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喝酒伤身还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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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办得并不奢华,席座特地布置在了书楼下方的校场中,说是方便能与两日后的“焚尸”无缝对接。
台上仅剩季小晴和鬼师父的两座亭子,就连奉诀都只是敬了二位几杯酒后就匆匆离席了。
弟子们倒是开怀畅饮、无话不谈,几个关系要好的自由围坐一桌,吃得满嘴肥油。
这几日因为魔族季演的事还有门中傀毒的事,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眼下终于解决了其中一大祸患,少年们纷纷感慨,一边说着自己的英勇贡献一边比手画脚,时而激愤时而叹息,场面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台上的这两位长老就没有什么话好聊了——鬼师父兴致勃勃摇着扇子欣赏歌舞,而季小晴则连碗筷都未动分毫,活像一尊不食烟火的神灵石像。
“这窖藏了数十年的美酒,是由西南处一家仙门所赠,酱香醇厚,听闻饮下还能忘却忧心之事,季长老不肯赏脸?”鬼师父举起身前的琉璃杯,往旁边那座花亭的方向扬了扬手。
还未等到回应,身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女音:“十年的酒哪比得上百年陈酿。”
鬼师父一调头,撞见了红装素裹的阿树。
“……哟,阿树?”
阿树敷衍地笑了一下,给他倒上了自己手中的那壶酒,“听闻扇面鬼师喜好饮酒说书,这是我家洞藏百年的佳酿,味道浓烈着呢。”
鬼师父立即放下手里的琉璃盏,转而去拿她刚才倒满的那杯,手指刚碰上杯身时,还情不自禁颤了一下,“温润如玉啊……你身为贵客,这种端茶倒水的小事,不应由你来做呀!”
阿树冷冷地“呵”了两声。
“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晚辈来做吧。”不周突然从坐席上起身,并拿了自己的那壶酒走了过去,“午膳过后不宜再辛辣。晚辈这酒虽比不上西南仙家的醇厚,也比不上阿树前辈家的浓烈,但它绵柔润口,味道也是极好的。”
说着,不周顺势将鬼师父手里的那杯请了出来。
鬼师父一向欣赏不周,他幼时还在奉书楼学书的时候就已出类拔萃,尤其喜好收藏自己的文书,只可惜后来被奉聿一句话给带走了,不然或许还能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他立马拿起不周递来的新酒,赞许地点了点头,但也并未急着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季小晴的方向。
只见亭内那女子侧颜绯红,上身起伏,状态微醺,不知已趁机喝了多少杯酒,看得鬼师父有些魂不守舍。他忽然起身,又拿了另一杯阿树倒来的酒,直径走向旁边的花亭。
鬼师父歪头看着端坐在内的季小晴,右脚轻轻一迈,踩住了亭台上的石阶,将酒直直递了进去——这场景有点像老痞子调戏美人,结果招来的却是美人的一脸嫌弃。
鬼师父:“看季长老这般忧思,我见犹怜,莫不是想家了?不如回味回味你们家的百年陈酿?我敬您一杯。”
后方的阿树刚要开口,却又被不周抢先了一步:
“鬼师父,今日是晚辈的拜师之礼,此酒应由晚辈敬奉才是。”
鬼师父虽点了头,但眼睛还在季小晴身上半分都移不开,那身地痞的姿态再加上荒淫的眼神,仿佛只要一张口,就能散发出腥酸的恶臭。
“听闻季长老最近因魔头之死深受打击心神不安,哎呀…斯人已去,何不珍惜眼前?不周早年出师奉书楼,后又入了聿长老门下,您今日若还是不肯收他,岂不当众踩了七星居的脸?”
