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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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肖景行手里拿着的正是白日里元轻衣看到的文书,李楚南奉命给他送来的——京畿附属地区的一个小镇又遭旱灾,怪就怪在,二十年前这个小镇原是有大河滋养。
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这大河一夜间忽然浑浊,饮水的村民皆生怪病,最终竟浑身溃烂而死。
村民们只好掘沟渠从黄河引流,京畿地区本就降水不足,这小流治标不治本,是以常年旱灾。
书房外响起林管家关切的声音:“少爷,是否需要备膳?”
肖景行这才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
“林叔,人安顿好了吗?”
林叔笑道:“已为元公子整理出了西房。”
书房内陷入沉默,好半晌,听到肖景行道:“把他安排到侧房吧。”
“这”
侧房是整个府中离正房最近的房间,几乎和肖景行的卧室只隔了一个小院。
按理说这个房间是要留给肖家主母的。
“尚且不知此人底细,仍需多加警惕。”
肖景行拂灭桌角的两盏油灯,走出书房。
林管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留此人有用,却要细密监视,以防不测。
但这种工作派暗卫盯着不就行了,还亲自盯着,少爷真是亲力亲为。
林管家毕竟是肖家伺候多年老人了,不像孙西亭般莽撞。
只见他应是,便不再多话。
莫嬷嬷很快安排下人备好了膳食,却不见八仙桌边坐了人。
肖景行微微皱眉。
“人呢?”
林管家很快会意他指的是谁,答道:
“元公子四处看完府邸便说要出府,晚些回来。少爷放心,已经派暗卫跟着了。”
肖景行没说话,独自坐下来。
他吃相向来十分规矩,不紧不慢,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肖景行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似乎觉得周遭安静得过分了。
而这边元轻衣正兴奋地朝云莱客栈奔——他方才正在欣赏肖景行府里那座逼真的假山,忽然感受到强大同族的气息,不用猜他也知道是他那个便宜师父来了。
魔族天生五感敏锐,他早就察觉到有人正跟着他,知道肖景行不可能这么快就对他放松警惕,由是随他跟着了。反正也不会跟到云莱客栈里去。
元轻衣还没进入云莱客栈,四面八方突然飞来大红的绸缎。那绸缎看似软和,朝他去时却猎猎生风,划破空气的声音刀子似的。
元轻衣忙刹住脚,飞身避过攻击,奈何双拳难敌四绸,最终还是被牢牢捆住吊了起来。
紧接着一张明艳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来人踩着绸缎在空中,却如履平地,正是元轻衣的师父——曾叱咤三界却最终与仙君道侣双双归隐的弑阴门前门主厉姬聆。
“臭小子,看来在凡间落了不少课业,功夫半点没长进啊?”
元轻衣露出小虎牙。
“师父,偷袭非正人君子之道!”
“屁!谁教你的?管他君不君子,管用就行。”
“师母教的!”
元轻衣视线往她身后挪了挪。
只见厉姬聆身后出现一位面如冠玉的绝色男子,此人一袭白衣,气质出尘,宛若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神明——本质上来说,确实算神明。
此人正是凭一己之力化解仙魔两界矛盾的若尘仙君谷子饶。
若不提他化解仙魔两界矛盾的方法是与女魔头厉姬聆比翼双飞的话,谷子饶的确是不容置喙的强大存在。
只见谷子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即将元轻衣放了下来。厉姬聆见自己打的团子被拆了,也不恼,只是扒在谷子饶身上不肯下来了。
元轻衣无语。
在楼下看着的秦如玉更无语:“我说你们,砸坏了老娘的客栈,可得三倍赔偿!”
秦如玉,怎么说呢,也算半个修仙之人。之所以说是半个,主要是她嫌天界规矩多,禁律严,索性在即将飞升渡劫之日挑撂子还俗了。
不还俗还好,一还俗彻底不愿回仙界了——好酒好肉好男人,花花世界迷人眼。
元轻衣这才被赶到厢房里去,店小二机灵得很,立刻上齐了美酒佳肴。
谷子饶不沾酒,只是不停地给厉姬聆斟酒夹菜,厉姬聆边埋头苦吃,边听元轻衣同她讲凡间逸闻。
“这么说,你现在住在国舅府?”
