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清晨，伊莲娜早早的去沙滩跑步，穿着她那条翠绿色的短裤和一件白色的吊带衫，她看上去很清新。
　　像这样的女人也会老，但相比较于同龄人，她已经是像吃了防腐剂，永远都老不到哪里去，她只是随心所欲的享受着生活。
　　艾琳看到她就想起在摇滚吧里那个美国人的吻。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亲身经历者早就将事情抛诸了脑后，而旁观者会一直把那个情景搁置在记忆里，抹也抹不去，又或者亲身经历者毫不在乎的事情，旁观者却一直耿耿于怀，米歇尔真的没有看到那个美国人吻他的妻子吗？此时他和汉克用完早餐还坐在餐吧里切磋探讨，永远都有说不完的工作。
　　欧洲人用完餐后，通常都会坐很久，来上一份甜点或者一杯咖啡、继续喝一些酒或饮料，有时甚至可以从午后坐到傍晚，从傍晚坐到深夜。
　　在他们的习俗里，用完餐后大家在一起坐的越久似乎感情越好，这是一种礼节，但是艾琳觉得这也是他们臀围普遍偏大的原因。
　　艾琳起初真的很不习惯，因为中国人的习惯是在餐厅里用完餐后，大家小坐片刻就要起身离去，好让服务员收拾桌面，也有助于消化，不会坐在餐厅里再继续喝酒聊天，有必要的话会再另择咖啡店或者茶楼。
　　和汉克在一起后，每每被邀请去某个外国朋友家聚餐，艾琳总是感觉去时容易走时难。
　　正餐之后才刚刚开始，大家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主人似乎永远都没有想休息的意思，更没有逐客的意思，甚至还会拿出扑克牌来，或者推荐其他游戏来一起玩耍，不到半夜，聚会总不能结束，艾琳总是会坐到屁股发疼发麻，百无聊赖，又不能撇下汉克一个人先走，显得很不礼貌。
　　去西餐厅聚餐也是，用完餐，西餐厅服务生会主动收拾餐盘餐具，聚会的外国人才开始真正的大开喝戒，通常这段时间会持续一两小时或者更长，他们的兴致才能得以满足。
　　有时他们也去中国餐厅用餐，商务宴请或者朋友聚会，这样的情况下，才真正看出他们是根本不懂中国人的习惯的，也做不到入乡随俗。
　　用完餐后，他们占据着桌子不离开，还像是在西餐厅里一样喝着聊着，他们不知道中餐厅中午或者晚上，在用餐高峰过后，差不多到点时没什么客人再来就要打烊，服务员需要休息，或者下一桌等着翻台，一大桌残盘剩羹需要清理，客人不走，服务员是不会清理的。
　　外国人抱怨为什么中餐厅里的服务员在客人用餐后不立即收拾桌面，好让他们喝酒谈话，中餐厅里的服务却有规矩：客人不走就收拾餐桌，是很不礼貌的。
　　关键的一点是，西餐厅不光是在食物上获取利润，在酒和饮料上更有相当可观的利润，如果一份西餐要百八十人民币，三杯进口啤酒也需要百八十，更别说什么鸡尾酒，利口酒，伏特加，朗姆酒了，还有整瓶出售的红酒、白葡萄酒、香槟酒，利润都是翻若干倍的。
　　中国餐厅，客人坐下来可以点最贵的菜，最贵的酒，但是很少有人吃完喝完还赖在桌上再干喝几瓶茅台、五粮液或者二锅头的，有也有，但那是奇葩。啤酒无非就是青岛、雪花、三得利，有时是随餐赠送，凭什么就得满屋子掌着灯，后厨、服务生、收银员都不下班，等着赖桌的客人呢？
　　艾琳不想吃完早餐又那样坐着，她想随处的走一走。
　　走过酒店潜水俱乐部门口，她的教练正好半趟在门口的长椅上，赤膊着上身，戴着墨镜，又黑又壮，像黑社会老大似的，他貌似在闭目养神。
　　躺椅上还坐着一个外国女人，也是又黑又壮，虎背熊腰，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袍，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显得很邋遢，比教练看上去年龄大很多，她吞云吐雾的沉默的抽着烟，貌似香港电影里的那位非常形象的包租婆。
