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糖炒栗子

演出结束之后，滴酒不沾的纪茵茵看着饭店里正在庆功的大家喝得醉醺醺的，在一群恣意撒欢的男生里，她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是现场唯一的女生，刘俏翘并没有弃她而去，但是刘俏翘在这种热闹喧嚣的环境里显得游刃有余，只有她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是没参加过庆功宴，只是她所在的学校就算女生再少，文学社也还是聚集了几个女生的，开会啊，聚餐啊，都完全跟现在的状况不一样，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不失礼貌地偷偷撤退了。其实她有些多虑了，就这帮人现在的状态，谁也不会发现她突然不见了的。

        然而就在她拎着包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只握着甜筒冰淇淋的手。

        “你要去哪儿？”手的主人很自然地问，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清醒。

        纪茵茵难得遇到一个清醒的人，这让她放松了一些，不过等她意识到这个清醒的人是宋句而且离她过近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手里还不忘抓紧她的包，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你要的冰淇淋。”宋句很自然地把手向纪茵茵的方向伸着，那姿势固定在那，就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眼见着跑不脱了的纪茵茵只好四肢僵硬地接过来冰淇淋。她在来的路上只是跟刘俏翘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小时候在冰天雪地里吃冰淇淋的回忆。

        没想到被宋句听了去，还跑去给她买了回来。现在纪茵茵被宋句半拖着站在角落，维持在一个离喧闹的人群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再不吃就化了。”

        被提醒之后纪茵茵才想起手中还有冰淇淋，还好这里不算特别热，冰淇淋不会很快化掉。

        今天的宋句好像比平时话更多，纪茵茵一边舔着冰淇淋上的奶油，一边从侧面偷偷打量着他。

        她吃过饭就无聊地打量这些人，这是她的习惯。她记得宋句被很多人拉着一起喝，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难得他还能保持清醒。而且他的脸色一如往常，不红也不白，看起来就像完全没沾酒。

        但他就站在那儿，直愣愣地盯着纪茵茵，笑得有几分傻气。纪茵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敢问。她不擅长应付喝醉了酒的人，还有点害怕他们。她没立即逃跑不过是因为宋句把她的出路堵住了。

        勉强算得上还有自己独立意识的汪酱在房间的另一边冲着纪茵茵他们挥手，宋句笑着回应他。辛希阳周围围着不少人，这应该是他作为社长的最后一次活动，所以这次说是庆功宴，其实也算是他的送别晚餐。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只是吃个饭就结束了呢？纪茵茵顺理成章地又被拖到了ktv。

        她是在稍微一犹豫的时候被带走的，也不知这帮已经不怎么清醒的人是怎么突然又注意到了她。可能是因为她离宋句太近了。

        刘俏翘也跟着起哄，说什么也不放她走，她又不好一再拒绝，只好跟着来了。

        在唱过一首歌之后，那些人终于放过了她。

        纪茵茵从ktv的包房里逃出来，在门口深呼吸了两次。

        里面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吵闹，有人点了首摇滚。纪茵茵背着自己的小包往大门外走，声音逐渐被她甩在了身后。

        外面是寂静的夜，只能听到偶尔驶过的车笛声。纪茵茵没想自己偷溜，她刚跟刘俏翘说好了，两个人要一起回去的。

        于是她这会儿无处可去，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让这一整个忙乱的晚上瞬间安静下来。

        她抱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摸出一个纸袋。

        那是她在饭店门口买的糖炒栗子。刚买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在饭店里等上菜的时候，她偷偷吃了两个。栗子个大饱满，温热香甜，一口吃下去都是幸福的味道。

        这会儿虽然冷了下来，总还是栗子的味道，这家老板的手艺很不错。

        纪茵茵刚剥了两颗，忽然一只手从自己左侧伸过来。

        纪茵茵偏过头看到了在她身边坐下的宋句，一脸坦然地在朝她讨栗子吃。纪茵茵把刚剥好地栗子轻轻放在了那人的手心，然后不动声色地往远离宋句的方向偷偷移动了一点。

        宋句心满意足地嚼着栗子问纪茵茵：“不去跟学长告个别吗？”

        辛希阳等一些大四的学长等再开学就会从社团退出了。最后一个学期他们有太多事情要做，所以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社团还是学生组织，所有学生都会在大四上学期结束的时候，自动退出。

        所以这次庆功宴，还是这些大四学长们的告别宴。

        “啊，我，”纪茵茵有点不想承认，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宋句点点头表示了解，没有再说话。纪茵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想的是，这样的告别，迟早也会发生在他们之间。那会是个什么场面呢？