季小晴怒视着他,藏在袖中的匕首蠢蠢欲动。
鬼师父将那杯烈酒搁到了她面前的桌上,回头招呼不周过来,吩咐道:“不周啊,你曾是老夫最欣赏的弟子,兴许以后还是奉家的掌门人,若是成为季长老的首徒,一定要潜心修炼,要尊师重道,一生以除魔降妖为己任,切勿心怀不正,走上歧途。”
不周恭恭敬敬朝他行礼,“晚辈谨遵教诲。”
鬼师父满意地“嗯”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从怀里摸出折扇,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回自己的亭子。
不周小心翼翼来到季小晴的台阶下,按理说本应跪下行礼,但就一直盯着她面前的那杯“烈酒”不放,正在想着该怎么将这毒玩意儿拿开。
“瞎看什么?”被强行塞个徒弟进来,季小晴心里本就很不开心了,何况这徒弟好像还一副蠢得出奇的样子——消瘦的脸上做着无比紧张的表情,跟一个咧着长嘴的骷髅头几乎没甚区别。
不周被这声吓紧了心,觉着或许是自己的样貌得罪了长老,不禁自卑垂下头,但余光依旧锁着那酒没有松开。
他缓了片刻,倒了一杯自己手里的酒递给季小晴,“长老,请喝。”
季小晴不买他这个面子,而是随意将身前的那杯拿了起来,“老身喝不惯你的酒。”
“这酒辛辣得很,”不周选择无视她言外之意的婉拒,并雄着胆子将她手里那杯夺了出来,“不适合女孩子喝。”
季小晴有些错愕,“你方才说…老身是什么?”
女、孩、子?
“啊!长老恕罪!”不周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弟子…弟子见您容貌极佳,与年轻女子别无二致,所以才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冒犯!请长老恕罪!”
季小晴恍惚了一下。
自从来到这里,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德高望重的季家长老,享有百岁高龄,脚踏仙途大道,理应行事稳重、匡扶正义。她容貌极为年轻,却从未有人觉得她是女孩子。
所以哪怕是在季演面前,她也要克制自己不那么幼稚,不那么情绪,不那么喜欢。
“起来吧。”季小晴淡淡说道。
不周下意识瞟了阿树一眼。
他看见阿树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似乎就在等着什么好戏。
眼下暂时找不出第二只空杯子来,而刚好季小晴又突然愿意给这个面子,竟端起他呈上来的酒喝了,不周心里一时激动,想也不想就举起旁边的“烈酒”一饮而下。
酒过三巡,大鱼大肉也接连上了好几桌,弟子们酒足饭饱醉倒一片,竟无一人能坚持到后半夜,就连酒量极佳的鬼师父也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季小晴不胜酒力喝得不多,但喝得够醉,本是以为真像那人所说,喝了这酱香醇厚的酒便能忘却忧心,然而好像并不是,反而还生了幻像,觉得季演在找她,要叫她回去。
睁眼后掀开纱帘,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台下的人们歪歪扭扭瘫成一团,微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季小晴不喜欢这个地方,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气息,或者是这里的任何一段场景。
“奉书楼”原本应是钟灵毓秀、书声琅琅,每层藏书类别不同,接纳各方学子,为天下仙门招揽贤士,是每位修习者的必经之处,但如今似乎成了除魔卫道的刑场。
青砖要埋他的身,高墙要染他的血。
季小晴从花亭里跌跌撞撞走出来,脑子说不上清醒,她大致寻了一圈回文姑洞的方向,正准备往那处走时,不料衣袖竟被人抓住了。
鬼师父满脸火热烂醉如泥,一直晃悠朝前倾着身子,“季长老…还得喝两、两天…你去哪里?”
季小晴立马扯回自己的袖子,“滚开!”
“自己有屋子不睡,又要回文姑洞?”鬼师父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又要去抓她的衣裳,“季长老…你和季演之间那些不伦不类的事情,早就被我知道了…天天陪着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不如……”
此时,正趴在桌上的阿树默默抬头,一把将身旁的不周揪了起来。不周的眼睛都还未完全撑开,嘴里吚吚呜呜不知在哼些什么。
“睁眼。”阿树冷冷命令道。
“嗯?”不周揉了揉左眼。
阿树示意他往花亭处看,“那就是你家‘德高望重’的鬼师父?”