　　艾琳听说那是教练的老婆，好几年前从美国来这里度假，跟着教练学习潜水，随后就留下了，和教练一起经营着这个潜水俱乐部，旺季的时候收入还挺可观，但是淡季总是很漫长。
　　当天傍晚艾琳汉克一行人去D’mall
沙滩上的露天酒吧喝酒，无意中看到潜水教练和他老婆，看来是他们来的比较早，两人坐在那里，面前的桌子上有喝了一半的啤酒和扔了好几个烟蒂的烟灰缸。
　　教练老婆烟不离手，还是显得很沉默，教练两眼通红，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潜水的缘故。他穿了件白T恤，显得他皮肤更加黝黑发亮，健康粗矿。
　　看到艾琳他们，教练赶紧起身招呼，示意他周围有很多座位，他老婆却坐着纹丝不动，毫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教练拍拍她的肩，跟大家介绍这是他老婆，美国人。大家互相跟她打招呼，她才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句：“嗨。”紧接着还是在那里吞云吐雾。
　　篝火表演开始的时候，大家酒也都喝到半醉了，男人们划拳吆喝着，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聊着，此时艾琳才知道伊莲娜以前是俄罗斯国家队的体操运动员，没想到她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
　　另一个俄罗斯女人讲的最多的是如何烹制美食，女人们也很乐意听，艾琳讲中国一些地方的习俗，这对于长期在中国生活的伊莲娜还是有吸引力的，唯一沉默的就是教练的“包租婆”老婆，她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冷漠而高深莫测。教练酒喝多了，告诉汉克：他老婆要回美国，要跟他离婚，要问他要一大笔钱。
　　篝火表演无非就是跳火圈、喷火龙，再有就是甩火棍，表演者用三四根火棍旋转出一个个火轮。看到精彩处，观众们鼓掌叫好，火棍用的燃油燃烧后，升腾出浓烈呛人的烟味，人们欣然呼吸着，人在心情爽的时候什么都能容忍。
　　很多人期待着菲律宾的特色乐队开唱，一群装扮各异的年轻人出现在舞台中间，弹着贝斯的主唱顶着满头不羁的卷发，他沙哑的嘶吼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他的歌声苍凉而荒蛮，他声嘶力竭，贝斯在他的手中仿佛像要挣脱牢笼的困兽，发出疯狂的节奏、排山倒海，为这海边的夜空平添出许多的喧嚣来。
　　所谓舞台，就是在众人喝酒的空间，腾出一块空地来地来，铺上几块板子。
　　沙滩上的道具只能是极简的，否则一场大雨过后惨不忍睹。
　　这里的雨说下就下，毫无征兆，瓢泼倾盆，但说收就收，一收就马上艳阳高照，还没来得急找伞，就已经是晴天了。所以海边的人们不担心下雨，尤其是不需要买鞋，一双拖鞋可以拖一年，真的很省钱，不像冷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要各种鞋来搭配。在这里，长靴、短靴、皮鞋、运动鞋、高跟鞋、凉鞋，统统多余。
　　艾琳他们这次假期中，也下过几场大雨，但是大部分是晴天，台风也刮过几次，甚至有几次台风在沿海的很多地方造成了很大的损害，而艾琳他们住的处于海湾的酒店幸免于难。仅仅是有一次，正值傍晚时分，人们在餐吧里用餐，台风突然降临，疯狂肆虐，客人们手忙脚乱地帮着餐厅人员装上好久不用的木门，大家胆战心惊。
　　第二天海滩边铺满了枯叶和树枝，还有很多棵未抵御得住狂风而被拦腰折断的树，沙滩上有些凉亭的茅草顶也飞散的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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