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胡父离世

那日寿宴之后元循好几天没有进宫，他心乱如麻。
  他是一个自小就很冷静的人，但是自从认识了仙真，他好像就变得冲动了许多，深思熟虑没有了，研究琢磨没有了，在这十几年里，他经常在夜间做噩梦惊醒，梦见元徜的死，梦见仙真被杀……他无法原谅自己当年放弃争夺皇位，否则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那晚元灏的话让他突然从这场热恋中冷静下来，他虽然以前脑海中也有闪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总是逃避面对现实，如今，不得不面对了。
  如果再与仙真保持这段不被世人所容忍的关系最终会害了她，那他会选择离开，退回到二人本该遵守的道德圆圈内。
  就在元循铺开纸笔犹豫着该怎样落笔时，阿宝进来说太后速请王爷去一趟安定公府。
  等元循到安定公府门口下车时，便看到门口停满了马车，有元灏府上的，还有元复府上的，崔光等大臣家的马车也在其中，看来各府上都收到消息赶来了。
  府内站满了人，大家都在小声交谈或者默默祝祷，倒不吵闹。元循径直走进寝殿，看见仙真、元诩、骊真、元灏、元僧儿、林氏、胡祥、胡僧洗等家人都围在胡国宾的床前，默默无声，但一个个的脸上都分明有哭过的痕迹。
  元循在元继寿宴前听仙真说，胡国宾听说洛阳城外新立一座佛像，近几年愈益崇敬佛法的他就要去参拜，为表虔心，他步行前往。回来后兴奋异常，进宫给仙真讲这个佛像如何高大威严，如何金光闪闪，他真是看不够啊。八日后，念念不忘的安定公再次步行前往观像，而且站在佛像前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当晚回去后便卧床不起。仙真那日还说估计是劳累所致，大家都以为休息个几日便能康复，怎么今日一见竟到这般严重的程度。
  胡国宾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浑浊无神，他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仙真和骊真赶忙握住他的双手，旁边的林氏早已泣不成声。
  “仙真，仙真……”这几日昏睡不醒的胡国宾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众人都紧紧围了上去，仙真边擦泪边连声回应着，但是大家都心里大呼不好，怕是回光返照，时日不多了。
  胡国宾看了看仙真，用尽所有力气冲着仙真笑了笑，说道：“父亲快不行了，以后这一大家子就靠你照拂了。恢复元灏的官职吧，一家人要互相帮衬与依靠。以后你们母子要好好治理国家，争得万民拥护国运昌盛，我也就对得起先祖了。”说罢还看了看元诩。
  “父亲，后事您可有嘱托？”仙真强忍住悲痛问道。
  “回……回安定吧……”胡国宾说完这句，便没了气息。
  林氏的哭喊声顿时传出屋外，院中的众人便知安定公离世了，有人跪下磕头，有人口诵经文，有人落泪悲伤，整个府里都被笼罩上一层哀伤的气氛。
  元循怕仙真待在里面会悲痛难抑，于是搀扶着她去另外一间房休息。元循抱着仙真，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安慰着她。
  “虽说我自小与父亲并不亲近，但这几日眼看着父亲越来越不好，我害怕极了，我不想失去父亲……可是今日过后，我就成了无父无母之人，再无归处了……”仙真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元循知道这会劝说什么都无用，不如让她哭出声来，宣泄出来，这样也许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晚上送仙真回宫后，元循犹豫了一下今晚是否要留在宫里，他本来是想以后尽量少入宫减少非议，但是今天看到仙真如此脆弱的样子，他又不想管那些流言蜚语了，人生如此短暂，他也不愿再想以后会怎样，今晚他就是想陪伴着仙真，在她悲痛时给她安慰。如果有罪，就让他们一起面对吧。
  仙真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虽然不再流泪，但仍然抽泣不止，蜷缩在床上无法入睡。元循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仙真，为她掖好被子，双手箍住她，为她提供依靠。
  “这几日我一直在父亲床前侍奉汤药，突然间我就想起了小的时候父亲让我骑坐在他的肩头，他笨手笨脚地给我扎辫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他守在我的床前喂我吃药，父亲并不是不管我不爱我，可是很多时候因为和他赌气我都忽视了他的关心，今日想来，懊悔至极……”说着说着，仙真的泪水又止不住流下。
  三日后，仙真叫来元循和崔光商量安定公的后事。他二人自是知道为何太后会找他们来商议，毕竟崔光曾在寿宴上问过安定公，安定公当日说的是安葬在洛阳，可是元循听到安定公临终前又改说回安定。
  “陛下，臣认为安定公临终前神志恍惚，还是以当日寿宴上所说为准吧。”崔光说道。
  “本王也认同崔大人所说。陪葬天子山陵对于安定公而言也是一种归属与荣耀吧。”元循与崔光对视点头道。
  仙真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话。她那日想了很久，终于在第二日下旨道，安定公追崇使持节、侍中、相国、太师、领太尉公、同州牧，号太上秦公，加九锡，谥号文宣公，葬以殊礼。持节到安定郡监护丧事。
  也是在那天早朝快结束时，太后说元灏已退回了收受之物，认错态度良好，复原其官职。
  元循能明白仙真为何会让父亲安厝安定，她是想让父亲母亲合葬，这样母亲就不孤单了，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仙真一直追寻的爱情最高境界，现在她把这一想法也投射到父亲的安葬一事上。
  元循想了想安定公最后那一句“回安定”，也许不是无意识的胡言乱语，可能真的是他最后的心愿吧，毕竟那才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回归故土，魂归故里，他的灵魂也可以安息了。
  至于复原元灏的官职，元循也知道是迟早的事，安定公的临终遗言给了仙真台阶，也算是他老人家为了家族团结所做的最后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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