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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从舅舅家离开,安吉和顾北生没有立即打车,她需要在这么好的月色下,涤荡一下沉闷的心情。
  两人默默的走着,顾北生的心情不错,这种大家庭的热闹气氛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安吉偏头看他,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问,“高兴吗?”
  “嗯。”他看着她,嘴角的笑还未散去。
  安吉点头,抿着嘴说,“比起我,你更像他们家人。”
  “怎么会,我高兴也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
  “是吗?可是我不知为什么,一回家就高兴不起来,心里总像压着一块石头...他们喜欢你更多一些。”
  顾北生收了笑容,眤了她一眼,不知说什么好。他有注意,她的家人们对她的态度,虽然也热情,但不真诚,像是出于礼貌不得不如此,没有家人的亲切和温暖,总有隔着一层玻璃的感觉。
  “知道今天哪道菜最好吃吗?开饭前我偷吃的那块排骨,只有那一块好吃。”见他收了笑,安吉笑着逗他。
  顾北生看她的眼神更加心疼,他知道这不是玩笑,吃饭时她那样安静,恨不得一个人躲进厨房,他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晚饭后她和高越强一块出去散步,回来后虽然强颜欢笑,但他看得出她心情更差,至于为什么高越强没有一同回来,安吉没说,他也没问。
  路旁的月季开的缤纷灿烂,在夜风中散发着幽香,各种颜色的三角梅一丛丛的聚在一起,从气势上更胜一筹。
  安吉贼昔昔的左右看看,迅速的采下一朵玫红色三角梅别到鬓边,旁若无人的昂着头。
  “你要喜欢我买给你就好,干嘛偷摘。”顾北生搞不懂她前后矛盾的行为,竟然偷摘又那样明目张胆的别在头上。
  安吉不理他,站在花丛边直勾勾的看着月亮,眼睛里的温柔像在凝视最亲爱的人。许久才说,“今天月亮这样亮,我想让它好好看看我,如果这世上还有爱我的人,就请它转告:我很好,很健康快乐,请不要担心,我很好,真得很好...”
  这听似阳光,实则伤感的话令顾北生内心一抽,伸臂将她揽到怀中,低头吻着头顶,轻声说,“你那么可爱,我们大家都很爱你。”
  “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妈妈住在月亮里,俯着身子睁大眼睛看着我,看我有没有不乖,有没有不好好练琴,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只要我看着月亮,就像看着妈妈的脸,它轻轻的给我唱歌、讲故事,每当我满腹委屈,抬头看着月亮,就能让我平静下来。”
  安吉靠在顾北生胸前,眼眶湿润而清澈。
  安吉的话让顾北生心生怜惜,一直知道安吉的过去不太幸福,她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却原来如此柔弱。
  翌日,安吉走在去舅舅家的路上,心里的焦虑如热油一般翻滚,眼前再次浮现昨晚同秦姨的谈话。
  “秦姨,你听舅舅说过我的身世吗?”她在厨房时悄悄问正在忙碌的秦姨。
  “没有,”秦姨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说,“他从来没说起过...不过,有可能你小姨知道,你就是她送来的。”
  “小姨?”安吉有些惊讶。
  “对,她挺关心你,你小的时候每年都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安吉扬眉,有些激动地拉着秦姨问,“是吗?她在哪里?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她好像在外边打工,具体在哪里不清楚,你出国后就问的少了...去年打电话时,正巧听说你你失踪了,我就告诉她...后来就没再打电话了...”
  ......
  “听说我失踪...她难过吗?”良久,安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问这样一个问题,也许...她想知道这世上仅存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否在乎自己的生死。
  “她很难过...我听得出来...而且挂了电话我听到安教授的电话响,他不停的向电话里的人解释你失踪的原因...我觉得是你小姨打过来的,她在质问安教授为什么没把你保护好...”
