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同的暮色3

区嘉朗看着蒋晨曦的照片，心想：“她跑步的姿势像一个运动员。”

        宋芝仍然喋喋不休，他抬手把丁晓光叫过来陪她聊天，自己跑到换衣间里给区嘉丽打电话。

        现在是一个综艺节目的间隙。综艺名叫《爱的飞行日记》，是恋爱观察类综艺，区嘉朗是观察室嘉宾。多得区嘉丽从中周旋，宋芝也以网络红人的身份成为了观察嘉宾。

        区嘉丽没有接电话。

        区嘉朗再次打开宋芝发给他那个八卦论坛的链接，发现试图在留言中寻找更多关于蒋晨曦的信息。

        网友星星点灯：“人在现场，车还堵着，女主角跑到隧道口了。”

        网友您展开讲讲：“楼上，您展开讲讲？”

        网友星星点灯：“风可大，女主角站在石墩上呢。”

        网友可别吹牛了：“可别吹牛了，说得跟自己真在现场似的。”

        网友星星点灯：“女主角开始表演了！她将手机高举过头顶！哦这地儿信号特别不好，她还带着蓝牙耳机，估计在打电话。”

        网友橙子味牛奶：“情人节啊今儿可是，该不会给区嘉朗打电话吧？”

        网友16号嘉人：“楼上大可不必，我们嘉嘉今天有工作，粉丝都拍到路透了。”

        网友星星点灯：“报！刚刚掏出望远镜，看见女主角的手机屏幕了，是在开线上会议！”

        网友可别吹牛了回复网友星星点灯：“可别吹牛了！随身带望远镜，你是变态吗？”

        网友星星点灯回复网友可别吹牛了：“真没吹牛，晚上准备去看话剧，位置在山顶，特地带了望远镜！”

        蒋晨曦是真的很惨。今天忙了一天了，午饭都没吃。脑袋晕乎乎地，想起来前段时间体检，好像还有低血糖来着。

        终于凭借一些微弱的信号，在会议结束前进入了会议室。右下角，贾世翀的头像赫然在目。还好，他还在线。应该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风愈吹愈冷，还夹了一点雨丝。

        网友星星点灯：“报！女主角晕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变得好不同。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蒋晨曦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宝贝”。

        不会是区嘉朗。

        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思绪却始终被困意缠绕。

        “是妈咪啊，宝贝，能听见吗……”

        蒋晨曦瞬间清醒过来，害怕自己掉入那种俗套的小说、电影情节里——不小心穿越回童年时期。

        她只有在小时候，才会把母亲称呼为“妈咪”。这个习惯，还是跟区嘉朗学的。区嘉朗的父亲是广东人，所以他从小就会说广东话。童年时代的区嘉朗，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像港台剧里的小童星，在一群小朋友中间，特别受欢迎。

        “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是妈咪不好，让宝贝受苦了。”母亲的声音颤抖着，手掌轻轻覆盖在蒋晨曦的侧脸上，“醒了吗？先起来吃点东西。”

        目之所及，皆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褥，白色的百合。

        她在医院里。

        “妈，你怎么在这里？”话一出口，蒋晨曦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嘉嘉接我过来的。”

        原来母亲已经在上海住了几个月，区嘉朗给她租了房子，还怕她想不开，请了个助手陪她聊天，顺便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阿姨，晨曦也醒了，您这一颗心也该放下了。我先让小赵送您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呢。”区嘉丽从门边走过来，在床前的凳子坐下，探手去摸蒋晨曦的额头。“还没退烧，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此际是深夜，蒋晨曦已经昏睡了大半天。这里是区嘉丽朋友开的私立医院，环境非常僻静。医生过来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说她没什么大事，只是血糖低。

        “再忙也要按时吃饭啊。”医生笑着和区嘉丽说，“不愧是你妹妹，拼起来和你不相上下。”

        “不是妹妹，充其量算是弟妹。”区嘉朗的声音突然出现，非常较真地纠正了“蒋晨曦是区嘉丽的妹妹”这个说辞。

        蒋晨曦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区嘉朗。

        区嘉丽和医生知趣地离场了。

        蒋晨曦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区嘉朗上前扶她。

        “能帮我倒一杯水吗？”睡了好久，整个人都睡干了。

        区嘉朗点点头，又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视线低垂，不肯与自己对视，便不再坚持，转身出去找水了。等他再端着一杯温水回来的时候，蒋晨曦已经在病床上坐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把水递给蒋晨曦。

