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鱼皮花生

纪茵茵改着改着，遇到了阻塞。她用笔的尾端戳了一下苟一荀：“那个，你们俩，谁捧谁逗啊？”

        不能怪纪茵茵没记住，她第一次看宋句演出的时候他站在桌子外面，跟他搭档的也不是苟一荀。前天看他们排练，跟苟一荀一起搭档的时候，宋句是站在桌子里面的，所以她才有了这个疑问。

        苟一荀认真地边读稿边敲键盘，眼睛分不出来再看向别处，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漠然：“我逗，他捧。”

        “哦。”纪茵茵继续安静地按照新设定修改接下来的台词。

        a：哎，你来大学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b：当然了。

        a：你说说。

        b：我理想中的大学生活，那可是香车美女，豪宅管家，出门都得百来个保镖围着我，不然就会被扑上来的粉丝踩死。

        a：停！你这是大学吗？

        b：哦对，大学生活，一不留神把理想生活给说出来了。

        a：说大学生活。

        b：那我最想的肯定还是邂逅一段美好的爱情。

        a：满脑子情情爱爱。

        b：你敢说你就不想？

        a：我那，我倒是也想。

        b：那不就得了。我就想啊，我在大学找的女朋友，一定要身材好，模样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我百依百顺的。

        a：那你找着了吗？

        b：你也不看看咱们学校这形势，我能找得着吗？

        a：我严重怀疑你在贬低我校女生质量。

        b：别别别，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质量不行，没人看得上我。

        a：那你要这么说，我就信了。

        ……

        其实苟一荀的长相不丑，五官端正，戴个眼镜。身材样貌都中等，扔人群里扒拉半天能找到七八个差不多的，又都不是他。

        这种平凡的长相平时没什么，站在宋句身边，就不够看了。所以纪茵茵修改这段关于恋爱的悲剧时，把调侃的话头都放在了他这边。

        在相声里来说，一般被编排的都是捧哏。逗哏的胡说八道，捧哏的负责吐槽，分工明确互不呛行。可你要说宋句找不到女朋友，谁信啊？

        要是换成他的角度，台词可能就得改成“爱豆不能谈恋爱”之类的，这段就说不下去了。

        再没有人说话，教室里只剩下纸张翻页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纪茵茵又把稿子打磨了一阵，抬头看眼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际，才注意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我要去吃饭了。”屋里没有其他人，她说话的对象自然是苟一荀。

        “成，等我一会儿，打完这两句话我跟你一起走。”纪茵茵休息的话，苟一荀也没什么忙可帮了。这个季节天黑得早，是应该早点回去的。他快速打完剩下的部分，关了电脑递还给纪茵茵。

        纪茵茵接过电脑，跟苟一荀道谢：“后面的我自己的打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多大点事儿。”说完他又想起来，人家明明是在帮他们的忙，自己客气的有点不是地方。“有机会请你吃饭。”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让宋句请。”那小子能把一段主角偏到边际的视频看八遍，肯定乐意花钱买一个跟纪茵茵独处的机会。再说，请客吃饭这种可以刷好感度的行为，只要他有心，何乐而不为？

        在听到回话之前，苟一荀看见纪茵茵脸红了。但他判断不出来她是因为“跟自己说话”、“听到要一起吃饭”、“宋句请客”哪一项理由红了脸。

        “不用了吧。”

        好了，现在苟一荀可以判断，纪茵茵80是对要和异性吃饭产生了抗拒。至于剩下那20，他猜或许是因为要一起吃饭的对象是宋句吧。毕竟他那么惹眼，应该没有哪个女生会在听到可以和宋句单独相处时，不流露那么一点点兴奋。就连他都在跟宋句搭档之后收获了不少注视的目光。

        或探究，或好奇，或嫉妒的。

        就这点来说纪茵茵是个意外了，她好像是真的，并不想跟宋句吃这顿饭。要是宋句知道了，啧，苟一荀在心里想象了一下宋句那张受挫的脸，可太tm解气了！他都开始迫不及待想看了！

        纪茵茵拎着电脑回了宿舍，梅兰妮正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见是她回来，从自己的桌上一堆摊开的化妆品里面翻出一袋鱼皮花生扔给她，纪茵茵顺手接住了。

        “下午没课，你去文学社呆了一下午？”梅兰妮晚上要参加舞蹈社的活动，作为学校管理社团组织的一员，她经常会收到各个社团的活动邀请。因为白天大家都要上课，活动自然多安排在晚上，所以比起纪茵茵来，梅兰妮还是很忙的。