  “她的电话号码多少?”安吉再次问,听到有人为了自己的失踪质问舅舅,莫名觉得心慰,原来这这世上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默默地关心着自己。
  “不知道...每次都是她打电话过来...我没记下来...”秦姨没看安吉,声音里充满愧疚。
  早上五点多醒后,小姨那个模糊的影子总在脑子里出现,她多大年龄、长什么样、在哪里生活、生活的幸福吗?做为妈妈的姐妹,她一定知道很多有关妈妈的事情...这一个又一个问题让她对那个陌生人越来越好奇。
  后悔为什么没向舅舅要小姨的电话号码,做为哥哥,他一定知道小姨的联系方式。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吃完早饭就再次去舅舅家,那些问题像滚烫的烙铁时时熨烫着安吉的心。
  九点半到舅舅家时,很反常只有他一人在家。舅妈去医院看望一个老朋友,在家休息的安然义不容辞做了司机,做为总经理的高越强在这样的节日会比平日更加繁忙,就连秦姨也去市场买菜。
  对于她的到来,安世学有些惊讶。
  进到客厅安吉拘谨地坐着,右手拇指使劲扣着左手拇指。
  “有事?”安世学手里捧本书,眼睛看着安吉问。
  “嗯...”安吉答应一声,犹豫着怎么开口。
  安世学把书合上,静静的等着。
  她能感觉到舅舅似乎从内心喜欢自己,但每次见面他都没有特别的热情,也没有像舅妈那样的疏离,总是不冷不热的远远看着,让自己对他亲热不起来。
  设想了许多荒诞的假想,安吉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嘴边的问题,“你知道我小姨的电话吗?”
  ......
  安世学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问题十分意外,沉默良久,像是经过慎重考虑才缓缓开口,“哦...亚琴...的电话...我没存...”
  安吉抬头看着安世学,这个回答让她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从小到大小姨从没来看过自己,对于这个人物的存在她以前一点也不知道,这么看来她大概跟舅舅不和,所以才会几十年不来往。
  “她经常换电话号码...而且...我们很少联系...”舅舅像是解释的说,声音很小,透着一股子心虚。
  安吉点点头,稍顿又问,“我妈妈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盯着安世学的安吉从他眼中看到一抹一闪而逝的慌张,他咽了一口口水,像是平息内心的紧张,说道,“那个...你妈妈去世时...我没有在身边...事后才知道...所以...她安葬的地点,我也不清楚...”
  安吉静静地看着安世学,心里涌起一股悲凉,眼中有雾气聚集。妈妈一个人早早地离去,孤独地躺在黑暗的地下,亲人们别说祭拜,连看望都不曾去看一眼。
  心中一抽,有刀划过的刺痛,安吉噙着泪,颤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生病...”
  客厅里一片沉默,空气压抑的让人呼吸沉重。
  我的爸爸呢?这句话在安吉舌头下拼命的压着,但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那个...那个...我...”安世学这次的紧张更加明显,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安吉见状点点头,不再期盼答案。
  今天过来想知道的几个问题,一个也没有答案,现在看到舅舅张嘴结舌的样子,终于死心。
  连妹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哥哥,可想而知之前与妹妹的关系有多生疏,所以不知道妹妹跟什么人结婚也不足为奇。
  安吉吸吸鼻子,把涌上的泪水压下去,站起身准备离开。
  “叮铃铃...”单调的电话铃声响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的亮屏。
  吓了一跳的安世学接起电话,“喂...手机?好...一会安然回来我让她给你送去...”挂了电话看到站起来的安吉,迟疑着问,“中午不留下来吃饭?”
  “不了,”安吉已挤不出笑容,拿上包向门口走去。
  “一会儿安然就回来了,她要去给小强送手机,要不你等等...让她送你吧...”安世学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轻声说道。
  “表哥手机忘带了?”安吉回过头,扬眉看着安世学。
  “是的,刚打电话说他的业务手机忘带了,今天有个重要电话,要赶紧给他送过去。”
  安吉心念一动,接口说道,“既然有重要电话,那就不要等了,我送去吧...手机在哪儿?”
  “应该在他房间...”安世学有些意外,“我去拿...”