元轻衣道:
“是也不是。”
厉姬聆喜:
“好小子!拿下他,就是拿下凡界啊!和你师娘一样有出息。”
(是的没错谷子饶拿下厉姬聆于是仙魔两界归一了)
谷子饶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
元轻衣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两片毛叶子递给谷子饶。
谷子饶接过,两片叶子深绿被毛,在元轻衣袖子里估计呆了有一旬,干干巴巴。
沉吟片刻,谷子饶微微皱眉道:
“这种草药,我未曾见过。你从何得来?”
“师母也没见过?”
元轻衣摸摸下巴,思索片刻。
“我从皇后娘娘宫里随手扯来的,没见过,觉着新鲜。听说是身毒国上贡给皇室作礼物的,叫作竹叶桃,整个大醴仅此一株。”
“竹叶桃”
谷子饶游历的地方不少,身毒国却没有去过。
要说若尘仙君的爱好,无非就是厉姬聆和种草药,竹叶桃或许有潜在的实用价值。
“待我培育完苗圃里的草药,便去一趟身毒,回头再告诉你。”
元轻衣并不着急,本身他也只是见到不认识的植株感到好奇罢了,点了点头便不再把这竹叶桃放在心上。
只是酒过三巡,他想起该回国舅府了,毕竟在客栈外监视他的那位仁兄啥也没吃呢。
厉姬聆喝得有些犯迷糊,摆摆手示意让他走,自己窝谷子饶怀里去了。
谷子饶无奈地扶住她的头,朝元轻衣微微颔首,道:
“万事小心。在凡间少动用魔气,虽说你不排斥凡间气息,这样总归究不利于修炼。”
“知道啦知道啦!”
元轻衣掏了掏耳朵,心下只觉得快要被师母这句话念得起茧。忙站起身闪人。
【国舅府】
元轻衣到国舅府时发现大门已经锁上了,夜深人静的他也不好砰砰砸门。
他恨得牙痒痒,心道:好他个肖景行!府里有门禁居然不跟他说一声!林叔怎会不知他出了府,绝对是那个龟孙子故意的。
好在国舅府围墙并不算高,对于他而言翻过去小菜一碟。
元轻衣退开两步远,丈量了一下高度,发力一蹬,正准备卡着墙砖翻过去,就被两名暗卫擒住。
元轻衣恼:“好你个肖景行!当我好欺负呢!”
暗卫扶额:“元公子,您可别嚷了,子时人寂,肖廷尉该罚你了。”
元轻衣此时气得像只河豚:“那你说说!你们家廷尉大半夜给我关门外了!像话不像话?”
其中一名暗卫挠了挠头。
“嗯那确实不太像话”
“呆子,快住嘴。”
另一名狠敲他脑袋瓜。
“小心廷尉让你回去领二十鞭子。”
话未了,就听见一道清冷如谪仙的声音。
“放他下来吧。”
两名暗卫见来人,迅速放下元轻衣,低头道:“廷尉!”便退到了一边。
肖景行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赖着不肯起的元轻衣。
“还不起来,今夜别睡了。”
元轻衣握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寄人篱下,凄凄惨惨——更不想起了,说实话,肖景行府邸铺的白玉砖,躺下去比云莱客栈的木板板舒服。
好半晌,见元轻衣依旧赖在地上,肖景行转身离去。
离去离去离去
“诶!别啊!哥!哥哥!景行哥哥!”
元轻衣迅速蹿起,笑话,他又不傻,国舅府的床肯定比地板好睡啊!
“景行哥哥!我睡!我睡哪儿呢?别走啊景行哥哥!”
元轻衣实在聒噪,不少仆从早已经探出头来了,肖景行忍无可忍,停住脚步。
“噤声!睡侧房。”
元轻衣乐颠颠地跟上。
“肖至,你府上真没有小丫鬟?诶!你别瞪我!我不用丫鬟伺候!我就问问,问问。”
元轻衣一路上不知疲惫似的扯谈,肖景行则不予理会,把人带到偏房便止住脚步。
“府中亥时门禁,下回再没回府,门外待着。”
元轻衣撇撇嘴,默默望天:镇南王,您儿子这么古板您和您爱妻知道嘛?
挂着笑目送肖景行远去,元轻衣这才转身伸了个懒腰进房里。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衔凤烛台,银鼠毛毯,金丝床帐,乌沉木香炉幽幽地发香。
元轻衣觉得自己这大腿属实是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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