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后会有期1

贾世翀给蒋晨曦送来了梁庄生的演唱会门票。

        “看不出来，你还挺老派，竟然是梁庄生的粉丝。”

        “嗯。”蒋晨曦翻看着从信封里抽出来的门票，“小时候的事情了。”

        演唱会门票上的日期是一个周五。

        “忙完了吧？走呗，一起去吃点？”

        “不去了。”蒋晨曦随口胡诌，“减肥。”

        梁庄生的演唱会定在香港迪士尼乐园幻想道露天场地。

        到场的观众基本都戴着各种形状的发光头饰，穿着休闲，手持荧光棒。人群中，蒋晨曦身着职业套装，格外醒目。

        踩着高跟鞋，随着人潮慢慢入场。

        行进的过程中，偶尔也会见到零星几个穿着职业装来看演唱会的男男女女，蒋晨曦忍住了上前认亲的冲动。

        宋芝这天和陈述吵架了，不肯和他坐在一起。于是蒋晨曦在这对哀怨的小情侣中间落座，陈述坐在她左边，宋芝坐在她右边。

        演唱会尚未开始，蒋晨曦从包里掏出笔记笔记本电脑，用手机打开热点，信号断断续续。奈何场馆内的人太多，手机信号欠佳。一番无用的尝试过后，蒋晨曦放弃了挣扎，将笔记本电脑放进了包里。

        “最近还是很忙？”陈述问她。

        “就那样呗。”蒋晨曦耸耸肩。

        许久未见的丁晓光从前方闪现。

        “晨曦姐。”他过来跟蒋晨曦打招呼。不可避免地，蒋晨曦留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是贾世翀，另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身形肯定是个女生。蒋晨曦与贾世翀相视一笑，互相点了点头。随后蒋晨曦的视线平移，准备与贾世翀的女伴打个招呼。但是女生避开了与蒋晨曦的眼神接触，直接落座了。

        “搞得这么神秘吗？”蒋晨曦弓着身子站起来回应贾世翀击掌，“不介绍一下？”

        “人太多了，不方便。”贾世翀探身和陈述也握了握手，笑着应和蒋晨曦，“下次，有机会的。”

        蒋晨曦留意着女生的风格。宽大的卫衣，下装消失，过膝的长靴，非常女明星机场街拍的穿搭。和区嘉丽完全是两个风格。

        等等，刚刚贾世翀说什么来着？

        ——“人太多了，不方便。”

        搞不好还真的是个女明星。

        场馆内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屏幕开始放演唱会筹备的花絮片段。宋芝依然没有和陈述和好，独自一人对着相机说话，在录自己的日常vlog。陈述闲得无聊，找蒋晨曦谈起了某合约的法律意见。坐在前排的贾世翀，愣是在喧闹的场馆中捕捉到了两人谈论的关键字，转过身来，加入了谈话。

        三人聊得兴起，蒋晨曦再次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看着看着陈述说不对，这份文件不是最新的。

        “我昨天邮件发了一份修改版的。”

        “几点发的，有抄送我吗？”

        “两点多吧。必然会抄送你啊。”

        “抄送我了我肯定有存档，这份就是最新的。”

        “你存错了吧。”陈述皱眉，“最新那份我还改了行间距，你这份一看就不是。”

        “不可能。”蒋晨曦简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要么就是你发错了，要么就是你没抄送我。我存档的文件，肯定是最新版的。”

        蒋晨曦尝试打开邮箱，但没有网络，连接不上。

        “把你电脑打开看看。”蒋晨曦开始指挥陈述。

        “在她那里。”

        陈述背了电脑包，里面还装了一堆宋芝要用的相机和三脚架。蒋晨曦还没进场的时候，宋芝说要录视频，把电脑包拿走了。

        “你们闹半天了，还不和好吗？”蒋晨曦无奈道。

        她侧了侧身，想问宋芝要电脑包。却被陈述牵制住了手腕。

        蒋晨曦想说拜托，你们这对情侣到底在闹什么。两人中间只是隔了一个我，并不是隔了一道银河好吗。张了张嘴，见陈述罕见地面露难色，便没说出口。

        陈述松开蒋晨曦的手腕，面向贾世翀：“贾总，方便看看您的电脑吗？”

        “是哦。你存档了吗，师兄？”蒋晨曦望向贾世翀，“把你的电脑拿出来看看。”

        贾世翀诚然已经是高级打工人了，带电脑看演唱会这种事情，是轻易不会做的。

        他耸肩道：“我没带电脑。”

