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钱路通畅

　　蔡岚依甚有自知之明，她爹本无官位，年轻时是京城一普通货郎的独子，与她娘亲是青梅竹马，娘亲家商户家世比起他爹这个货郎之子好太多。

　　但因着娘亲是姨娘所生，姨娘体弱多病早早便丢下娘亲撒手人寰，虽从小就寄养在大夫人手下，但性子耿直倔强不懂得讨好当家主母。

　　待娘亲及笄后爹一上门提亲，大夫人便马上应下这门亲事，过了三月便将娘亲草草嫁出闺阁。

　　她爹成亲后继承家业，家族生意在他手中做的风生水起，几年后竟成了京城屈指可数的富商。

　　当年她娘亲怀上大哥的时候，苍理开始推行了一年捐官制度，每人只有一次捐官机会，最高可捐个正七品的京县县令。

　　她那除了做生意时瞧着还有几分精明能干在家却严重妻管严的爹，某日睡落枕了，早间起床时突然一脸高深莫测的与她娘亲商量着必须让自己的孩子脱离商籍，花点银子捐个官，两人一拍即合。

　　她娘亲觉着既然要捐官宁可多花点银子也得捐个高一点的官职，但他爹怕官场公事太繁琐，影响他行商这一兴趣爱好。

　　她娘亲双眼一眯，在她爹欠淡定的眼神中“提点”了一上午，下午临出门的时候她爹再三向她娘亲保证绝对以及肯定不会捐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九品之流。

　　只不过她娘亲忘了一句特别通俗的俗话叫做无商不奸，她爹果然没捐个九品之流，只不过捐的是个京县从八品主簿的小文官。

　　比九品高了那么一点点，平日里也不用点卯，只每年年底开个总结会，平日里做什么都自己安排。

　　虽是芝麻小官也没有实权，但好歹有了官碟，以后孩子出生直接入官碟便也算是官家子嗣。

　　不过为着这事他爹活生生吃了大半年的馒头、稀粥，直到她大哥快出生的时候才换的餐，直到现在她爹都从来不吃馒头，偶尔喝一碗粥也必须是荤粥。

　　再后来她娘亲怀上二哥的时候，恰逢洱河发大水，邻近洱河的平永州，灾民无数、饿殍遍野，当时的平永州府衙已然发不出粮食。

　　平永州巡抚及衙役差点被饿疯的饥民给活生生煮了吃，那年朝廷刚安抚好源岭县地震的灾民，还修建了移民村，正值国库空虚，皇上又急又怒却又寻不到解决之法。

　　那日她爹因着那年的生丝生意盈利颇丰，请几个朋友喝酒喝到兴头上，不知谁提起这个话题几个人越谈越激动，越激动就越热血。

　　几个人趁着那股子酒劲大半夜跑去户部衙门狂击鸣冤鼓。

　　那几日户部上至户部尚书下至为户部倒夜香的大爷，差不多在彻夜议会，讨论着怎么才能用不多的国库存银解决此次水患及水患引发的一系列灾情。

　　本就情绪暴躁的一众户部官吏齐刷刷的对着被衙差带进府衙的醉醺醺的几人。

　　户部尚书道是酒鬼闹事，举起惊堂木正待大发雷霆，她爹衣袖一甩，姿势甚是潇洒，朝户部尚书跟前一站。

　　“下官蔡稷雍虽官居末流，但下官愿捐出一半家产，救助水患灾民，为我苍理之平安喜乐出一份微薄之力！哈哈哈！”

　　“稷雍兄古道热肠，快哉快哉！草民赵宏英虽家底稍薄，但草民愿捐三分之一家产！”

　　她那平日里在锦衣外披层补丁衣日日喊穷的杨叔，特豪迈的双手叉腰，拿出新华街街尾豆腐西施吆喝的架势，“二位仁兄如此豪爽，在下又岂甘落后，兄弟我也捐三分之一家产。”

　　据说第二日酒醒之后杨叔生生落了一场老泪，病了七日，当然这是后话。

　　户部尚书正愁资金短缺，见此三人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甚是欣喜的邀三人去尚书府再饮一番，并上折表三人之功。

　　皇上下旨升她爹为京县从七品县丞以彰表其功劳，因着赵宏英、杨昊二人本无官职在身，依据律例只封为下县正九品县丞。

　　三人之事在皇上的默许下及户部尚书的有意推动下被广为流传。

　　真是酒壮人胆，这事放平日里他们三人是绝对不敢做出头鸟的，出财是小事，得罪某些对此次事件装聋作哑的达官贵族可就事大了。

　　在皇上将三人之事的有意推动下，京城的大小官员及一些商户便不好继续事不关己。

　　多多少少都捐了一些出来，最后竟真的累积起一大笔赈灾款项，总算是解决了这件焦头烂额的事。

　　所幸那次皇上龙颜大悦，特地设宴亲自接见了三人，因着她爹出资在所有人中最多，甚至越级升爹为从五品户部员外郎，特赐封子爵之位，赐封号定，寓意此次安定灾乱有功于社稷。

　　如此一来爹本是官职从五品员外郎，但因为有爵位和封号，所以与正五品官职也相差无二，从此她家除去有了官籍还有了子爵爵位可以承袭。

　　只是她爹每月除了有三天休沐之外，其余时候每日清晨都要去户部等户部尚书上完早朝点过卯，做完自己的本职公事后方可归家。

　　好在皇上也知她爹是商户出生，让他去了管粮食钱财的户部，总算是专业对口，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且在户部尚书那儿留了不错的印象。