        “谢谢。”

        他看她安静地将一杯水喝完，上前接过空了的杯子。

        “想不想吃点什么？”她晕过去之前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昏睡了大半天，“阿姨煲了咸骨青菜粥，我装一碗给你好不好？”

        “好，谢谢。”

        区嘉朗装好一碗粥，想喂她，她却把电脑放在一边了。

        “谢谢。”蒋晨曦接过区嘉朗递过来的粥，“你有笔记本电脑吗？能借我用用吗？”

        区嘉朗又不是靠写ppt和excel吃饭的，怎么会随身带笔记本电脑。

        “没有。”他想了想，“你需要的话，我让小丁送一部过来。”

        “可以吗？”

        “可以。”

        “谢谢。”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窗外适时下起了滴滴答答的小雨。蒋晨曦问起自己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

        “耿絮告诉我姐的，说你晕倒了。”

        蒋晨曦的司机撞上的是耿絮的保姆车。蒋晨曦跑到隧道口，试图继续参会的时候，耿絮的团队已经在论坛看见那篇“前女友与现女友”的帖子了。

        “他们说你是我的前女友。”区嘉朗试图带着笑容去说这句话，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最近很忙吗？”他换了个话题。

        “嗯。给小丁发消息了吗？”她只关心笔记本电脑什么时候可以到。

        “发了，他很快就到。”区嘉朗说，“我让姐姐和她同学，就是你那个贾师兄啊，打过招呼了。你人都在医院了，他能把你怎样啊。就好好休息不可以吗，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工作吗？”

        “……”蒋晨曦捏了捏鼻梁，“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做什么了？”区嘉朗觉得很委屈。

        蒋晨曦看着他，“算了。”

        也没什么。

        她能理解区嘉朗的想法。他觉得区嘉丽和贾世翀是好同学，让她帮忙说句话不算什么。但身为蒋晨曦老板的贾世翀，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贾世翀也有自己的老板，也有自己的业绩要完成，也有病倒在床上无人问津还要兢兢业业改文件的时候。

        贾世翀今年36岁，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了。在公司里人人都要称呼他一声“贾总”，但和客户打电话的时候也要堆满笑容、点头哈腰的。贾总前几天才做完一个手术，刀口还在渗血，甲方的一个什么梁总说要请吃饭，他也义无反顾地拎着两支茅台就过去了。不是这天饭局来得这么匆忙他非去不可，蒋晨曦也不必非得出席那个线上会议。

        “我手机呢？”

        区嘉朗从自己的包里找出蒋晨曦的手机，递给他。

        “这么晚了，给人家打电话不太好吧？”

        凌晨两点十三分，还好。蒋晨曦给贾世翀播了个电话，对面秒接。

        “不好意思，的确出了点意外。”

        区嘉朗听见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句什么“身体要紧”。

        “没关系，我在医院躺着也是躺着。”蒋晨曦仍然坚持，“早上十点要发出去是吗，那我现在写，我们早上七点対一版。”

        区嘉朗听见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句什么“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蒋晨曦挂了电话，朝出现在病房门口的小丁点了点头，“来了？辛苦了。”

        丁晓光瞥了一眼区嘉朗不太高兴的脸色，将笔记本电脑交到了蒋晨曦手上。

        “不、不辛苦。”丁晓光说，“应该的。”

        丁晓光走了。区嘉朗坐在沙发上玩了十分钟手机，蒋晨曦始终没有再抬头。他悄悄抬眼看她。

        她始终在打字，打字速度并不快，偶有中断，像是夹杂着思考的节奏。

        凌晨两点半了。区嘉朗觉得自己进退两难。区嘉丽发消息给他，说第二天十点还要进厂录《爱的飞行日记》，让他早点休息。

        他又抬眼看了看蒋晨曦，她眉间的“川”字又成形了。

        我不想走。他回复区嘉丽。

        即使不被正眼看待，即使不被挂念，即使不被珍视，也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区嘉朗看着皱眉的蒋晨曦，从沙发上站起来。蒋晨曦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呵欠。

        “是不是困了？”他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要不要休息？还是我给你倒杯咖啡？”

        “倒杯咖啡吧，谢谢。”

        医院的速溶咖啡不怎么样，但还是给了蒋晨曦新的动力。

        “我困了。”区嘉朗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蒋晨曦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脑，但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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