  “我去吧。”安吉不等他站起来,直接向楼梯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次上二楼是什么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一个公共的活动区域,类似一楼的客厅。正对着楼梯的房间摆着书桌和书柜,这应该是舅舅舅妈以前的卧室,他们搬到楼下后,被改成了书房。
  公共区域的另一侧两旁分别两个房间,中间是公用卫生间。
  公共区域靠窗放着一架钢琴,不远处一个布艺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摆放的鲜花让整个室内简单明快。
  沙发对面的墙上错落有致的挂满了照片,大大小小的镜框里全是不同时期这个家庭里的笑脸,看上去就像幸福的一家四口。
  没有她这个异类,还真是和谐。安吉看着镜框里的笑脸,心里压下去的悲伤再度悄悄涌了上来。
  锃亮的黑色钢琴上放着一本乐谱,安吉走过去随意地翻了翻,乐谱在其中一页停下。
  安吉低头,那里夹着几张纸,像是从某个笔记本撕下来,涂涂画画的有些凌乱,但还是清楚地记录着一首曲子,其中有不少修改之处。
  那字迹诡异地熟悉,与自己的非常像。
  眼睛瞥到纸的右上角,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那里浅浅印着sa乐团的logo标致,虽然颜色不深,但十分清晰。
  安吉皱眉,搞不懂这里怎么会有sa乐团的笔记本,犹豫间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合上乐谱,安吉转身去了卧室。
  房间宽敞明亮,室内飘荡着淡淡的幽香,窗外的阳光大片的照进来,让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暖阳之中。
  色彩明快的床上放着一只硕大的玩偶哈巴狗,床边的梳妆台上摆满大大小小精致的化妆品,靠墙一排白色衣柜。
  安吉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这样一个欢快明亮的房间,当然该由一位漂亮的公主住着。
  关上门,安吉去了另一个房间。
  同样明亮的房间,梳妆台换成了一张书桌,桌上两个宽大的显示屏占据了桌子靠墙的那侧,造型别致的鼠标不时闪着诡异的光,高高的电脑椅带有按摩功能。
  看来,打游戏也是会累的。
  高越强无疑住在这里。
  安吉进去环顾四望,搜寻着那个遗忘的手机。视线落在枕头边,黑色的最新款商务手机,静静地在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上,散发着奢华的光芒。
  安吉过去拿起来,无意中看到下面的笔记本,封皮上面一个大大的sa乐团logo让她挪不开眼。
  咦?安吉拿起来,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打开,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但这笔记本让她莫名生出熟悉感。
  打开,扉页上一行漂亮的英文手写体Dre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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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e(梦想从这里腾飞),底下是她的英文签名。
  我的?安吉继续往后翻,里面记录着她在乐团的日常排练、演出,以及对乐曲的理解。每页纸上没头没尾的涂涂画画,有时只是几个单词或是几个表情,却让安吉看湿眼眶,让她有种找回在sa乐团工作的影子。
  略一迟疑,安吉将笔记本连同手机装进包中。
  安吉本想把手机送到就离开,硬是被高越强秘书请到了他的办公室坐着。
  “小姐您坐一下,高总在开会,很快就结束了。”漂亮的女秘书看向安吉的眼神有些异样的神彩,旋即放了一杯咖啡在她面前。
  秘书的眼神让安吉心生疑窦,暗暗思索是不是以前认识?安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添了毛病,只要别人多看她两眼,她总是敏感的认为是不是自己失忆把以前的老朋友忘了。
  天天都在搜肠刮肚的回忆中。
  高越强的办公室很大,装修的奢侈、豪华,意大利真皮沙发、阿拉伯羊毛地毯、水晶烟灰缸...处处彰显着派头与实力,散发着浓浓的金钱味道。
  安吉暗暗咂舌的功夫,高越强推门进来,一脸惊喜地问道,“真的是你?秘书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想着是不是她把安然认成了你...”
  不等安吉回答,又问,“你回去了?怎么是你送手机?”
  安吉淡淡一笑,“上午回去有点事,临走时刚好你打电话,我就顺便帮你送过来了。”
  “哦,原来这样,早就想让你来我公司看看,头疼了好久,要知道如此简单我早点忘带手机。”对于安吉的到来,高越强有些兴奋,笑着开了句玩笑。
  安吉笑笑没说话,她知道高越强为了合约的事绞尽脑汁,今天被她的秘书留下看来又要面对这个话题。
  高越强没有直奔主题跟她谈签约,而是拉着她往外走,“走,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不是经不起风浪的小公司,在业内口碑很好,许冰、张含、刘扬都是我们公司的签约演员,”高越强边走边给安吉介绍,随口说出几个目前在国内人气很高的演员。
  由总经理带领参观,并且亲自讲解,这种场面并不常见,说明参观的人极为重要。办公室里工作人员纷纷抬头,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安吉身上细细打量,思忖着这个漂亮女孩的来历。
  走廊里的一侧墙壁上挂满了一人高的巨幅照片,或青春或妩媚或阳光...每一张都漂亮迷人,最显要的走廊尽头的灯箱亮着灯,里面却什么也没有,看上去感觉缺了些什么。
  “知道为什么那里空着?”高越强看着安吉,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喜悦。
  安吉敛眉想了想,摇头。
  “那个位置只留给你,别人谁也不行。”高越强一语双关地说。
  ......
