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喻舟几乎耗尽心神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其他东西，现如今她的脑海中除了残存着要到封闭发房间的念头外，就全然只剩下了食欲。

        肺部的氧气被高度压榨，喉咙处是呼吸过度的刺痛，双耳已经接收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大脑接近崩溃之际，一道尖锐的近乎刺耳的电流声打破耳边的寂静，耳鸣之后，格外熟悉的冰冷电子声在脑海中响起。

        【警告！饥饿感超过阙值，拟态即将失效。】

        【倒计时开启——】

        【3】

        喻舟双瞳紧缩，理智高度警戒，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幸好不远处就是房间，她再次加速奔去。

        【2】

        喻舟冲进门内，反手抵住屋门。

        【1】

        电光火石间，“吞噬”注定不可控了，那就只能尽量降低影响。

        到达较为安全的遮蔽点，她的大脑稍得喘息，瞬间给出判断——放出背包物品，来满足食欲。

        转瞬间，屋内被各色宝物，珍矿堆满，零星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稀奇古怪的药剂。

        【拟态失效，注意！“吞噬”开启。】

        电子音响起的一刹那，原本抵在门口的人形骤然消失，衣物散落，只留下一个流转着星尘雾气的深蓝色生物。

        如果喻舟理智还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现在的形态简直和【yggdrasil】里自己的游戏形象一模一样，只是和原来相比，此刻仿佛缩小版的自己。

        但此刻出现这种原始形态，也正是喻舟彻底失去理智的表现，她的大脑中全然只剩下了食欲。

        饥饿感不断在身体内叫嚣，萦绕在身体上的不断流转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涌上前方不断散发着强大能量的“山堆”。

        雾气蔓延到哪，哪里就像是被消除一般，能量伴随着器物的损坏消失不断涌进喻舟的身体里。

        但是这还不够！

        【提示，监护者护臂正在受损，监护者护臂已损毁】

        【提示，六戊斧正在受损，六戊斧已损毁】

        【提示……】

        无视听见的奇怪声响，喻舟贪婪的满足身体迫切的吞食一切的食欲。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雾气如虚无之口一般，所到之处，全部吞噬殆尽，堆满房间的财宝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消失。

        虽然“山堆”不断被蚕食，但背包因为玩家的需求，依旧源源不断的朝外吐出“食物”。

        大约一炷香后，喻舟的饥饿感终于降到正常值，理智回拢，总算不再被“饿饿饿，吃吃吃……”刷屏了。

        看着散在屋内像是死物一般的闪着星尘的雾气像极了她在电脑上看过的宇宙星海的图片，被缩小的星海用固有的规律运转，神秘而瑰丽。

        意识一动，雾气如小狗般朝她飞奔回来，迅速笼罩在深蓝色的像是凝固着的水滴一般的外表面上。

        其中一缕飘在她的眼前，尾端不停打转，像小狗讨赏般疯狂摇着并不存在的尾巴。

        有，有点可爱欸。

        她定了定心神，凝胶般深蓝色的触手从两边探出，小心翼翼的凑到视野前。

        喻舟这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自己的本体，想起刚刚电子音的警告，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类外表原来是拟态啊。

        虽然之前有些猜测，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被开除人类籍了。

        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父亲应该也算人类这一方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了，既然父亲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本体，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喻舟这般思索着。

        总而言之，先变回人形再说。

        “拟态”再次启动。

        她直观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凝胶般的蓝色躯体不断扭动，躯体也随之拉伸，紧接着便细致的勾出了人类的模样，水蓝色的凝液身体已然一副少女的模样。

        在身体最后勾勒完成后，外表蓝色的凝液仿佛褪色一般，逐渐褪成了人类该有的颜色。

        看着修长的手部由蓝褪成白玉似的颜色，喻舟突然想到了“变色龙”，改变自身颜色融入更大的环境中，怪不得叫做“拟态”呀。

        她需要拟态成人类的模样，才能融入所谓的人类社会吗？

        好无聊。

        …………

        ……

        屋内剩下的财宝闪着玄妙的光芒，背包还在不停的朝外吐。

        喻舟终于想起那些的剩余的还没惨遭她毒手的幸存物，一边收回背包中，一边用神识扫去。

        大致瞄了一眼背包里消失的物品，看着原来满满当当的背包此刻空的让她发慌，即使豪横如她也难免感到痛心了。

        她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家当，肝了这么久收集来的材料，就这一炷香的功夫竟然被“吃”掉了大半。

        太，太败家了！

        喻舟心一颤一颤的，不敢再清点下去了，她怕再数下去，自己就要达成“我痛打我自己”的成就了！

        她从背包中取出一开始就明智的和世界级武器锁在一起的梅枝和吊坠，心里稍稍得到些安慰。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把这些提前上锁了。

        不然，要是被她无意识吞掉了，她真的会抑郁的怒锤自己的吧。

        佩戴好一切，喻舟收拾了一下屋内，便解开被卡死的拉门。

        杏眸扫过四周，大概因为是阴阳师的缘故，贺茂家的仆从没有吩咐一般不被允许靠经主宅附近，这间房靠近主宅，连带着也少有人会靠近。

        透着凉意的风捣乱似的将碎发抚到额前，恰好遮住了喻舟带着无机质般仿佛死物一般的眼。

        挺好的，这样也省去了她处理的功夫。

        或许是被本体非人一面的影响，喻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

        下一瞬，散在周围观察的神识敏锐的感应到似乎有东西在朝她这里靠近，似乎，还拎着什么的样子。

        刚刚清醒的大脑一时有些混沌，还没等她找出对应的人物，来者就抬眸恰好与她对视上了。

        秋奈提着暖好的蜜水，一眼便望见了敞开的大门处，神色近乎空洞的孩子。

        精美的不似人类该有的面容，毫无生气的如同橱柜中的人偶一般，空洞茫然。

        风吹起她的外袍像极了在茫茫风雪中无处可依的纯白之蝶，仿佛下一刻就会淹没在这场风雪之中，无处可寻。

        秋奈一下子握紧了手中食盒的提篮，快步上前。

        “母亲，嗯？”

