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民国除妖天师（三）

一万大洋？！就买这么个破水壶？

        池清清循声望去，同缩在另一个角落的严磐对上了视线。

        虽然严磐在外貌上做了些伪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像他也一定会在第一眼认出她一样。

        池清清想要抬手或者举杯同严磐打个招呼，可下一秒，严磐却别过了脸，同她错开了视线。

        池清清：“……？”

        明明刚花了高价买了我用过一个破水壶，事到如今却要装不认识吗？

        池清清不打算追过去问，既然严磐这样做，那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她索性悄悄在背后捏了个追踪诀丢了过去。

        随后，用来追踪的纸燕无声无息地飘进了严磐的口袋，她试着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指尖，但如她所想的那般，纸燕并没有被严磐扯出来丢掉。

        果然。池清清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笑意，继续朝着目标而去，她走到那位阔太太的面前笑眯眯地道：“夫人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哪想，阔太太一脸激动：“你看得见我？”

        闻言池清清眼神锐利，她一把扯下眼镜，扫向会客厅。

        此时会客厅中所有人都成了木偶，他们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皮肤也多了些木头独有的纹路，小姐和太太们纤细赤（裸）的手臂竟然长出了球形关节，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根血色的丝线朝着屋顶聚拢。

        正中央，同样成了木偶的侍者推着又一件古董走上前，他立在古董旁，嘴巴僵硬地一开一合：“各位，现在展示的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玉女像，暂时推定为唐朝的文物，一颗心脏起拍。”

        于是，所有木偶都转动脖子，无数道空洞的视线聚焦在池清清一人身上。

        幻境？但是…是从什么时候中的招呢？

        我或许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接进了蛇窝。池清清一边思考着一边看向新的古董，接着便发现那个玉女长得同她身边的阔太太一模一样……

        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林清清，我晓得你是有真本事的，求求你救我！”富太太的魂体眼中淌着泪花，她恳切求道：“只要救了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什么都给你！”

        但池清清不为所动。

        她有林清清的记忆，自然也有林清清作为天师的知识。

        所谓幻境，最可怕的不是幻境中那些诡异的怪物和场景，而是会被幻境扭曲的自己的行为。

        也许在幻境中只是点燃了一根火柴取火，现实中却已经绕死了无数的人，也可能只是从树上随手摘了一颗果子，幻境之外却已经挖出了不知道谁的眼球……

        不过，再完美的幻境也有破绽，有可能是一件物品、一个人甚至是一句话、一段记忆。

        破绽有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多个，但只要找到了其中一个，便有概率看破幻境。

        “林小姐！”见池清清依然不动，阔太太先急了：“再等就迟了！”

        池清清抬眼，语气不善：“你急什么？”

        她心里清楚阔太太十分可疑，但在找到幻境的破绽之前，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

        顶着那些瘆人的视线，池清清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不久前喝过的香槟已然变成了参杂着人体组织的浓稠鲜血，她眉毛都没皱一下抿了一口，惹得阔太太惊呼了一声。

        找到了。甜甜的味道立刻充盈着口腔，池清清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木偶又重新变成了宾客，只是阔太太依然哭哭啼啼。

        但下一刻，哭泣的阔太太却如同镜子般在池清清眼前碎裂。

        和她一同碎裂的还有会客厅的宾客们，眨眼间，整个会客厅除了池清清仍然还站着，其他人都已经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毛小贸甚至变回了原型——一只长了两条尾巴的猫正挤在一堆衣服里呼呼大睡。

        这下轮到池清清惊讶了，她还没有找到剩下的破绽，可幻境却消失了，显然，有人从外部破解了它。

        是严磐吗？池清清感应了一下纸燕所在的位置，发现他此时已经去了庄园的另一侧，随后她将毛小贸捡起来抱在怀里，狠狠捏了一把，却依然没能将这只蠢猫给唤醒。

        “真没用。”池清清好笑地嘟囔了一句。

        “林小姐。”一道声音带着淡淡的惊讶从池清清身后传了过来，池清清回头，接着怔了一下。

        她看见了一位不太熟的故人。

        她……看见了零号。

        清秀的男生穿着合身的长马褂，留着不长不短的小辫子，手上拿着一把桃木剑而非那把漆黑的唐刀，他正怔怔地看着池清清，准确地是在看池清清手里的毛小贸。

        “林小姐，”对方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放了这只小妖一马？”