  回到办公室,这次高越强不再回避,看着安吉严肃地说,“小绯,和我签约吧,我们有专业的团队,只要一签约,马上就着手给你造势宣传,还有你担心的法律纠纷,有法律部门去处理,都不是问题。”
  “我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会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红遍大江南北,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我连你的照片都选好了,放在刚才空着的位置,你想看吗?”说完把办公桌前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到安吉眼前。
  屏保赫然是她的照片,穿着那件淡紫色鱼尾晚礼服参加S大校庆时的样子,照片中她手持高脚郁金香酒杯,杯内金色的香槟涌向杯壁一侧,十分有动感。
  她浅笑着把头扭向一侧,应该是跟旁边的人在说话,乌黑柔顺的头发从白皙修长的颈旁披泄而下,半遮住一侧漂亮精致锁骨。身后人影踵踵虚化,越发衬得她美丽的身影清晰、明艳。
  安吉这才明白秘书小姐为啥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并把她热情的留下来,想来早已从高越强的电脑上认识自己。
  拍照的人照像水平很高,无论是拍摄的技术还是角度,都掌握的十分好,令她看上去婀娜多姿,性感动人。
  “这是我吗?我不记得拍过这样一张照片。”安吉睁大眼看着那道淡紫色身影,有些难以致信。
  高越强把电脑转向自己,温柔地凝视着照片,轻轻地说,“当然是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这照片从哪儿来的?难不成S大校庆你也去了?”
  “我哪儿有时间去那里...你忘了在那里遇见了谁?她可是狠狠敲了我一笔竹杠才把照片给我的。”
  在高越强的提醒下,安吉恍然,原以为安然早早离开,却原来在不知道的角落拍出了这样漂亮的照片。
  凝视片刻高越强将视线转向安吉,漆黑的眼眸严肃认真,令安吉感受到一种无形压力,“小绯,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昨晚上我也说的十分清楚,至于你的态度我也了解。但我希望你能够公私分明,不要把这种感情带到工作中,影响你的事业...我的提议,请你慎重考虑一下。”
  看安吉没有说话,高越强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份资料递到安吉手中,“你可以先看看合约,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将合约拿在手中,安吉仍然没有说话,高越强的诚意十分明显,曾经想跟着薛子骏大红大紫的安吉,不知为什么没有了当初的热切心情。
  理智告诉她,可以了,如果想回国内发展,这个机会已经很不错了。自己人的公司,优渥的条件,最好的资源,一切会很顺利...
  但,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冷静地告诉她,不要签不要签不要签...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声音,安吉也不清楚,她很想眼睛一闭,不想其它签了了事。
  但她就是做不到。
  良久,安吉把合约放到茶几上,从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对上高越强失望又惊愕的眼睛,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翻你的东西,只是看到它感觉很熟悉就看了看...”
  高越强低沉的打断她,声音掺杂着歉疚地说,“你不用道歉,它本来就是你的,是我舍不得才一直没还给你。”
  “它就是我的‘遗物’?”
  高越强有些留恋地看着安吉手中的笔记本,它曾经放在他的枕头旁边,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在手中翻翻,而今就要离他而去,重新回到属于它原来的地方。
  “对,由于时间有限,安然没找到你的住处,所以从你工作的地方就带回来这一样东西。”
  安吉点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失望的高越强说,“谢谢你一直帮我保管它,同时也感谢你对我的欣赏,但是我还是那个想法,记忆没彻底恢复前,不打算签任何公司,对不起!”
