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败者为寇

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皎若银盘，甚是亮眼。元徜握着杨奥妃的手，看着月亮，谁都没有说话。
  虽然在他俩身后站着众多的兵卫，但是谁都没有打扰此刻的宁静。他们都知道京兆王到达洛阳后就会受到皇上的亲自审判，即使不死，也会是终生的囚禁。这一路押解的过程中，他们都能感受到，京兆王为人豪爽，风趣幽默，他们也愿意在职权范围内让渡出一些空间留给王爷和他心爱的人。
  元徜摩挲着杨奥妃的手，侧着头看着奥妃的侧脸，看着她小巧可爱的鼻尖，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虽然奥妃的脸上仍然有当年于莲和其妹于菁狠下毒手留下的疤痕，但是元徜从不在乎。他承认一开始他是被奥妃的清丽嗓音和姣好容颜所吸引，但是后来，容貌反而成了他最不在乎的一部分。
  “奥妃，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女孩，就叫她明月好吗？”元徜的手从杨奥妃的脸庞下滑至她隆起的腹部，满是怜爱地轻抚着说道。
  杨奥妃将手覆盖在元徜的手上，元徜又再次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奥妃，如果还有机会，你一定要活下去，要看着咱们的孩子长大”元徜说到这，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夜空叹了口气，又低头继续说道：“我是看不到咱们的孩子长大的那一天了，但我知道，无论他们以后身在何方，肯定都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好孩子。”
  奥妃默默流下了两行眼泪，轻轻地啜泣着。
  “虽然我只活了这二十四年，但是我并不觉得短暂，因为我遇到了你，这些年来，我无比幸福，你是那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为我生儿育女，现在又陪我吃尽苦头。我从来都不羡慕元律，他当了皇上又怎样，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我这般体会的。”
  杨奥妃轻轻倚靠在元徜的肩头，双手环绕住他的手臂，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带着撒娇的意味，元徜笑了笑，疼惜地吻了吻奥妃的秀发。
  “王爷，你知道吗，奥妃也觉得很幸福。还记得第一件见到你的时候，我正在陈府上唱歌，只见你突然闯了进来，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当时奥妃心里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朗的男子。后来你替我赎了身，不嫌弃我的出身，一直爱着我敬着我。奥妃何德何能，竟得王爷你如此爱护多年……”杨奥妃说至此，泣不成声。
  “奥妃，如果还有来世，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再遇到你。我也不要再做什么狗屁王爷，我们就做一对山野夫妻，耕种纺织，生六七个孩子，每天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夜晚依偎在一起看星空，不要再被这些权力所束缚。
  “好。下辈子，就让奥妃来找王爷。不论你在何方，奥妃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也要找到王爷。只不过，王爷不要认不出奥妃哦。”
  “哈哈，不会的，只要再见到你，我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你。”
  奥妃痴迷地看着王爷，她觉得这几年的日子都像做梦一样，现在也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了。
  站在后面的兵卫们心生感动之情，从信都这一路走来，每到一个驿站休息的时候，京兆王都会这样握着杨奥妃的手对她深情表白。
  一头是兄弟阋墙，反目成仇，一头是王爷深情，至死不渝。兵卫们想到这都感慨颇多。
  终于到了野王，再往前走就要进洛阳了。元徜想了一路，觉得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反正元律不管是用家法还是国法，自己都难逃一死，与其被他审判，不如自己干干净净地走，也许还能为奥妃和孩子们争得活下来的机会。
  元徜给兵卫首领说想再见孩子们最后一面，给他们一些最后的嘱托。首领也知道一旦走进洛阳城，他们父子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出于恻隐之心，也就同意了。
  元徜和杨奥妃坐在帐篷中，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四个儿子依次走进来，元徜红了眼眶。元宝月、元宝晖、元宝炬、元宝明跪在父母面前，恐惧发抖。
  “宝月，你是大哥，以后弟弟们就靠你照顾了。你们可能会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但是不要放弃，大丈夫能屈能伸，吃点苦头不算什么。父亲母亲不求你们有多大出息，但是一定要有情有义。”
  四个孩子虽然年幼，但是也已明白现在全家是何等处境，都哭着向父亲母亲磕头。杨奥妃扑过去将孩子们揽在怀中，亲吻着他们的额头。元徜慢慢走出帐篷，苦笑着看了一眼站在外边并未进去的首领，向他表达了感谢。
  元徜将时间都留给了帐篷内的杨奥妃，自己则坐在了地上，首领一看也坐了下来，拿下了自己腰间的酒袋，拧开递给了元徜。元徜看了一眼首领，笑着接过，仰头就喝了起来，清冽的酒水涌进喉间，却瞬间化作泪夺眶而出。
  “啊——”元徜仰天长啸，惊得草丛间的鸟扑棱棱都飞了起来。
  “虽然皇上并未让李平当场斩杀我，但是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不如，就让我自行了断吧。”说完，只听得元徜喉间发出几声诡异的动静，便没了生气，嘴角和鼻孔里涌出了汩汩鲜血。
  元徜死在了野王，杨奥妃和四个儿子依然被押解进京。元徜已逝，家眷也没有审问的必要了。元律下令将杨奥妃关押起来，待生下孩子后再行发落，至于元徜的四个儿子，元律想了想，最终决定放了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元律怎么会不知元徜自我了断就是为了换得杨奥妃和四个儿子的生机。元律在下令放了四子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心软了很多，也许是自己经历过丧子之痛，终是明白了父爱如山。
  至于杨奥妃生下孩子后，元律打算还是处死她，为了让自己的弟弟在阴间不孤单，他认为，杨奥妃应该也有此打算。就由他做这个恶人，成全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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