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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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楼内欢声笑语不断,司马贝一级一级走下台阶,忽听道美人轻唤:“顾公子,在喝一杯。”
司马贝扭头去看,大厅雅座,有一位青年男子侧身躺着,他穿一身绿色锦缎,头枕在美人膝上,身边都是妖娆美丽的年轻女子。
有一名女子兰花指端着酒杯送向他口中,那绿衣公子俊气的脸上露出散漫的笑,唇瓣咬着酒杯杯沿,仰颈饮尽。
女子抿唇笑着,又倒上一杯。
“哎。”司马贝挑着眉梢,手背拍了下赵金,示意他看绿衣公子。
赵金瞥了眼,问:“大人何意?”
司马贝笑:“过去瞧瞧。”
绿衣公子与美女们玩笑正欢,并没注意有人正靠近他们。
“顾春峭?”司马贝开口问。
那勾着美人下巴的手指一顿,绿衣公子稍微转头,眼角余光打量着,“你们是?”
没认错人。
司马贝朝他浅浅一揖,道:“久闻顾公子大名,不巧竟在此处偶遇,实乃有缘呐。”
顾春峭并不信服,狭长的眼眸又细细扫了司马贝二人几眼,倏地笑了,“不算有缘,熟悉本公子的都知道,本公子我是品花楼的常客。”
说罢,一位身段苗条的美人,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司马贝与赵金对视一眼,赵金皱了皱眉,司马贝却神色不变,说:“这样啊,说来惭愧,在下初来京城,也是第一次进这品花楼,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她本就不是京城人,说话听口音便可知,那顾春峭勾唇笑笑,慵懒开口,“外地来的?”
“正是。”
“找本公子何事?”
“这……”左右看看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面露难色。
顾春峭说:“你们先下去。”
屏退左右,顾春峭也将身子坐正了,他稍整理衣襟,眼眸含笑看着司马贝。有点像狐狸,闪着狡黠。
有女子为司马贝和赵金奉茶,司马贝道了声谢。赵金是京城人士,只怕开口被瞧出端倪,露馅,索性不说话,只点点头。
司马贝说:“不瞒顾公子,我们也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只因路上有事耽搁了,遗憾错过科举。”
说完,她叹了口气,那表情倒真有几分嗟悔挫败。
“哦?那实在是可惜,今年的考题并不难。”
这话的口气着实不小,司马贝心里暗想,此子甚为骄狂,面上却是逢迎道:“顾公子高才绝学,在下佩服。”
听着奉承话,顾春峭嗤了声,端起酒杯喝酒,道:“不必给我戴高帽,今年的状元是吕简之,不是我顾春峭。”
吕简之就是吕恭,简之是他的字。
“顾公子与吕公子都是惊才绝艳之人,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司马贝说。
“行了,你也别跟我兜圈子,找我到底何事?”顾春峭广袖一甩,脸上已有些不耐烦。
司马贝飞快整理思路,道:“也不什么大事,就是想请顾公子指条明路。”
“嗯?”顾春峭疑惑。
“就是……在下尚未进京之时,便听说了顾公子的诗词,实乃妙绝,听闻顾公子的诗还被花魁娘子当做唱曲,风靡一时,在下……”
稍微垂下头,露出些许腼色。
“这事啊。”顾春峭听明白了。
除了科举,这世上还有好些可以扬名立万的手段,譬如斗诗会等等。进京赶考的学子,并不能保证自己一举夺魁,所以在旁处也不少下功夫。
就像顾春峭,把他自己写的诗词,赠与花魁传唱,如此只要曲子有人欣赏,作词人必然跟着出名。
这些手段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司马贝表现的乖觉羞赧,顾春峭以为她是个不好意思抹开面的普通学子罢了。
也是,那些花魁娘子哪里是普通穷学生请得动的。
“你想让我帮你搭线?”顾春峭懒散地问。
司马贝点头。
“可以,不过你有银子吗?”他突然靠司马贝很近,几乎笔尖贴上鼻尖,赵金蹭地起身,大刀横在两人中间,怒目圆睁。
这架势引来不少人侧目,司马贝尴尬笑笑缓和气氛,又递给赵金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先坐下。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逐渐收回,司马贝看向顾春峭,他从容而淡定的端坐着,哪怕方才赵金的刀横在他面前,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司马贝顿时对他佩服起来。
此子不简单。
缓缓呼出一口气,司马贝问:“顾公子想要多少?”
顾春峭思忖着,说:“一万两吧。”
“一万两!”赵金突然惊呵。
司马贝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冲顾春峭道:“一万两太多了,能不能通融些,我们没那么多银子。”
顾春峭悠悠看了她们一眼,偏过头,淡淡道:“花魁就这个价。”
眼珠子一转,司马贝说:“那我们不用花魁,我听闻元河上欢月舫的巧儿姑娘,在京中也颇为有名,不知顾公子可否牵线搭桥?”