        看起来对方还认识林清清，可是……林清清却对他没印象。

        “你是？”池清清想了想问。

        “在下姓卫，单名一个迦字，是隶属于政府的，专门处理跟妖怪有关的事务……林小姐，我们见过的，你叫我小卫就行。”

        “哦。”池清清打量了他许久，心说竟然有名字，那他或许不是零号？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撸着怀里的猫说：“这是我养的猫儿呢，不会杀了他的。”

        养？这还是那个跟妖怪仿佛有着血海深仇的林清清吗？卫迦有些惊讶，手中动作却不停，他一边检查着宾客们有没有伤到哪，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可是真是稀奇，他莫不是还在幻境里吧？

        “隶属于政府，难道是妖精管理办？”池清清好奇问道。

        “不是，我们…没有什么妖精管理办，要真算起来，我们这些人算是警察局的特殊警察。”

        “哦，那要怎么加入你们呢？”

        卫迦更加惊讶地望了过来：“林小姐上次不是拒绝了？还说…还说死都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虚伪的人一起共事，放话说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怪，就连我们牢里关押的妖怪迟早有一天找到机会也要统统杀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池清清扶额：“怎么不兴人真香啊？我现在又想加入了不行吗？”

        “那我得问问严大哥，他才做得了主。”

        “严大哥？”池清清偏头问道：“严磐？”

        “林小姐也认识他？严大哥现在算我们的领头人，他刚刚去追制造幻境的画皮鬼了……说曹操曹操到，严哥！”

        卫迦琢磨了一下，谨慎地介绍道：“这位是长宁街林家的那位天师，林清清，林小姐。”

        “曾经是。”池清清淡淡补充道：“我已经跟林家断绝关系了，就昨天的事儿，稍微打听打听都知道。”

        卫迦点头，正准备再补充个三言两语，说一说林清清曾经的“光荣”事迹，严磐在他开口之前看着地板，匆匆打了个招呼：“初次见面，林小姐，久仰。”

        “初次见面？”池清清挑眉，真真假假有了几分火气：“久仰？”

        严磐抬眼，视线小心翼翼地从池清清的发丝移到侧脸、耳朵、锁骨、指尖……就是不敢看自家小姐的眼睛。

        “你们认识？”卫迦品出些别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

        “不认识。”池清清干脆利落地回道。

        “哦，哦……”

        “既然此地的事你们都解决了，”池清清不高兴了：“下次再见吧。”

        卫迦自觉让出门的位置。

        “林小姐，”严磐忽然指了指池清清怀里的毛小贸：“那是妖怪吧？”

        “不能养妖怪吗？”池清清回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

        “这世上能伤的了我的妖怪不多。”池清清道：“就算没有谁的保护，我也能过的很好，告辞！”

        “小……”严磐看着池清清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仅只是拿手在兜里轻轻摩擦着池清清留下的纸燕。

        卫迦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着平日里那个靠谱的严大哥此时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低垂的头就像是怂拉着的尾巴。

        我听闻林小姐好像有一个私生子，还不是范家的，难道……卫迦晃晃脑袋，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抛了出去。

        ·

        “不该这样对他的！我这嘴，怎么比石头还硬呢！”池清清有些懊恼，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严磐那边有任何动静，反倒自己先急了。

        她寻思着不能这样，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沟通的，她定要好好问问严磐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自己。

        于是池清清又换了一身黑衣，好让自己等会儿能融入夜色中。

        “林清清？”毛小贸终于睡够了，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你这是要出门么……咦，我怎么变回原形了？！”

        “不记得了？你啊，差点成了画皮老鬼的盘中餐。”

        “画皮老鬼？你解决的？那钱呢，赚到了吗？”

        “……你这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一毛钱都没捞到，被人截胡了！”

        “谁敢劫你的胡呐……不过都这个点儿了，你出门做什么？”

        池清清含糊不清道：“去见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毛小贸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转眼来了精神。

        “男的。”

        “我也要去！”

        “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池清清咧嘴，抬手捏了两个符，一个用来隐去身形，一个用来防止追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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