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道菜

赵强在电话里费劲口舌解释，那口吻好像误入传销组织的邻居亲戚，别人说句不是，他就要否认，然后用几千字小作文夸奖产品有多好、性能有多优秀，跟前几天告状的口吻截然相反。

        孔欢然：感觉很离谱。

        “这样吧，你别着急。我们明后天就能到琛城，到时再说。”

        赵强以为对方终于信了，总算松口气。

        没成想，这口气还没出完，就听对方补充：“你要是家里有困难，你就跟我们说。大家这么多年都是朋友，遇见难事互相帮一把，千万别想不开，误入歧途。”

        这意思，就差直接说“传销很可怕，千万别下水”。

        赵强：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啊喂！

        气愤至极的他，愤然在店中狼吞虎咽吃两份面。

        重辣的那种。

        明天胃疼就胃疼吧，今天先爽再说。他想。

        刺激、强烈、浓郁的口感在舌面炸开，让味蕾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快感与满足，同时这种直冲天灵盖的滋味，让人头皮发麻的同时，口中却不断分泌唾液，滋生更多渴望。

        两份面吃完，汗涔涔的他擦了擦红肿的嘴唇，畅快吐口气。刚才郁闷的情绪已被面治愈，荡然无存。

        他们不相信，吃不到这种美味，是他们的损失。

        哼。

        次日，剧组拍摄顺利，提前收工。大家这几天赶工，各个脸如菜色，饥肠辘辘。

        可惜影视城在建，一切设施并不完善，他们平常饭食皆是组内人订餐，外卖嘛就那几家，没什么新鲜，天天吃早腻了。

        “除了这几家，就没别的了吗？这几家菜单我都快吃三遍了，闭着眼都是那个味儿，又咸油又多，腻死了！”

        “我也不想吃，可泡面也快吃吐了，咋办啊！”

        “之前听斌斌经纪人赵哥说，有家新馆子，要不去尝尝？”

        “那家老贵了，一份饼三百八，你吃得起啊？”

        “啊这……”

        “早知道就答应赵哥请客了，之前赵哥说请客，我们还拒绝来着。”

        “……大家都打工人，薅羊毛不合适吧？”

        “赵哥那是高级打工人，跟咱不一样！”

        说归说，馆子他们是不会去，回去还是在吃腻的外卖中寻巴寻巴，找个能忍受的对付一下。

        曹政作为剧组的摄影师，也在人群中，听他们讨论后，若有所思。

        “你们说的馆子在哪啊？”

        “曹哥你去啊？好像就在西门马路对面，一眼就能看见。”

        “行，谢啦。”

        曹政自小有点挑食，也是为当摄影师，这些年挑食毛病才好些，可吃饭不规律，胃已落下毛病。

        长期吃外卖，对他的确是负担，既然今日有时间，不如去试试看。

        价格是一回事，值不值是另一回事。

        走了二十分钟，才来到饭馆。

        曹政看着菜单，一脸失落。

        全是冷面系列，他的胃怕是受不住。

        最近空调吹冷了，胃里老是凉飕飕，时常抽疼。

        看来，白来一趟。

        可……好像真挺香？

        他刚才一进门就有闻到香味，早已饿得不行的胃瞬间就跟打鼓似的，要不是店里客人不多，应该没人听到，他估计会刚进门就落荒而逃。

        太丢脸了。

        他在窗口前站有五六分钟，一直望着菜单出神，面色很纠结。

        许唐棠做完最后一位点餐的，看他还在纠结，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曹政才看到，窗口后站着一位姑娘。

        穿围裙，头发挽起来，露出光洁额头，眼睛很好看。

        刚才被饭香吸引，都没注意到。

        他有点尴尬，又不想放弃。

        那个香味淡淡的，却牢牢抓住他的胃。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问：“请问你是老板吗？”

        许唐棠点头。

        “我想来吃饭，可是……我胃不舒服，不能吃凉……”

        颇有点不好意思，店里都是冷食，他却说自己胃不舒服不能吃，又说想吃饭，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说出口才意识到有种故意挑事的意味。

        他慌地抬眼，想要解释：“我不是找事，是真想……”

        “抱歉。”

        完了完了，还是被误会了。

        该不会被骂吧？

        算了算了，被骂就被骂吧……

        曹政欲哭无泪。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像您这样的客人需求。”

        “啊？”

        曹政惊讶。

        老板在向他道歉，而不是要和他理论？

        他有点不敢相信，可一抬眼就对上许唐棠真诚的眼神，让他颇感意外的同时，又对这家店心生好感，甚至决定即使今天吃不上，就冲这个态度等胃舒服了，他也要来一次。

        前提是剧组没杀青的话。

        “如果您接受的话，可以为您定制。菜单上没有，但符合您的需求，您看如何？”

        曹政当然是欣然同意。

        许唐棠问他有什么忌口没有，他习惯性地报出名字，等说完才惊觉一长串。

        曹政：！！！

        以前都没觉得，今天才知道自己好他妈事儿。

        要他是老板，可能早叫他走了。

        老板始终笑盈盈的，眼睛亮得像镶嵌在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夺目。

        许是这个一走神，他脱口而出：“如果可以，最好能文艺点。”

        反应过来自己提出的要求，曹政忙捂住嘴，又接道：“这个忽略忽略，我瞎说的。”

        坐在座位上，他还颇感懊恼，不解自己怎地表现如此差。

        他烦闷抓抓头发，略感局促。

        幸好他挑的座位是角落，人来人往往往会忽视他，叫他稍感安慰。

        -

        从后厨柜中取出一小罐密封的干白梅，倒在案板上，淡雅的梅花香扑鼻而至。

        这是之前翻陈白的供货单时发现的，一时想起前世往事，便要了一小罐留存，一直没有用处。

        刚才那人一说想要点文艺的，她就想起这罐白梅。

        前世很多人际记忆随时间流逝，已渐渐模糊。唯有那些受过烫、流过泪、咬着牙学过、做过的菜谱，像镌刻在石碑的刻字，记忆深刻。

        要说文艺，还属前世那些文人墨客雅致，喜以花做食，尤其是素来象征高洁的梅花。而梅花中，白梅入菜居多。

        梅花汤饼。

        是眼下最适宜的一道食物。

        白梅入水泡开，和香料煮出汤汁。她把杂质滤净只于白梅水，晾凉后和面、擀皮，用模子印出一朵朵小巧白皙的梅花，再下锅煮熟。

        “老板，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阿淘送餐回来，见到这样小巧文雅的食物，眼睛瞪得溜圆。

        捞出的汤饼，许唐棠特意配青花敞口瓷碗，再浇上清透的鸡汤。

        “端走吧，小心烫。”

        “哦哦哦好。”

        阿淘深感打工生涯备受挑战，每天都在偷吃的边缘疯狂试探。

        这样好看的食物，他真是第一次见！

        飘入鼻尖的鸡汤香味、梅花香、小麦香，让他又可耻地肚子饿了。

        嗷呜！

        “梅花汤饼，请慢用。”

        阿淘放下碗，飞快离开，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曹政不解，但大为震撼。

        待他看清眼前食物，更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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