  尽管已猜到结果,听到这句话还是让高越强无比失望,眼中之前的兴奋、喜悦也渐渐黯淡下来。
  高越强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没再说话。
  安吉离开时,高越强仍礼貌的把她送到电梯口,只是电梯门关上,他的脸也随着下行数字的变化,越来越阴沉,微眯的眼睛中发出阴冷的光。
  随后掏出刚被送来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你现在过来。
  出了大楼,安吉深呼口气,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签约问题,终于解决了,相信高越强不会再主动跟她提起这事。
  想起去舅舅家打听小姨的消息,又不由的叹气。抱着很大希望以为可以满载而归,她都设想了要到电话跟小姨说些什么,现在全部泡汤,除了名字和她以前的村子,还是一无所获。
  慢慢来,一定可以找到自己身世。安吉边走边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
  上午安吉从外面回来,一直闷闷不乐,午后练琴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琴声轻柔、恬静,有着淡淡的忧伤。
  顾北生没有上去打扰她,而是坐在沙发上做一个忠实的听众,让她通过这种方式抒发内心的情绪。
  昨天的晚餐本应该是欢聚幸福的时刻,却让安吉有了不快,参与其中的顾北生,感觉到了其中说不出来的微妙,像是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对,一种热情的排斥,没有被接纳溶入其中,所有的笑脸都隔着一层面纱,缺少了几分温度。
  晴朗的天气从午后开始变的阴沉,呼呼的风声让这个下午更加的沉闷,天气渐渐暗了下来。
  与老公一同过完节回来的许姐,心情极好,今天特地买了大龙虾延续节日感觉。清蒸之后的龙虾颜色鲜艳的趴在大瓷盘中,让人垂涎欲滴。
  没有听到安吉兴奋的欢呼,许姐有些意外的向她看去,嘴里‘咦’了一声,问道,“咋木(没)兴致唻?”
  呆呆看着龙虾的安吉抬眼,忽然想起昨晚吃虾情景,咬唇说道,“我怕吃虾过敏。”
  “咦!啥时候吃虾过敏,我咋不知道?”许姐睁大眼,一脸的惊诧。
  “是啊,我也不清楚,大概只有顾先生知道...顾先生,今天我过敏吗?”安吉板着脸看向顾北生,一本正经的调皮。
  咳咳咳,顾北生一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装没听到两人的谈话,拿起一只虾腿放进嘴里,若无其事的说,“这虾真新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白两人在说哑语,许姐一笑转身去厨房端菜。
  安吉正欲伸手拿虾,门外忽然冲进一人,裹携着门外的风雨带进一丝凉气。两人回头看到一天不见踪影的贱贱狼狈地站在门口,全身被雨水淋透。
  看到坐在餐桌边悠闲的两人,贱贱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你们没看新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顾北生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丢下手里的空壳,又拿过一只虾肉饱满的虾腿。
  “别吃了,出事了,”贱贱冲到餐桌前,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举到顾北生眼前。
  正在吃虾的顾北生只看了二秒钟,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表情凝重的接过手机,仔细的阅读。
  看到顾北生的反应,安吉心里一抽,欲感到有不好的事发生,凑到顾北生身旁一同查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昨晚与高越强的散步被娱记拍下来,写了标题为“钢琴王子情人脚踏两只船,与神秘男子幽会”的文章,文章中配了几张高越强拥着她的照片,十分暧昧,但角度刚好只拍到安吉的脸和他的后背。
  文章发文短短几小时,转发就达几十万,文章中不可避免地提到顾北生,后面的评论更是把女当事人说成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她玩弄‘王子’感情,更有顾北生的女粉早就炉火中烧,要人肉她,让她成为过街老鼠。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贱贱嘴里这么说,眼睛却盯着安吉问。
  “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表哥只是一块散步而已...”安吉皱眉,尴尬的解释,小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
  贱贱激动地抢过手机,指着高越强欲吻安吉的那张图片,大声质问,“散步?你说这是散步?你知道这对北生有多坏影响?上次的事件刚刚压下去,他现在需要低调,让人们不要记住一切和他有关的负面传闻,你又被人拍到这种照片?”说完瞪着安吉,任由额头上的湿发顺着脸颊滴水,眼中的怒意似要喷出火来。
  贱贱的神情、语气瞬间将安吉激怒,她嗖地站起来,吼道,“你没资格质问我,我是自由的,我可以和我喜欢的人谈恋爱,做我喜欢的事情,谁也管不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来拍这些破照片,我才不在乎。如果你认为我给顾北生丢脸,那我搬出去好了。难道做他的助理,我连自由都没有了?”