        纪茵茵就那样想着，手上缓慢地剥着栗子，偶尔放在宋句手里一颗。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午夜的钟声在无形中敲响，宋句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蹦出了一句：“生日快乐。”

        神游中已经被睡魔袭击的纪茵茵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些愣神：“啊？”

        “你不是今天过生日？”宋句对纪茵茵的回答很不满意。

        突然反应过来的纪茵茵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谢。”

        宋句双手在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水果刀，递了过来。

        纪茵茵迟疑地双手接过，姿势很郑重，但表情很茫然地看着对方：“你是觉得我剥栗子太慢了，想让我用这个？栗子用到也不好剥啊……”

        “这是信物。”宋句伸手指着他从身上似乎是随意摸出来的小道具，煞有介事地说。

        “啥？”纪茵茵托着那小小的水果刀，只是很普通的样式，并不精致，刀柄上还有几道划痕，借着路边的灯光隐约可见。

        “我们歃血为盟吧！”宋句的台词瞬间从言情剧男主角的台词转到了武侠剧男主，可能他那被酒精侵袭的大脑也有点短路。

        纪茵茵这个时候非常确定，宋句百分之百是醉了。她不相信任何其他解释，这人就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纪茵茵手中无意识地摆弄着那把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小刀，猜不出来这位仁兄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就在她翻来覆去观察的时候，宋句突然伸手要抢，纪茵茵以一种她怀疑自己再也无法重复的速度把“信物”收进了自己的口袋，眼神里还留着一丝惊恐没有散尽，声音颤抖地问，“你，要干吗？”

        宋句倒是一副理所当然：“歃血为盟啊！来来放点血……”他一边说，还不死心地盯着纪茵茵地口袋，看那架势好像真想把刀抽出来，两个人放点血。

        纪茵茵猛然站起身，后撤了一步，腾出左手拿手背在宋句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自言自语着：“是有点烫啊……”

        宋句嫌弃地打掉纪茵茵的手：“我可能是喝多了，但是没发烧。”

        对于为什么确认是不是喝多了，要采用和确认是不是发烧一样的方式，纪茵茵表示，她是不会承认她就是想摸一下宋句的额头，以此来调侃他酒量不行的事。

        手被打痛的纪茵茵心底腾地生起一股怒气，反正天亮又是新的一天，她也不想再故作矜持了。她伸出手揉了揉宋句的脸颊，手感不怎么样，她在心里偷偷地想。吃那么多甜食还没胖起来，这个人真是浪费粮食。

        被纪茵茵这个像是亲昵但手上的力度又像是报复的动作惊到了，宋句呆立在那好一会儿没有动，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攥住了纪茵茵的手腕，硬是掰了下来。

        纪茵茵试着挣脱被紧紧攥住的手腕，以她的力气她自己也知道这都是徒劳，只得赌气地瞪着宋句，在心里抱怨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继而仿佛顺理成章的，纪茵茵保持着这种被禁锢的状态，感受到了落在额头的轻吻。

        还没等她抬起头，手腕上的力量突然一松，宋句竟然就跑没影了！纪茵茵除了红着脸捂着自己被“非礼”了的额头，委屈巴巴地张望希望没有别人看到这一幕之外，也没什么办法。

        第二天，苟一荀看到了纪茵茵钥匙串上多出来的水果刀，问她为什么宋句的东西会在她那。

        纪茵茵望向宋句求助，她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解释的，要是她跟宋句说的不一样，不是很糟糕吗？

        可宋句好像没收到她的电波，只是草草看了一眼那把水果刀，什么都没说，让纪茵茵一度以为那压根不是他的东西，或者，昨天晚上其实是她喝醉了，跟她一起聊天打闹那个人，不是宋句？

        纪茵茵想找个机会拦住宋句，把东西还给他，可宋句最近根本不肯出现在她三米之内。他就像为了明年才会开的运动会练了短跑一样，转身就跑的速度让纪茵茵望尘莫及。

        后来连辛希阳都好奇地问她：“他怎么见了你像老鼠见了猫？”

        期末考的那几天，苟一荀逮到机会就八卦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纪茵茵已经疲于应付。而宋句就那样躲躲闪闪，像个犯了错怕被家长骂的孩子，根本抓不到人。

        “茵茵，该不会，你把他给办了吧？”苟一荀的脸再配上这句话，整个人贱兮兮的。还没等纪茵茵回答，苟一荀又立刻否定了自己，“不会不会，就算是真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是你主动的。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他，”纪茵茵被苟一荀几句话说得红了脸，捏着那把来自宋句的水果刀，低声嗫嚅着，“他说要跟我歃血为盟。”

        苟一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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