        好吧，那只能将就了。

        陈述接过蒋晨曦的电脑，将现有文档复制粘贴到桌面，点击右键，选择重命名。在文件名后面加上了日期和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随后点击进入新保存的文档，在上面修改起来。

        场馆内的尖叫声开始有层次地递进，蒋晨曦抬头。梁庄生和他的乐队登场了。

        “晨曦姐。”

        丁晓光猫着身子去而折返，给蒋晨曦等人带回来几杯奶茶。

        陈述在百忙之间抬头，问丁晓光：“区嘉朗什么时候上场？”

        丁晓光佯装憨厚一笑，“嘉嘉哥已经上场啦。”

        众人惊讶地抬头，发现区嘉朗是今晚的键盘手。

        丁晓光完成了后勤工作，功成身退。

        宋芝慢吞吞地摩挲着手里的吸管包装，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真是恨死发明纸吸管的人了。”

        蒋晨曦的大脑还没处理完这句话，陈述已经将插好吸管的奶茶递过去了。

        宋芝仍然在摆架子。

        蒋晨曦实在不想再看小情侣耍花枪，伸手接过陈述手里的奶茶，塞到了宋芝怀里。单手抽走陈述怀里那部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电脑，起身要和陈述换座位。

        “大家晚上好。”梁庄生单手扶着立麦，和大家打招呼。“今天过得怎样？”

        平凡普通的一天。

        早上六点，蒋晨曦就起床了。早餐吃的是牛奶、花生酱蘸西多士和半盒车厘子。

        六点半，抵达公司，开始工作。

        八点，换一套运动服，到健身房做有氧训练。随后拉伸、洗漱。

        九点半，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快十点的时候，新来的实习生哭丧着脸走进办公室，说自己的邮件抄送错了代表律师。蒋晨曦屏住呼吸帮他收拾完烂摊子，领着人到贾世翀那里去认错。贾世翀在新人面前唱红脸，轻描淡写地点了几句，便让实习生出去了。人刚走，房门还没关上，就劈头盖脸地骂起了蒋晨曦。

        十一点，补妆，接待客户。

        十一点半，调试摄像头，进入线上会议。

        十二点十分，应贾世翀的邀请，带实习生参加工作简餐会。

        下午一点至下午五点，整理会议纪要、回邮件、做ppt、喝咖啡、走神，和等待周末。

        “不怎么样！”

        “好！”

        “好痛苦啊！”

        台下的观众们一人一句，热情地回答着梁庄生的问题。

        “生活啊，工作啊，无非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梁庄生调整着话筒的角度，“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过，能过得去就行。对吧？”

        “对！”

        “好！”梁庄生挥了挥手，招呼身后的乐队，“那咱们，就一起得过且过吧。今朝有酒今朝醉，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鼓点起，手风琴声起，吉他声起。

        这首歌没有键盘手的用武之地，摄影机却将镜头对准了键盘手。场馆内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区嘉朗那张帅脸，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摊摊手，观众的尖叫声就开始停不下来。

        梁庄生点点头，伸出双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随后自己开始扯着嗓子嚎。

        “告诉大家，我的朋友要结婚啦。”

        “我打算这晚灌醉他，因为过了这晚，他就要做孩子的爸爸。”

        “再告诉大家，我的朋友去澳洲啦。”

        “在明天晚上九点，他离开心爱的女友，说一年后再见。”

        “所有年轻人，年轻人，年轻人！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所有年轻人，年轻人，年轻人！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这首歌的处世哲学，完全是蒋晨曦的反面。

        她也坐言起行，敢想敢做，但从来不是等待问题出现再去解决的人。她是真正的勇士，敢付出淋漓的鲜血，敢直面惨淡的人生。

        在问题知道自己会成为问题之前，蒋晨曦肯定已经拿着解决办法在等它了。当然，她也有不那么神的时候，比如今夜，比如这场告别。

        不知不觉，演唱会来到尾声。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梁庄生把话筒让给了区嘉朗。

        “嗨。告诉大家，我明天要去澳洲啦。”

        观众哗然。

        “差点唱了出来。”他笑了笑，声音随即又低沉下去，作出了稍显严肃的样子。

        “谢谢大家这段日子的陪伴。被你们注目的每一个时刻，我都深感荣幸。在这里，也认识了非常多的好朋友。”他走近梁庄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梁庄生将他扯过去，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拥抱。

        香港的夜晚总是很亮，天幕被城市的光灯映照成暗橙色，蒋晨曦抬眼便能看见天幕下的云。

        她收回掷向远方的视线，专心致志地望着台上那个发光的人。

        “这一个阶段的人生，我决定，就走到这里为止。所有相关的工作合约，我已经安排律师处理。”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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