不周愣了半天,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终于反应过来些什么,身上的感知也逐渐苏醒,正要扭头去看阿树时,却见对方的眼睛突然冒出了强烈的蓝光。
阿树:“杀了他。”
“我……我……”
脖子一僵,不周的两只眼睛里突然也出现了同样的蓝光。
“去,杀了鬼师父。”
季小晴从未这么提心吊胆过,甚至来不及控制表情,就连握在袖子里的匕首的手也不知不觉冒了冷汗。
鬼师父:“季长老,季演他不过是个魔种而已,你已被邪魔蒙蔽了双眼…不如…由我来带你回归正途……我对你——”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突然摁住了他的肩膀。
“谁?!”鬼师父下意识就要转头,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身子。
被鬼师父遮挡住了视线,季小晴压根就看不到他后面那人是谁,只听见那人淡淡地一字一字说着:“季长老,您先回去吧。”
不周?
季小晴下意识去看他的脸,却不知为何怎么都看不清楚。
“你……”
“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休息。您路上注意安全。”
季小晴松了深藏在袖子里的手。
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扫视一圈,除了依旧醉倒的其余弟子外,此处便再无别人。
阿树呢?她心里在问。
再回头看向鬼师父,发现他双手发软,像是骨折了一般随意吊在两侧,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就像被泡在水里很久的活死人一样。
季小晴被他这模样吓得惊骇,心里觉着他不愧叫这个名字,真是众鬼中的佼佼鬼,鬼到阳间来了。
“那你也早些回去。后两日的酒,老身就不喝了。”
正想撒腿跑时,她忽然又回了亭子,把自己喝剩的酒和没吃完的葡萄拎在手上。
奇怪,就算换了个方位,却还是没能看见不周的影子……
没再继续多想,季小晴终于还是离开了奉书楼。
“是不周吗?”鬼师父的嗓门忽然一松,总算是可以说话了,但出口每个字音似乎都在往下滑落,丝毫没有力气,“不周…你有什么——”
弯刀狠狠地捅向了他的后背,鬼师父如遭雷击般震了一下身子,他缓缓转身,看到了生着异瞳的不周。
“你……不……”
伤口被刺得很深,不周面无表情地微微转动手里的刀柄,鬼师父的脸色更为难看,直至全身倒地。
台下的少年们依旧不省人事,而此时,原本趴在桌上的其中一个身影突然从桌上缓缓抬头。
又是她,有着同样蓝色异瞳的阿树。
鬼师父侧躺在地上痛苦地张着嘴,怎么都喊不出声来,他瞪着大眼死死锁住一步一步走来的阿树,发颤的嘴型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妖…妖……”
阿树淡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两双异瞳同时消失。
阿树走上台阶的时候,看到不周已经紧绷着脸瘫跪了下去。
她蹲在不周身侧,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骨架子,好厉害呀。”
季小晴路上也不闲着,一会儿丢颗葡萄在嘴里,一会儿又昂着头倒口小酒,宽阔的道上就剩她的影子在晃晃悠悠。
半路遇到了正靠在墙边熟睡打鼾的红衣小梦使,硬要多管闲事监督人家回房去睡,把孩子的美梦给活生生打破。
本来一盏茶左右就能到达的地方,愣是花上了足足半个时辰。
看守文姑洞的两名弟子原本还在轻轻松松聊着天,结果一见季长老提着酒回来,立马憋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恨不得就地变成两块石头。
本还以为她又要开口问药,就连回答的台词都准备好了,结果没想到她竟连招呼也不打就进去了。
两名弟子均是松了一口气。
季小晴被洞里的烛光刺到了眼。
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不留神看根本就不知道还可以囚禁人。
她再次一个接着一个将那些烛火给吹灭了,仅留下刑台上的两三盏光。
但即便前方微弱着勉强能看清,上台阶时还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连忙护住怀里的酒壶。
季演依旧安静躺在棉被上,身旁是叠好的玄色外袍和一些未用完的外伤药,周围燃着三根白蜡烛和一盏微乎其微的长明灯。
他本是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只是暗红的血色覆盖了它的素雅,这便使整件衣裳感觉上总有些花哨,但衬的又是一张整洁干净的脸,整张脸稍微有些发乌,像断了筋脉的心脏一样灰暗。
但若是能画上两笔,那与生前的绝色应该并无两样吧?
