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虎口脱险4

“本来今晚真的没事，我歌单都列好了。”梁庄生道，“都准备好陪你们三个小时了。这不是突然有活干了吗，得赚钱。”

        弹幕纷纷表示可以给他送礼物。

        “别别别，搞得像我骗你们钱似的。真的临时有工作，对不住大家，下次再唱。”

        弹幕纷纷好奇是什么工作。

        “暂时还在保密阶段。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弹幕又说他在装神秘。

        “还真不是。”梁庄生拍手道，“看直播的是不是都是小朋友？还上学呢吧？等你们以后开始赚钱了就知道，人在江湖，那可是身不由己啊。”

        日料店老板不想打扰陈述和区嘉朗的谈话，因此一直戴着耳机。两人自然没机会听见梁庄生在直播里神神叨叨的吐槽。

        只听见店里的音响仍然在播他的歌。

        “你知道为什么吗？”区嘉朗的兴致仍然不高。

        “你指哪件事？”

        “我姐用蒋晨曦来帮我公关。”

        近日的八卦论坛时不时就有关于蒋晨曦的帖子出现。内容与她本人有关，与蒋父有关，与蒋星星有关。或许是网友脑补出了堪比雷雨的剧情，总之没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区嘉朗身上。

        “为什么这么想？”陈述斟酌了一下，“嘉丽姐和晨曦之间不会没有沟通的，你不用担心太多。”

        “你是知道她们有沟通，还是你猜测他们有沟通？”

        陈述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视线移向正在看直播的日料老板。恰好此时梁庄生下播了，日料老板正好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他们能成为朋友是有原因的。

        “怎么样？”日料老板高声询问，“吃得好吗？”

        “挺好。”陈述颔首，“谢谢。”

        话题岔开去，便没有再绕回来。

        区嘉朗下半夜还有剧组的通告，准备先回去休息一下。陈述想了想，说我送你吧。

        “行。”

        到了剧组给区嘉朗订的酒店，陈述把车停在路边。

        “陈述。”区嘉朗解开安全带，“明天帮我送一束花给她吧。”

        “可以，什么花？”

        “我找人订好，你帮我带过去就行。”

        “我还成同城快递了是不是？”陈述笑，“行，保证完成任务。”

        天清气朗，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暖冬的日光穿过落地玻璃，温柔地照拂着不辨季节盛开的花。

        淡粉色的，是芍药。

        陈述转动着手上的花束，确信里面没有卡片。

        为什么会订这个花？这不是宋芝最喜欢的花吗？等等，话说回来，蒋晨曦喜欢什么花？

        疑问刚刚浮现，蒋晨曦本人就出现了。

        “好久不见。”她带着一丝迟疑步近，“这是？”

        “送你。”陈述眨了眨眼，“受人之托。”

        好一句受人之托。

        来见陈述之前，蒋晨曦眉中的郁结已经许久未开了。此际收到的花束不够令她开怀，但至少令连日来的苦闷散去许多。

        午间日光刺眼。晃神间，蒋晨曦忘了自己身处在香港的冬季。

        “谢谢。”她接过花束，“怎么来了？有项目？”

        “私事。”陈述笑了笑，抬手叫来服务生。

        短暂的闲聊不过开始了三分钟，蒋晨曦就被缠身的电话追魂了。她和陈述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往咖啡店外走去，在行人匆匆的街角按下接听键。

        近来的生活并不轻松。也不对，这样说对前二十余年的生活不太公平。应该说，蒋晨曦的日子从来没有轻松过。贾世翀曾经问她：“你想过为什么吗？为什么你总是身处在痛苦之中？”

        人若感到痛苦，无非是因为失去或者得不到。

        蒋晨曦是后者。但“得不到”是一个伪命题。扪心自问，蒋晨曦也知道自己拥有着大部分人不可比拟的条件。是她想要的太多。

        处理完工作电话，蒋晨曦转身往来处走去。迎面撞上拐角出来的行人，一杯新鲜出炉的黑咖啡迎面浇在她的风衣外套上。被咖啡泼一身这种事，应该是有固定的概率的。对蒋晨曦来说，这件事情就像上市公司的季度报表公开一样，平均三个月会发生一次。

        犯错的人左手拎着一个公文包，腋下夹着一份娱乐报纸，右手端着撒了一半的咖啡，着急忙慌地用蹩脚的广东话跟她道歉。蒋晨曦听出了对方的川渝口音，但还是用广东话跟他说了没关系。咖啡店的店员出来倒垃圾，听见她的声音特意转头望了她一眼。