  说完,安吉转身就冲向二楼,早有准备的顾北生立刻跟过去在楼梯口将她拉腰抱住。
  “放开我,”安吉挣扎着拭图推开他,“你是高贵的钢琴王子,这是你的城堡,我不属于这里,灰姑娘只配在地下室与老鼠为伍。”
  顾北生紧紧抱着她,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急急地说,“冷静,冷静好吗?我相信你...我相信这是别有用心的记者乱写,我知道你确实去散步了,我都知道...”
  “现在不要闹了...回房间去冷静一下,剩下的交给我们来解决,但是千万别冲动,别再说搬出去的话,别再让我担心你...好吗?”
  顾北生强壮的胳膊圈着安吉,让她动弹不得,有力的心跳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传进安吉身体,一下一下,让安吉的心脏不由的随着他的节奏跳动。
  由于激动,他滚烫的脸颊从颈后伸过来与她贴在一起,清冽好闻的呼吸与她缠绕,带着龙虾的鲜味钻进安吉的鼻翼,令她一时狂乱的头脑重新找回理智。
  看安吉渐渐冷静,顾北生再次轻声说道,“现在回到房间,不要看手机,什么也不要管,交给我处理,嗯?”
  他的温柔与理性让烦燥的安吉慢慢冷静,她微微点头放开抱在腰间的胳膊。
  许姐看他们吵架,识趣地躲进厨房,客厅里只剩下顾北生和贱贱两人。
  顾北生长叹口气,重新坐到餐桌边,修长手指有力搓着额头,然后握拳撑住下巴,盯着那只少了二支虾腿的龙虾发呆。
  几分钟前他还怀着美好的心情坐在这里,品尝着新鲜美味的龙虾,把心情忧郁了一天的安吉逗笑。短短几分钟,同一个位置同一只龙虾,吃饭的心情荡然无存。
  网上常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那个先来。果然,明天还没来,意外就这样闯来了。
  这意外真让人倒胃口。
  顾北生又想起那张让人浮想联翩的照片,他确定安吉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吻她。
  但,即使那样抱着,也令他不爽。
  “对不起,”旁边的张健懊恼地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太着急了。”
  顾北生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去洗个澡,别着凉了,洗完我们一块商量解决办法。”
  顾北生不怪张健,他这个大学同学的脾气他太了解,平常看似不务正业,到处拈花惹草,其实做事很有分寸。
  对待工作从不掉以轻心,一旦涉及到他的声誉,更是极力维护,就像护着幼崽的母鸡,随时乍着翅膀准备战斗。
  回到房间的安吉狠狠的把手机扔到床上,仿佛它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扔了它才能解了心头怒气。
  但手机只是在被褥上弹了一下,无声的再次落下,让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以她此刻的心情,这时候就应该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把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
  安吉站在卧室中央,恶狠狠地盯着静静躺在松软床上的手机,真想去厨房拿一摞盘子过来,那动静应该听的很爽。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红色小人和气地说,“别生气,盘子摔了还要再买,多浪费钱。”
  另一个绿色小人鼻孔朝天的叫嚣,“买就买,本小姐愿意。”
  红色小人又说,“那些盘子是房主的,看起来很贵噢,不是只买你摔的那些,要买全套,连汤碗汤匙都要买。”
  绿色小人迅速合计,那些细瓷金边的餐具似乎真得不便宜,好像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不是还要到国外去买?不行不行,机票钱可不便宜,太不划算。
  眼前仿佛看到钱包里的钱雪片似的飞出去的场景。
  嗯,我忍,一定不能让冲动掏空我的钱包。
  看到绿色小人不说话了,红色小人迈着小短腿过来安慰地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它的后背。
  在那个轻柔小人的安抚下,安吉渐渐冷静,在沙发上坐下,无聊的不知该干点什么。
  眼睛无意中落在背包上,想起从高越强那里拿回的笔记本。
  把笔记本拿出来,这是本黑色本子,像书本大小,外皮柔软,正中间几个微微凹陷的音符,正是SA乐团的logo图案。
  这本子应该是安吉去乐团之初拿到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所以才会在扉页上写下那样一句Dre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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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e(梦想从这里腾飞)的话。写得非常认真,每个字母都倾注了对生活的热爱。