心动不如行动,季小晴找来了自己的妆盒,打算简简单单给他敷粉、画眉、点唇。
从未给别人上过妆色,何况此时又有些晕头转向,若是冷不防手再一抖,不仅是浪费了脂粉,还要画丑了季演。
她干脆擦掉描歪的眉型,抹了一点唇脂在指尖涂到季演嘴上,那一小点红仿佛冷漠的妇女,看得她忍不住发笑。
季小晴只觉得可惜拿不出清晰的镜子,否则他晓得了肯定气得当场诈尸。
“这里不能为你送行,给你打扮俊俏了,下辈子还能做个帅气的美男子。”
季小晴给他抹开唇脂,指尖感受着冰凉的柔和干裂的硬,那个看起来最鲜艳的地方,没有一丝温存。
她悄无声息低头,牙齿上下磨了两回,而后俯身而下,沾染了他唇上了红脂。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了一下,她慢慢抿着唇练习了几回,找到感觉后又再次贴上去,双手情不自禁移到他的脸侧拨动发丝,持续而轻柔地将他唇上的朱红匀了一匀,气息细微绵长,唇齿柔润温软,空气中弥漫着淡馨,分不清是唇间的脂香还是她口中的酒香,亦或是他身上的符香。
自古傀最引诱魔,而符最引诱傀。
季小晴给他匀红了唇,不知不觉也惹红了眼。
她的傀心躁动不安,仿佛有第三人般在暗中作祟。这人一身符香,能深深勾傀入魂,那个被刻进骨子里的欲望,它想要,她也想要。
“阿演……”
脸颊浮出了异常的红润,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目光由上至下紧紧锁着他半开半合的前襟,左眼皮止不住在乱跳。
不知他身上,可还有傀符?
醉酒的季小晴毫无理智,伸出手就一阵乱摸,眼前这身中衣单薄,但里外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想要的纸符。
她傀心一乱,索性解了季演的衣带,敞开的胸膛上有割了又缝合的刀伤,还有引魂索留下的鞭伤。
那些痕迹,都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涂过伤药,但再次看到它们时,还是会忍不住湿润眼眶,泪水都是咸的,还得留意要在落下前赶紧别过脸去。
昏沉的大脑深受傀心操控,叫人分不清孰是孰非,哪怕已然痛入骨髓,也止不住要去搜寻傀符的欲望。
倏然间,她锁定了他胸下两寸的伤口。
那是引出魔子血的地方。
传闻魔子血可叫人死而复生……
但其实不完全正确。
季小晴在正文里提到的是:魔子血对傀修之人可起死回生,但须得由本人心甘情愿方能引出。傀修之人,亦能与傀灵同生。
也就是说,傀灵一生所馋的东西,其实是由魔子血所化、能令其“死而复生”的符咒。
所以真正的“傀符”,一直都存在他的血肉里。
那是不是就可以……
季小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不…不行…他是阿演…他是我的家人…不可以…不可以……”季小晴连连摇着头,强制压住内心的欲求,尝试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瞳孔里游着深红的血丝,一道道突如其来的念头再次埋没了心智。
“阿演……”
就一口。
“对、对不起……”
就一小口。
“我真的……”
有点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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