        终于想起对应身份的喻舟，下意识挂起笑礼貌唤道，就猝不及防被扯如一个带着甜味的柔软温暖的怀抱中。

        如此近距离大面积接触，喻舟的大脑再次陷入泵机状态。

        下一刻，不同于人类的感官敏锐察觉到怀抱着她的女人说不清的惊慌，喻舟下意识抬头凝望不停颤抖着的人类女性。

        空气中传来苦涩的像是暴雨前沉闷至极的气味，喻舟仔细嗅了嗅，是从母亲身上传来的。

        “母亲是在担心什么？”

        她幼小的孩子仰着与她相似又不同的脸，干净剔透的纯黑色眼睛，平静的近乎神性般的凝望着她。

        秋奈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但是母亲的直觉让她抱住了这个孩子。

        她总有一种感觉，如果她没有上前，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如同夜间坠落的流星一般，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见母亲不说话，喻舟歪了歪头，循着甜味低下头，看到一个绘着描金六角梅样式的黑漆木盒。

        “母亲是来送这个的吗？”按照她记忆中的礼仪，喻舟下意识答谢道，“烦劳母亲了，是儿之过。”

        秋奈望着毫无问题，堪称完美的完全符合礼仪的问候，没有丝毫欣慰，怪异的割裂感如破碎的镜面般将她和悠分裂开。

        不该是这样的！

        秋奈一把拉起端坐着的小姑娘，全然不顾喻舟的呆愣，风风火火的提着食盒带她进入内室。

        喻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秋奈一把塞入铺好的被褥中。

        “欸？”

        还不等她发问，母亲打开木盒，一勺蜜水就直接塞进她嘴里。

        “母——”刚张嘴，又是一勺塞了进去。

        如此重复，直到蜜水都喝光了，喻舟小心翼翼的望着母亲，吞咽下喉中甜到发腻的感觉，轻声发问，“母亲怎么了？为什么要灌……额，喂我喝蜜水？”

        看着完全不是之前温婉柔弱的病美人模样的母亲，喻舟下意识改口道。

        她突然想起，记忆中的母亲从来不是娇贵的菟丝花，巫女出身的她虽然嫁给了贺茂忠行，但从未忘却自身的强大，即使母亲大多时候表现的如普通贵女般端方柔弱，但是骨子里一直是一个强势傲气的人。

        怪只怪母亲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一下子让她忘记了母亲的本性。

        “呵！”

        这熟悉的轻笑声，立刻让喻舟头皮发麻。

        很明显，她这是生气了，温柔的母亲生气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凝望着躲躲闪闪的快要炸毛的样子，秋奈憋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对于毫无察觉的小姑娘，她又这么能生的下去气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秋奈给她掖了掖被角，故意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指了指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足袋也不穿，就这样站在廊前，还想要肚子更痛吗？”

        “现在这个时候，是最需要保暖的。”

        之后，找个时间好好和忠行谈谈。

        她，绝对，不能再失去悠了！

        …………

        ……

        和室内带着暖意，透着一股清冷的檀木香味。

        恍惚间，喻舟似乎在那里闻过这种香味。

        秋奈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姑娘，想到幼时自己遇到这种事也难免无措，怜爱的捏了捏还带着婴儿肥的软肉，语气温和，“这种事情是每个小姑娘都要经历的，悠不用害怕逃避，这是成熟的标志哦。”

        如果说一开始喻舟还听不懂母亲说什么，现在那就完全明白了。

        所以说，之前她的动作都被误会成了害怕的逃回房间了！

        再咸鱼的心此刻也未免陷入羞耻的沉默中。

        望着一脸慈爱的向她科普生理知识的母亲，喻舟沉默着选择了……默认。

        社死总比暴露好！

        没关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不停宽慰自己。

        怜爱的看着死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

        算了，再说下去就要羞恼了。

        虽然她也很想看悠又羞又恼的模样，那一定很可爱，但今天还是让悠好好休息吧。

        秋奈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回头对埋在被窝里的团子叮嘱道，“哦对了，阿定送来的木盒就在门口，用法就是……”

        后面的话喻舟根本没有听进，猛地抬头，看到不知何时放在门口的红木盒子，双目缩紧。

        她居然不知道那个阿定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会了吗？”看着一言不发的悠，秋奈不放心问道。

        喻舟垂下头，轻声应道，“会了，母亲。”隐于阴影下的眼透着寒意盯着暗红色的盒子，长睫轻颤。

        “我会处理好的。”

        我会处理好她的。

        …………

        ……

        月夜微凉，幽暗的烛火下，女人提着灯笼缓步走在贺茂家宅的小路上。

        烛影晃动，一道白影从旁闪过。

        女人止住脚步，纤长柔软的手撩起耳边散落的碎发，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带着诡异的魅力，女人只是清秀平凡的脸此刻竟然显得妩媚至极。

        “啊呀呀，这是哪来的小狐狸啊~”柔媚入骨的声音带着一些低哑，却增添了更多独特的魅力。

        灯光晃过纯白如雪的皮毛，幽蓝的近乎于紫色的眼透着无奈。

        白狐开口竟然发出人声，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年声音，“不要再戏弄我了。”他顿了顿，清透的眼看着面前虽然容貌只称得上清秀，但也无法遮盖住的绝代风华。

        “玉藻前大人。”

        “或者，还是称呼您‘阿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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