        蒋晨曦回到位置上，发现陈述在用笔记本电脑浏览中文大学的招生信息。

        “怎么，有意深造？想过来读jd？”

        “不是。”陈述笑着合上电脑，“宋芝想来香港读研究生，我帮她看看。”

        “哦。”蒋晨曦点点头，“之前不是说想去波士顿吗？”

        “那是说着玩，她哪够得着你的学校啊。”

        “中大难道她就够得着？”

        “有机会的。”陈述笑了笑，“我在帮她修改文书，她最近的网红路线发展得不错，工作经历也是加分项，申一个传媒类的专业应该没问题。”

        “何必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传媒为什么不考中传？”蒋晨曦恍然大悟，“你是来帮她看学校的？”

        “国内考研是什么时势？她吃不了这个苦。”陈述笑着摇头，“是，还是我本人来过来看看比较好，更放心。”

        蒋晨曦不再追问，抬手向过路的店员打了个招呼。

        “麻烦你，帮我拿一张热毛巾。”

        陈述才注意到蒋晨曦身上那件狼狈的风衣外套。

        “你怎么了？”目光尚未从狼藉的风衣外套上移开，神识转瞬又被她流利的广东话吸引。“你的广东话什么时候说得这么好？”

        这算什么问题。但凡有需要，蒋晨曦没有一门语言说得不好。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语言技巧都是开荒拓土的利器。她前进的每一步都是辛辛苦苦靠自己，当然要时刻预备，紧握刀锋。

        ——“好羡慕你啊。学什么都那么快，那么好。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轻轻松松的。人生永远都顺顺利利。好像世界上只有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宋芝不止一次这样对她说。

        看起来每一步都很顺利，但迈出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或迟或早的代价。

        陈述有事先走了。看起来是很急的事，急到他甚至没有保持一贯的买单习惯。蒋晨曦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再接了几个电话，终于拿起放在桌角许久的芍药花，前往柜台买单。

        咖啡店的店员一直有留意她。

        “原来也是本地人，见你普通话那么流利，还以为又是内地的同胞。”

        蒋晨曦已经背过身去，听见这话还是转身答了一句。

        “多谢。”她收起店员找的零钱，“我的确是内地的同胞。”

        店员以为她在开玩笑。几乎没有母语为非广东话的人，可以把广东话学得这么好。

        “那你很有语言天赋吧？我也想把普通话说得像你的广东话这么好呢。或者，有你的一半就够了。来年想去深圳发展，留在香港没前途。”

        香港如果有灵魂，听见这句话大概会被气到魂飞魄散。

        与陈述分别后的第七天，他带来的芍药花开始枯萎。蒋晨曦恢复了晨起运动的习惯，公司附近的健身房每天二十四小时营业，不管多早都能撞见一些同楼层的同事，她常常分不清他们是刚刚下班，亦或是准备去上班。

        除夕的前一天，蒋晨曦提前下班了。在公司的电梯上，她邂逅了许久未见的区嘉朗。

        当然，单方面的。

        区嘉朗和耿絮拍的那部甜宠剧在前不久开播了，势头非常好，于是海外渠道也同步上线了。香港的各大商场、写字楼都能看见这部电视剧的宣传。

        望着电梯上宛如横空出世的海报，蒋晨曦必须承认自己的心情非常奇特。

        海报上，区嘉朗与耿絮倾情相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他肩宽手长，搂着她的窈窕细腰，有一种将她整个人包裹住的感觉。

        从视觉上来看，简直不能更登对。

        “叮——”

        电梯运行至一楼。

        蒋晨曦将视线从屏幕上的海报移开。

        电梯门缓缓打开，伺机而动的冷风将她的长发吹乱。视线被遮挡。她甩头，抬手，将头发别至耳后。

        方才屏幕上的那张脸，就这样再一次出现。

        现在这是一场双方面的邂逅了。

        那人大步跨入电梯。

        “好久不见，宝贝。”

        蒋晨曦被区嘉朗拥入怀中。

        呼吸和亲吻落在耳畔。

        两人尚未称得上倾情相拥，但不妨碍他依然肩宽手长，她也有窈窕细腰。

        他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

        “我好想你。”

        宋芝作为蒋晨曦和区嘉朗的cp粉，是这么和陈述描绘这一场重逢的。

        ——“你知道抖音上有一首很红的歌吗？就是那个‘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好久不见。’”

        蒋晨曦的确感受到了危险。

        当她看见他出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如群蝶飞舞。

        他在梁庄生的演唱会上弹琴，梁庄生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卖力演唱。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内，左侧的广告屏幕换上了梁庄生的演唱会宣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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