“哈哈哈——”顾春峭突然大笑起来,他一笑露出口中白皙整齐的贝齿,摇摇头说:“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司马贝问:“为何?您跟巧儿姑娘不是很熟吗?”
深深看了眼司马贝,顾春峭语气幽长:“只怕这个忙只有阎王爷帮得了。”
闻言,司马贝眉心一紧,但听顾春峭继续说:“巧儿已经死了,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心头一跳,司马贝手心冒出冷汗。
他发现了……
顾春峭端起酒杯又喝了口,这回他的姿态比方才要放松些,形神更为懒散。
赵金说:“既然猜到我们二人身份,便将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说?说什么?大人不会要问我巧儿的死是否与我有关吧?”
司马贝抿下唇,道:“没错,我们怀疑巧儿姑娘的死另有隐情,所以她身前与她相关之人都要细细盘查,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顾春峭给自己倒上酒,兀自喝着,全然不理会司马贝的问题。
赵金有些恼,想要亮刀,被司马贝拦下。
“顾公子,十年寒窗一朝中榜,我想你也不想在上任之前,成为命案的嫌疑人吧。”
喝酒的手顿了下,顾春峭放下酒杯,说:“我与巧儿姑娘并不相熟,我是找她唱过曲儿,但巧儿姑娘善舞不善音律,所以效果甚微,后来我便只找蓝悠儿唱我写得词,与巧儿姑娘再无联系,听闻她去世我也惋惜。”
司马贝看了眼赵金,又看向顾春峭,“那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二月中旬。”顾春峭想了想,“之后我便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温书。”
“可有证人?”
“折桂楼伙计,掌柜都可以作证,从我进屋起,再没去过大堂。”
赵金:“我们怎知你不会爬窗户?”
顾春峭嗤笑,“我住在五楼厢房,这位大人,你能从五楼爬下去吗?”
赵金:“……”
“那之后呢?”司马贝问。
“之后?”顾春峭皱眉,“之后就是进贡院,考完后我便与朋友终日呆在这品花楼中嬉玩。”说到这顾春峭倏然一笑,“大人不信可以问问楼中的姑娘,我是不是天天宿在此处。”
他故意太高了嗓门,周围好些女子都听见了,尖尖俏俏齐声道:“是,我们都能为顾公子作证。”
看了眼赵金,他的额角挑起青筋,显然已动了气,司马贝的心情不必赵金好多少,但她知道,这个顾春峭虽放浪却不一定是杀害巧儿姑娘的凶手。
其实,到目前为止,巧儿姑娘到底是病逝还是被谋杀,都只是南文御的一个猜测,尚未有确凿证据。
司马贝起身,对顾春峭说:“这几日你不要离开京城,冷案司随传随到,明白吗?”
听到“冷案司”,顾春峭那张宠辱不惊的俊脸终于有了丝异样,蹙眉思忖一番,淡淡道:“是。”
离开品花楼,赵金一直跟司马贝抱怨:“依我看,就该将他抓来冷案司,在地牢里关上一天,什么就都交代了!”
司马贝摇着头,笑道:“难怪人一听冷案司,各个变脸,都是被你们给吓得。”
“难道属下说得不对吗?”赵金蹙眉。
司马贝:“对,可是办案要讲证据,不明不白的我们凭什么抓人?”
“把他抓进去,严刑拷打,不就有证据了?”
司马贝有些拜服赵金的脑回路,他才是爷爷失散多年的亲人吧。
“那万一,他真的不是凶手呢?”司马贝说。
赵金拧着眉头,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司马贝又说:“或许巧儿姑娘的死只是个意外,南文御过分敏感,猜错了,也未可知啊。”
闻言,赵金倏地抬起头,正视司马贝,坚定道:“王爷怎会出错?!”
讶然看着赵金坚定执拗的面孔,司马贝很想说,南文御也不是神,他也可能犯错,但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口。
暂时排除顾春峭,司马贝看向名单——吕恭。
沿路打听吕恭的住址,只要问“你知道状元郎住哪吗?”立刻就有人手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吕恭下榻的客栈。
门口,小二笑着迎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赵金:“找人,吕恭在吗?”
小二说:“那您来的可不巧,吕公子走了。”
司马贝惊讶:“走了?走去哪?”
“回乡省亲啊,高中了状元可不得回家祭祖吗。”小二笑着说。
司马贝压低声音,“他何时走的?”
小二想了想,“放榜次日,吕公子走的很着急,落在桌上的书都忘记带了。”
司马贝皱眉。
这么巧,巧儿姑娘去世的第二天,吕恭就回乡祭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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