神仪式就能让他们变成冰雕？

        “你们待在这里别出声，等到今天晚上过后，我再送你们出去。”水生留下这句话，瘦小的身体钻出门缝，利索的把门紧紧关上，像是生怕有人发现了他们。

        东边的房间既没有窗户唉，里边也没有灯，水生一离开就显得分外寂静。

        陈连星趁此拿出口袋里的速写，蜿蜒曲折的河流旁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这些薄雾就像是在掩盖这这个村庄藏匿的真相，隐隐约约让人看的不是特别真切。

        “你们看这张速写，上边的雪人。”陈连星指着道。这张速写纸不知道由什么制造的，在黑夜中发着微光。光线不大，足以照亮上边的画。

        “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可以从速写上找找线索。当初斧头凶手出现时，上边可是画的一个斧头。但是现在速写变了，变成一个雪人了。”陈连星解释道，“这里下着大雪，有可能凶手就是雪人。”

        “连星，我觉得奇怪的是水生说的话。我们难道真的来过这里吗？李翔宇的校服怎么会落在这里？”程知墨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难道我们失忆了？”李翔宇补充。

        “我们在混沌酒店进入第一走廊的第一个房间，之后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黑猫说过要在混沌酒店，就要交一定的费用。而费用我们也知道，就是一些不合乎常理出现的事物。

        假如说黑猫说的是真的，第一走廊就相当于酒店客人打工获取费用的场所。至于之前莫名其妙出现的斧头凶手，他会不会就是在我们的世界里面获得酒店的费用。”陈连星推理道。

        程知墨接过，继续说道：“另一个假设，如果速写上边的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么我们之前要找的就是斧头，用斧头作为费用。现在是不是就是要找到速写上边的雪人？然后从雪人身上获得一定的东西，以此作为我们的费用？”

        两人的话让房间再次陷入沉静，这样的推理荒谬而可笑，但是却让人不由自主的选择相信。

        “那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会留下我的衣服？”李翔宇打破了沉寂。

        李翔宇想了片刻，说道：“如果我们把这里看作是一场游戏，我们需要搜集这里边的线索，然后找到凶手。那么，这里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是可以看做游戏背景。我们要做的只有接受故事的安排，是不是？”

        陈连星“嗯”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什么？”李翔宇接着问道。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陈连星提醒道。

        李翔宇看看手表：“十一点了。”

        当时在酒店白猫给客人的奖励，其中有一项就是把李翔宇的手表修好。虽然和陈连星所获的的“白猫的祝福”，还有程知墨的和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样，随意放大缩小的斧头相比，着实有些鸡肋。但是现在这个关头，却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现在是上午的十一点，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今天晚上请的神会不会就是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雪人就好找了。只不过我们要等到晚上，直接跟着水生去就可以了。”陈连星说道。

        “我觉得这个房间里边或许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程知墨指着墙壁后边摆放的书架，其中一本在里边分外显眼。“或许水生就是在给我们线索。”

        原来身后的书架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因为长时间无人翻看，都蒙上厚厚的灰尘，甚至有些已经结上了细密的蛛网。唯有一本，在速写微弱光线照射下略有反光，看得出是经常翻阅。

        这本书在书架的第六层，大概在成年男子额头的高度，比水生还高出一大截。如果有人翻阅的话，很可能就是水生口中的阿爷。

        程知墨并不认为这本书摆在这里是件巧合的事情。

        陈连星也注意到了这本书，示意程知墨打开看看。

        程知墨取下这本书。书的封面是深沉的褐色，像是由树打磨而制成。整本书散发着一股古老而陈旧的气息，程知墨翻开第一面，一张放大的女子的画像占据了整张纸。

        “她看着有点像水生呀。”李翔宇说道。

        的确，画中的女子是和水生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微扬，竟然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一样。

        程知墨接着往后翻，第二面还是一个女子。她的嘴巴上唇丰满，下唇略有扁薄。这也和水生是一样的。

        紧接着，第三张，第四张

        陈连星发现水生竟然有图册中女子的众多特征，就好像是里边的女子的脸一张张重合起来，最终化为了水生。

        程知墨直接翻到最后一面。一张清秀的面庞赫然在纸上，柳眉杏眼，翘鼻薄唇。黑幽幽的眼神没有神采，里面就是一块黑炭，死死盯着自己，仿佛里边的就是真人。

        陈连星察觉到程知墨的异样，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本子。

        是自己！

        陈连星出现在本子的最后一面。

        李翔宇也看见了这张纸，呼吸骤然紧促。这个小镇，这个屋子，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难不成三人真的出现在这里过吗？那么，陈连星出现在画册中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现在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陈连星道。

        “你们看。”程知墨从本子的夹层中翻出一张夹在里边的纸。上边有着略显幼稚的涂鸦，就像是小孩子随手画上去的一样。

        画面中的是一棵尖尖的树，树下是一个圆滚滚的雪人，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奇怪的是女子身上衣衫破旧，作画的人甚至专门在衣服上边填上了几个破洞。一头齐耳短发，但是却画的往旁边发散，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还以为是一个杂乱的鸟窝。

        更奇怪的是，女子的眼眶和鼻子被涂上了黑色，就是受了伤一样。张大的嘴巴空空荡荡，嘴角处蔓延出黑色的笔印。她的脖子上画着一圈又黑又粗的小圆圈，就像是铁链，拴着她。

        陈连星认出了女子，就是黑色本子上第四页的女人。因为她们的眼角都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

        雪人和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张纸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雪人为什么会流泪？

        李翔宇提出自己的看法：“要不然我们去到村子里去碰碰运气。雪人不就应该出现在下雪天，现在外面下着大雪，雪人很有可能出现在雪地里。”

        陈连星却捂着他的嘴巴：“嘘。”

        只听门外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出门。三人立马凑到门口，透过门缝去查看。

        水生穿着湖蓝色的衣服，腰间盘一圈银色的坠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天气虽冷，但是水生身下的裙摆闪动，灵动亮丽，就仿佛是春日到来。

        水生的阿爷正拉着水生往门外走。进门的时候，老人半躺在椅子上边，腿上还搭着厚厚的衣服。这让陈连星怀疑他的腿是否有疾病，可是现在他却站起来了。

        “阿爷，我还没有准备好。”水生拧着身子，拖在后边。

        阿爷笑了笑：“水生呀，咱们就去走个过场，不要担心。很快咱们就回来了。况且敬神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就去看看。”

        他似乎是知道水生不愿意去的原因，笑着安慰她。

        水生抿紧嘴唇，攥着老人的手道：“阿爷，你说你明天还会下雪吗？”

        “瞧瞧咱们水生，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今天晚上迎神，神仙来了，雪就来了，明天肯定会下雪的。不过，明天水生能不能帮爷爷堆个雪人，爷爷很久都没见过雪人了。”阿爷抚摸着水生毛茸茸的脑袋，眼角的细纹一弯一弯。

        “那好，阿爷，明天水生给阿爷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水生心中的波澜仿佛被阿爷的话消消抚平，老老实实拿着厚帽子。

        陈连星看着老人用手推开房门，上身已经出去，下身才慢慢跟上去。果然老人的腿是有点问题，走起路来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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