        纪茵茵时常会接受梅兰妮的投喂，这次也不例外。她已经拆开了包装袋，捡了一颗花生塞嘴里，边嚼边说：“嗯，有个稿子需要改。”吃东西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跟人说话的时候不那么紧张，但这只适用于相对熟悉的人。

        要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一直嚼着东西，肯定会被人打上不礼貌的标签。

        “改完了吗？”

        纪茵茵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摆在自己的桌子上，认命地伸了个懒腰：“还没。”

        “大才女辛苦。”

        梅兰妮夸她，纪茵茵又不好意思了：“你别那么叫我。”在键盘上敲了两行字之后，下午在教室里被学姐挤兑的话让她心里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觉。跟苟一荀说不着，她憋了一下午，这会儿跟梅兰妮似乎可以讨论一下，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觉得社里有个学姐好像对我有意见。”

        “你说何静壹？”梅兰妮停下画眉的手，转过来看纪茵茵。她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反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她当然看你不顺眼了，她喜欢伍叶。”

        纪茵茵先是愣怔了几秒钟，消化掉“何静壹喜欢伍叶”这件事之后，还是表示不理解，小声嘟囔：“她喜欢就喜欢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梅兰妮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模样逗乐了：“你是真傻还是没开窍啊？伍叶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纪茵茵的瞳孔放大，嘴巴轻轻张开，第二颗刚塞进嘴里还没嚼的花生掉到了地上，惊讶的表情一点没做假：“啊？”

        梅兰妮看了眼时间，尽管她很像留下了开导被吓到的纪茵茵，但她不得不走了。临走前她拍了拍纪茵茵的肩以示安慰，被拍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接下来的剧本，纪茵茵都是在惊讶、茫然、恐慌中修改的。

        惊讶的是伍叶怎么会喜欢自己，茫然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伍叶，恐慌的是何静壹以后还是会针对自己，她该怎么做？

        过载的情绪非常影响她的速度，以至于她把全部修改完成的稿子发给宋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宋句和苟一荀不同年级不同专业，宿舍楼也不是同一栋，不过都是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大妈管的不那么严。只要在熄灯之前离开，平时乱串寝室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尤其是宋句刚一上学就总是往苟一荀那边跑，导致那位大爷一直以为宋句是新入住这栋楼的新生。

        收到纪茵茵发来的邮件时，宋句就在苟一荀的宿舍看他编辑视频和照片。

        苟一荀是负责经营相声社各大社交平台的人，他现在翻的照片是招新会和辛希阳第一次指导新成员的照片。之所以迟迟没发是因为还在等周末迎新活动，在那之后挑几张抓人眼球的，一起发出来，才能博得更多的关注度。

        从本学期开始，相声社的社交平台就有转变成宋句的私人站的倾向，于是苟一荀当机立断，单独给宋句开了个个人账户，经营还是他主要负责，如果宋句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接手。不过一个多月过去，宋句好像没什么想接手的意思，他对这些一向兴趣不足。

        因此苟一荀有理由怀疑，宋句今天在这儿，是为了看那些视频和照片里有没有纪茵茵的影子。

        他看的不怎么专心，手机一响就躲一边去了。

        二十分钟后，他把手机搥到苟一荀眼前：“真棒！苟哥你看！”

        手机屏幕离眼睛太近，苟一荀啥也看不清，往远推了推才看明白，是纪茵茵白天改的稿子。宋句像这么情绪高昂的时候可不多。可见纪茵茵应该的确改得很让人满意了。

        苟一荀接过手机，一边翻到最后他还没看的那几页，一边警告宋句：“别叫我苟哥。”

        那位根本没听他说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请她吃饭吧。”

        苟一荀翻完那两页就听宋句说了这么一句，心中大惊，他怎么知道我跟纪茵茵说了这个？要是他真跑去请人吃饭，又被拒绝了，该不会回过头来怪我吧？

        他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试探着问：“只是为了吃饭？”

        宋句一巴掌拍在苟一荀后背上：“什么叫为了吃饭？这是为了答谢！”

        还没等苟一荀再说什么，宋句就去打电话了。

        几分钟之后，宋句脸上的表情独特得很精彩：“她拒绝了我。”

        苟一荀没从他脸上看出对自己的不满，当时就放松了。这一放松，他看着宋句那丧气的样子就想笑。可明显不是时候，他只好强压下笑意，故作深沉地问：“你是第一次被拒绝？”

        宋句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直觉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他，回答的时候有点不情愿：“那倒不是……”

        苟一荀终于还是笑了出来：“那就继续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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