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进去livehouse内场需要检票、盖荧光章。演出快开始了，长队也快排完了。

        许蜜儿打量着眼前的一切，livehouse的墙壁上贴满了乐队演出海报，形形色色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陆续走过。时而明亮时而暧昧的灯光夹杂着从内场传来摇滚乐，让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氛围。

        新鲜的一切让她一秒钟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两人检完票笑着聊着自己喜欢的乐队，正往内场走去。内场的光线要暗一些，音乐突然停了下来。

        在切歌这安静的空档里，许蜜儿突然看到了什么，身体一瞬间凝固住，明明站在地上的双腿却僵硬得不能动弹。

        宋雨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停住，偏了偏头问：“怎么了，蜜儿？”

        这时音乐声又响了起来，是声音玩具的《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接近对方》。这首歌许蜜儿熟悉得简直可以全词背诵。然而她此时脑袋空空，甚至都没听到宋雨佳在和她说话。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

        许蜜儿脑中一根筋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间跳了一下，大脑皮层一顿麻，一时间她全身的血液往脑袋上涌。她顿时转过身，在原地定了几秒，又向门口跑出去。

        宋雨佳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许蜜儿就跑走了。于是向外追了出去。

        见她就躲在门口后边，整个后背贴在墙壁上，呼吸声沉重，眼睛愣愣地看着地板。

        宋雨佳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蜜儿，你还好吗？怎么了这是？演出开始了。”

        许蜜儿缓缓抬起头，直起身来，皮扯肉地勉强笑了下，摇摇头：“我没事的雨佳，我们进去吧。”

        宋雨佳见她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上，手指尖发白且微微发抖，皱着眉头抹开了她的汗水，把手背放在她脑门上测测温度，说：“是不是不太舒服？那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说着扶着她的手臂就要走。

        许蜜儿抚开粘在脸上的碎发，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顺势挽住她的手臂往回走：“来都来了，怎么要走呢？可别浪费了票钱。”

        许蜜儿躲在宋雨佳后侧面，往里走的时候，很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用着余光还是能看见他。

        黎寺变了很多，剪了头发。

        他在点酒区调着酒，调酒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很久。明明演出已经开始了，点酒区却坐满了美女，排着队点酒喝。

        许蜜儿心里庆幸着这次他没有再看过来，不然她可能又要慌了神。

        她们进去的时候，内场里宛如沙丁鱼罐头般挤着很多人，她们在最后面站着，没有那么拥挤。前面乌央央的人头攒动着，音乐氛围很好，大家都跟着音乐跳跃。

        台上唱着《爱玲》，显示屏上显示着歌词：

        “很明显迷恋一个人的身体，远比爱他的灵魂更加容易，所以寂寞的时候我才会想你…”

        这是她单曲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歌，鼓点一下下地打在她心上，她本想开口跟着台上的乐队唱，可是却发现开不了口。

        灯光好迷幻，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变化着，照着年轻的雀跃的面孔。而她在的后面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想起从前的时候，所有的音乐声都逐渐模糊、变小，以至于让回忆在脑里成为化不开的焦点。

        漫天的纸在飞舞，数不尽的在空中旋转，又缓慢地落在地上。尽管撕碎一百张，可还有上千张。

        她闭上眼还能看到纸上血红的大字：

        “拐卖犯的女儿许蜜儿去死！拐卖犯的女儿许蜜儿去死！拐卖犯的女儿许蜜儿去死！”

        这些字眼和纸条伴随了她整个高中。即使她妈妈已经改嫁，总是有人记着她，记着她是拐卖犯的女儿。

        而那个永远都不会放过她的人，叫余小凉。

        许蜜儿想起余小凉那双总是俯视着她的眼睛，就止不住地发抖。

        而余小凉的男朋友，就是黎寺，那个调酒师。

        不知道唱到第几首歌了，台上有人跳水，下面的人举着手，那个人脱光了上衣，就这么往台下跳。

        许蜜儿右手半包着左手，扣着指甲，这是她紧张时习惯的动作。

        高考的前一天，下了流星雨。她许的愿望并不是考一个好分数，亦或是一个好大学。而只是去到一个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的地方。她总是想着，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她就遇上黎寺。

        黎寺，既然是余小凉的男朋友，那样必然知道她吧。

        也许，他没认出我吧。

        也许，装作陌生人就可以了，只要不再来这个地方，就不会见到他了，那她的人生就还会是明亮的。

        她咬着嘴唇，微微吐了口气，默默想着。

        在她发呆间，前面突然起了骚动。一个人搭着一个人的肩膀，让内场中间形成了一个圈。其他人挤到了后面，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更拥挤了。

