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楂

翌日，我难得起了个早，结果太子还没起。他平日里都是卯时便起了，而我通常要睡到辰时，不然总觉得身子不痛快，而他总是会等我一起用早膳，今日我乖乖起了，他倒是没起。

        我有些饿了，没想到起得早也饿得快，不知道他平日里等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

        我肚子饿得慌却还不能吃饭，便下楼到大堂找老板娘讨了口茶喝。

        “卖糖雪球咯。”

        大堂里走进一个挎着竹筐衣衫褴褛的老妇，竹筐里装满了裹着糖霜的山楂。

        我猜想这大概是他喜欢的东西，便叫住了老妇。

        老妇听唤，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向我挤出一个微笑道：“姑娘，买糖雪球吗？”

        “老人家，糖雪球怎么卖？”

        “一两十文。”

        不知道老妇要辗转多少家酒楼客栈才能卖完这一筐山楂，我见她步履蹒跚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想让他早些卖完回家歇着。

        “老人家，你这一筐我全要了，你等等我，我上楼去取银子。”

        老人看着我，信任地点了点头。

        我便一路小跑上楼，从包裹中取了二两银子出来。

        从陆府出来的时候，舅母给了我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我嫌重便只要了五两，我想着跟太子一起出门，也用不着银子，留三两傍傍身，这二两给老人，应该够她生活一阵子了。

        我将二两银子递给老人，老人见了连忙推脱，“姑娘，太多了，太多了。”

        她看了看筐子里的糖雪球，“这一筐子最多也就值二百文，你这拿得太多了。”

        “老人家，您拿着吧，我没有散碎银子。”

        “姑娘，这实在是太多了，老妪拿着也于心不安呀。”

        “您放心吧，我喜欢这糖球，便是觉得花千金也值得。”

        我望着老人，会心一笑，将二两银子放在了她的手中，而她却又还了我一两。

        “一个就够了，姑娘。”

        “您都拿着吧。”

        “不用了，谢谢姑娘了。”

        说罢，她便将竹筐留在了我面前的桌上，蹒跚地走出了大堂。

        我见老人走远了，才缓缓坐下，将银子放在一旁。看着筐中的糖雪球，我想起他曾对我说的下毒之事，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却还是以防万一，决定自己先尝一尝。

        我拿起一个糖雪球，咬了一口，糖霜入口即化，泛出些许凉意，先是一股甜，待到嚼碎山楂，又迎来一股酸，最终酸与甜交织在一起，两股味道平分秋色，称得上是美味。

        为了防止出现有的有毒，有的没毒的情况，我吃了好些个，但也许只是因为馋。

        不觉间，眼前走来一个男人。

        “姑娘不仅菩萨心肠，还十分可爱。”

        我抬眼望了望面前这个说话的男子，一袭灰色长袍，穿戴端正，倒不像是个市井子弟。

        “小生本也想买这糖球解解嘴馋，不料姑娘大手笔，直接将老人的糖球都买了去，不知姑娘可否分享一二，给小生下下酒。”

        下酒？

        “公子好雅兴，清早便饮酒。”

        我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便拿起桌上放着的餐盘，又怕他嫌我手脏，也不肯让他自己动手，怕他干什么坏事，便用筷子给他夹了一盘子。

        “姑娘好讲究。”

        他眼带笑意，却看着并不像什么正人君子。

        “小女子倒不是个讲究人，只是看公子穿戴整齐，像个讲究人。”

        “姑娘气质不凡，江陵城达官显贵中并未听说姑娘，想必姑娘是外处来此游玩，可是长住在这满江楼？”

        我不想回答，便礼貌地笑了笑。

        “辛夷。”

        太子从楼上走下来，唤我道。

        我一把抱起竹筐，在胸前晃了晃，开心道：“你喜欢的。”

        他走近了，接过我手里的竹筐，放在桌上，又护在我面前，对那男子说道，“公子有何贵干？”

        那人倒也是一点不惧他，只笑眼盈盈点了点头，感叹道，“''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好名字。”

        “鄙人黎世安，江陵商贾之家，不知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太子一把握住黎世安伸出的手，挤出一个满是杀气的笑容，道：“自是可以，只是贱内怕生，恐扰了公子兴致。”

        贱内？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可真敢说。

        但那人脸皮也是不薄，贱兮兮道：“尊夫人温柔和善，小生真是羡慕得紧，羡慕得紧。”

        说罢，便拿着那盘糖雪球，在邻桌坐下了。

        太子一只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提着糖雪球，忿忿地带着我回了包厢，临走之前，我也没忘记桌上的银子。

        回到包厢，他的脸色才放松下来，调侃我道：“没想到小辛夷还有些银子。”

        “没有，没有。”我一边摆手，一边解释道，“出来时我只带了五两，现在只有四两了。”

        他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极力抑制住了，“只有五两银子，还出手这么阔绰，花了整整一两，买了一筐山楂糖。”

        他突然凑近，故作玄虚地问道：“你知道一两银子能买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我平日不怎么需要花钱，所以确实不太知道，我只知道金子很值钱，非常值钱。

        “一两银子啊，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

        “啊？这么多钱啊？”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并不太关心这银子花得值不值，那个老妇确实比我更需要银子，但又怕他觉得我平日里花着他的银子，自己的银子却如此挥霍，心里不平衡，以后不给我掏银子，所以尽力表现得惊讶一些。

        “我都听易恒说了，你若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这样做也无妨，反正你没有了银子，我还有的是银子。”

        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见他并未有怪罪的意思，我便这才放松下来，“快尝尝好不好吃，我已经替你试过了，没毒，可以放心的吃。”

        他拿起一个糖雪球，也不顾雅不雅观，直接塞进了嘴里，然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表示喜欢。

        然后，他又一口一口吃了好多，我的心里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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