　　所以在户部没人刻意为难，每次总能早早料理完公事还有时间去查验手下的商铺产业。

　　因着她爹管的账册清明有序、查阅方便，且手下款项出入恰当合理，甚少有浪费，为此户部尚书专门让她爹拟定了一套专门的管理方案用在户部，年底结算竟发现户部业绩远超以往。

　　除夕宴上户部尚书得皇上夸赞，在死对头工部尚书面前很是长脸，想着她爹果真是个管理钱财物资的得力助手，这种人才在手下当物尽其用才是。

　　于是便上奏折举荐她爹为正五品户部郎中，皇上一瞧这折子愈发肯定她爹在管理钱资这方面的能力。

　　且今年户部因着那套管理方案确实减少许多浪费，为国库省下很大一笔银子，当下御笔朱批便准了这份折子。

　　说来也巧，皇上将将准了这份折子，正对御书房的那片天空突然出现一道赤色霞光，与此同时皇上最宠爱的玉妃诞下皇上的第三个孩子，三皇子煊王殿下。

　　皇上欣喜的听着玉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报完喜，瞅着手中折子上的朱批颜色与那霞光祥瑞简直一模一样。

　　龙心大悦之下再下一道朱批：“户部郎中蔡继雍于户部有功，才华横溢，朕特赐恩典晋其伯爵之位。”这么一来她家就成定伯府了。

　　所以她爹官职虽是正五品，但因着其爵位与封号，已是相当于从四品，从四品的官家小姐除非太后和皇后点名，或者是自己争取表现的机会，否则是没人注意的。

　　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再朝角落里缩了缩，趁着邻桌的小姐专注的伸着脖子朝前排望去的当口，悄悄的将自己桌上的空盘子与邻桌只动了半块的那盘点心换过，开心的吃着。

　　皇后与前排几位诰命夫人谈笑间，太后身边的敬敏姑姑从院外走来，恭敬的俯身凑在太后耳边。

　　太后笑着点头，瞧着一直文静坐在桌案边的长平候府嫡小姐郑宝菱，“哀家可抓到躲懒的人了！宝菱你今日坐在那儿看诸位小姐展示才艺，吃点心躲懒可没那般容易，这事哀家得罚你！”

　　郑宝菱盈盈起身朝太后、皇后行礼，“太后娘娘饶命啊，宝菱瞧着诸位小姐皆是闭月羞花、才艺精湛，为王母娘娘诞辰精心准备，宝菱陋颜粗才不敢拿出手唯恐惊吓了王母娘娘。”

　　郑宝菱，面容虽只称得上中上之姿，却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加之其父郑绍秋当今太后的侄子，官职太尉，位列三公，封爵长平候。

　　其母长平候夫人李淑娟乃工部尚书嫡长女，现晋一品国夫人，可以说是满门荣耀家世显赫，郑宝菱身为长平候府嫡长女，是京城官宦子弟最想求娶的妻子之一。

　　“你这爱贫嘴的性子和你爹幼年时一模一样，今日无论你找什么借口，哀家这顿罚你都逃不了。”

　　郑宝菱掩唇轻笑，手中的湖蓝蚕丝手绢与一身碧蓝如意云烟裙极是相衬，“太后娘娘雍容华贵，臣女见识过娘娘凤仪自然福至心灵，愿为娘娘献舞——凤舞九天。”

　　太后朝长平候夫人笑骂道：“淑娟，哀家瞅着宝菱这丫头，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

　　长平候夫人也笑：“太后娘娘恕罪，这丫头平日在府里被侯爷和臣妇惯坏了。”

　　皇后一直笑得端庄大度，暗自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幕戏，心底暗自揣测：太后与长平候妻女定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这一唱一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升平院当值的太监从院门处行来，朝太后与皇后跪下行礼，“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煊王殿下、襄王殿下、博南郡世子在院外求见。”

　　皇后凤目微眯，垂眸暗想：原来是为了煊王，看来这长平候府的郑小姐是瞧上煊王了，太后这老虞婆想来是要拉拢煊王。

　　哼！本宫的大皇子翌王乃苍理最尊贵的嫡长子，根本就是苍理储君的不二人选，若不是当年玉妃那个狐媚子生下煊王，皇上又怎会迟迟不立储君！若是煊王与太后真的结盟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只不过依煊王的性子，即便太后与长平候妻女筹谋再深，今日怕是也难如愿，哼，本宫权当看看一场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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