        她回过神来，问：“雨佳，他们是在干什么？”

        宋雨佳一直跟着音乐摇摆，跳得额头冒着微微细汗。她眼睛亮亮的，说：“他们在开火车，可好玩儿了，你跟我来。”说着就拉着许蜜儿的手往前面挤。

        她们搭在陌生人的肩膀上，不知道转了几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杂着陌生人群的叫喊，人们有些开心的疯狂，灯光下有小小的尘埃飘浮着。这些瞬间竟让她忘记刚才的事，产生一字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带着眩晕感。

        演出结束的时候，人陆续走出去，原本拥挤的内场一会儿就空大半，两人呆呆地看着只剩下乐器的台上，都没从刚才的氛围里抽离出来，有些缓不过劲儿。

        许蜜儿扯了扯宋雨佳的衣服：“该走了雨佳。”

        两人走出内场的时候，一些歌迷留了下来，在外场排着队准备着签售。她往吧台瞄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人，于是微微吐了口气。

        趁现在得赶快走才行。

        然而宋雨佳却买了两张唱片，蹦蹦跳跳地拉着她在后面排队等着签售。

        许蜜儿皱了皱眉，亮起手机屏幕放到她眼前，上面显示着时间，说：“雨佳，我们得走了，一会儿宿舍门禁了进不去怎么办。”

        “哎，没事儿，赶得上。要是赶不上…”宋雨佳朝她挑了挑眉，“咱们可以从后面的狗洞钻进去。”

        许蜜儿汗颜，其实她心里知道再晚一个小时也能赶得上。只是想着怕见着那个人。想到这儿，她心里痒痒的，有些焦虑。

        她看了一圈，在这儿总感觉不太安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出来。于是她些担心地扣着手指头，说：“那雨佳，我去外边上个厕所，在外面等你。”

        这是一个小商场的最底层，结构弯弯绕绕的。许蜜儿跟着指向标找着厕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过相比刚才的地方，这边没什么人，要安静得多。

        看见一个带着小人的标牌向右边的拐角指去。里面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想来厕所就在这儿了。

        刚拐进去，就看见两个年轻男孩背靠墙上吞云吐雾。看清其中一人的脸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几秒，她又转身逃开。

        他从短发变成了寸头。穿着宽宽大大的做旧黑色t恤，带着骷髅头银色金属项链。而他刚好转头看见了她。

        “许蜜儿？”

        听见黎寺叫她，她一时间脚步顿了顿，加快着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黎寺几步就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臂：“真是你啊，许蜜儿，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见到我，跑什么呢？”

        她脸色有些发白，忙着挣开他的手，说：“我…我找女厕所，你认错人了。”

        黎寺微微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在一旁的垃圾桶楼摁灭。烟雾在他嘴边化开：“许蜜儿，一中的许蜜儿，不是你吗？”

        她太阳穴突突跳，脑中发着懵，对上他的眼睛。

        他一张帅气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捉弄的意味，眉梢处一颗小小的痣给他添上几分清冷。往深了看，他的眼里带着摸不清的情绪，沉沉的，像黑色的海洋。

        她有些怕他，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道：“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完眼睛又不自然地瞟开，看着别处。

        他不说话。

        只是手掌弯曲半掩着，低下头又点了根烟，细长的香烟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他眼睛一瞥，看见她包上挂着的挂坠，上面挂着大学的吉祥物和校徽。

        他弯腰伸手拿过来看，挑着一只眉看她一眼，眼里意味不明，说：“哟，大学生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蜜儿将包一甩，打开他的手：“与你何关？我认识你吗？”

        黎寺冷笑一声，弯着腰向她走近，把脸凑到她面前，深不见底的眼神直视她：“才几年没见，怎么就翻脸不认识了？”他顿了顿，眼神下移到她的嘴唇，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又说：“你说这么巧，还能在这儿碰到你，这是不是说明咱俩还真有缘份？”

        她急着往后退，两只手将他推开，眼眶微微发红，一字一顿道：“我求你，求你和余小凉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后面几个字几乎用着喊的，说着她抬手擦着眼睛，一点也不回头地跑开。

        黎寺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吸了口烟后，徒手将还剩一半的烟头撇断，一脚踩了下去。

        烟灰和被踩扁的烟孤零零地落在地上，像一张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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