  底下签名没用全名,只简单一个楚,旁边画了一个手握拳头加油的卡通小人。看上去幼稚可笑的图画,令表情严肃的安吉忍不住嘴角上扬,脸上绷紧的线条慢慢放松下来。
  翻开里面,断断续续记着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排练的时间、曲目,还有她对乐团整个演奏的想法,大提琴多了,小提琴少了,某个音域不够饱满等等的记录。
  有时是一小段旋律,写写画画,有不少涂改,像是一时灵感乍现的记录。
  因为不是日记本,里面少了她在那个时期的日常杂事和心情记录,让想通过笔记本想起那段时间记忆的安吉有些小小的失望。
  再往后翻,在记录的最后几页,有一段文字引起了安吉注意,上面写着: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太可怜了,同样珍贵的生命,他们不该这样悲惨的活着,不该永远生活在不幸当中。就算在生命的初期他们无力与命运抗争,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也应该受到上帝的眷顾。
  至少在我的曲子里,他们应该幸福地生活。’
  安吉把这段话反复阅读,大概想像出当时自己应该是参加了什么慈善演出,看到孤儿们生活悲苦,心里由感而发,打算为他们创作一首曲子。
  把本子前后翻翻,没看到创作的乐谱。
  安吉有些奇怪,按照她的习惯,创作的乐谱应该就在这本子上记着。
  难道...没来的及,就去叙利亚参加国际红十字会的演出?
  目光游离间,忽然看到装订线处有一处小小的纸芽冒出,像是被撕去的某页留下的断面。
  仔细翻看果然发现有缺页。
  难道是写得不满意,撕掉了?
  安吉皱眉兀自猜测时,手机响起。
  自从进屋就被扔在床的手机,安吉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它,现在它在床上使劲地“汪汪汪”叫个不停,似乎再不接电话,就真有一条发怒的小狗冲过来。
  “喂,”安吉趴到床上,懒洋洋的接通。
  “小绯,你还好吧?”电话那端响起安然关切的声音,听上去挺着急。
  安吉实话实说,“当然不好。”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一想到网上的文章,心情马上就急转直下。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贱贱和顾北生在商量办法,让我不要管。”
  “小绯,”安吉犹豫了一下,好心的提议,“现在网上对你的评论不太好,如果再拍到你和北生一起的照片,还不知道被写成什么样呢。所以,我觉得你暂时应该离开那里,要不...回来住吧,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
  ......
  “这种事情也不必太在意,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她没回话,安然话锋一转柔柔地说,都能想像她是怎样的面容恬静。
  “还不是大事?”安吉炸毛,看不出柔柔弱弱的安然心理这么强大,“我都被人写成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前有某‘王子’,后有某大亨,我这名声以后想结婚怕是要到国外去找了。”
  “用那么麻烦吗?你跟表哥谈恋爱这事连我都瞒着,活该你被人写。有表哥爱你,还怕以后没人娶你?”安然在电话中取笑着埋怨安吉。
  “你可不要跟着瞎说,我怎么会跟表哥谈恋爱?他是哥哥。”安吉急忙澄清,她不能跟所有人解释,但至少家人们不能误会。
  ......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小绯,其实表哥很爱你,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以前没少嫉妒你,现在我真得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不要瞎说,我已经跟表哥说清楚了,我们不可能。”安吉语气严肃,黛眉微微皱着,小脸看上去表情凝重。
  “真的不考虑?”安然不死心的确认。
  安吉沉默了一下,似是无奈的说,“感情的事无论我有没有失忆,都会认真对待。”
  “那...好吧...”安然十分惋惜的说,接着又补充道,“昨晚我们拍的照片,我给你发了几张,你看看。”说完便挂了电话。
  安吉挂了电话,微信里果然有几张发过来的照片,照片中大家或吃或聊,一片其乐融融的景像。
  扑面而来的家庭氛围,让安吉无比留恋,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幸福感,通过照片竟比昨天身临其境来的更加强烈。
  眼睛在照片中久久不愿移开,安吉最终把照片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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