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豆沙包

宋句整理完招新会需要的材料，已经接近午夜了。他拿起自己另一部手机，上面登录了他的微信小号，混迹在他自己的粉丝群里。

        今天晚上的消息未免太多了吧。他不停向上翻，想找出信息爆炸的源头。直到他看到有人扒出了微博后援会的幕后是苟一荀在经营。这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也没刻意隐瞒过，但突然被人公布出来，宋句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点进这个揭露苟一荀身份的人的朋友圈，里面有账号主人和梅兰妮的合影，宋句很容易就辨别出这个账号的主人是纪茵茵。

        这小女鬼还真阴魂不散？

        宋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锁好社团教室的门，走下楼梯致电苟一荀。

        午夜零时，手机在桌子上不停震动，屏幕发出明暗闪烁的光，在寂静的环境中把恐怖氛围营造得很是到位。

        苟一荀睡觉一向很沉，被吵到不厌其烦的对床把手机从桌子上捡起来，狠狠砸向苟一荀的床铺。手背突然传来的疼痛感让苟一荀又在睡梦中转了两圈，才总算模模糊糊清醒了。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宋句悦耳的声音以及讨人嫌的质疑。

        “你怎么被人扒了？”

        苟一荀怎么听怎么别扭，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跟不上思路，反应了一会儿才小声反驳：“你才让人扒了。”

        这种斗嘴在两人之间是习以为常的，宋句“啧”了一声，直入主题：“后援会的微博。”

        “账号密码你都有，自己去看。”苟一荀被人从酣睡中吵醒还带着气，说完就挂了电话。光是挂断还不够，他还按了关机。看着手机屏幕彻底黑掉，他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蒙头大睡。

        微博的私信记录哪怕在不同的终端登录都可以同步，宋句点开最新的记录，看到了纪茵茵和苟一荀那两句简短的对话。

        其实在给苟一荀打电话之前他有想过要问问纪茵茵，但是两个问题让他改了主意。一个是现在的时间太晚了，他觉得会打扰人休息；还有一个就是，他发现自己没有纪茵茵的号码。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写给纪茵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却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这女生还真有点怪。宁愿在夜里跟踪他到医院去，都不想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难道自己真的会错了意？

        其实宋句的后援会是按照辛希阳的意思成立的，目的是给相声社拉来更多的关注。当然在那之前他也征询过宋句本人的意见，宋句表示没问题。在账号搭建起来之后，哪儿热闹哪儿人多他去哪儿，表演拍照都十分配合。

        经营成果是显著的。辛希阳接管相声社以来，从来没有在满座的情况下演出过，这都是托宋句的福。

        作为宋句的搭档，苟一荀自然要承担起照片的拍摄、上传等工作，他泡在微博上的时间是最长的。纪茵茵第一次私信会撞上他几乎是必然。

        这会儿宋句又在对话框里敲出了几个字：“我是宋句”，然后点了发送。

        现在是学期中旬，眼下又没有重要的考试，所有的教学楼都已经过了熄灯时间，还有光亮的是二十四小时自习室的几盏灯，星星点点的，跟夜空中的星星相映成趣。

        初秋的夜里风很微弱，整条宽阔笔直的路上只有宋句一个人的身影。这环境太过安静了，安静到宋句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揣回了口袋，一声“叮咚”从口袋里传出来，宋句熟悉这个提示音，难道是收到回复了？

        对习惯于熬夜的纪茵茵来说，宋句发来的私信并不晚。她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算厚实的床围挡不住笔记本电脑全部的光亮，她的床铺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奇怪的方形发光体。这已经是她尽最大的努力，减少自己夜里开着电脑对其他人的影响了。

        她看着宋句发过来的消息，有一瞬间的失神。不是苟一荀吗？他不是已经承认了？那现在……是宋句夺过了账号的使用权？

        纪茵茵犹豫了半个小时，再三斟酌，对话框里的内容删删改改，最后发过去的是——

        “你们俩？”

        纪茵茵想问的是什么呢？你们俩共同一个账号吗？你们俩经常在一起吗？你们俩关系很亲密吗？你们俩……是一对儿吗？

        这种事没什么奇怪的，腐女纪茵茵喜闻乐见。

        那宋句又是怎么理解的呢？

        很好，他理解成了纪茵茵最想知道但最不敢问的问题。

        “我们俩只是搭档。”

        话是这么说，可纪茵茵总是觉得这有点太急于否认了，会不会是欲盖弥彰？反正宋句说的这句话，纪茵茵一个字儿都没信。

        那些照片拍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专业人士出马，纪茵茵只能当它们是一位饱含深情之人的杰作了。

        纪茵茵犹豫着要如何回复宋句，一抬眼，发现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数字1。如果是古老的挂钟，现在还会传出一声报时的金属撞击声。

        纪茵茵手一抖，按了一个表情出去，下一秒她又连忙撤了回来，她自己都没看清楚自己点出去的是个什么表情。

        站在宿舍门口的宋句看着那只出现了一瞬间的小表情，若有所思。进门之前他又敲了一句话发过去：“我给你的是我的手机号，跟我的微信号是同一个。”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添加我的微信好友，我不会拒绝的。

        懂装不懂的纪茵茵：“哦。”

        随后，宋句和纪茵茵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人还不睡吗？

        第二天一早，纪茵茵精神萎靡地躲在教室后排啃豆沙包，脑子里都是昨天夜里审阅的稿件，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要跳出来将她淹没。今天早上本来没有课的，临时接到了调整课时的通知，教室里有一半学生都跟纪茵茵差不多一个状态，有的已经去会周公了。

        纪茵茵刚才买豆沙包的时候还碰见了宋句。她不敢去打招呼，只远远看了那人一眼，心里感叹，同样都是熬了夜，宋句的精神状态比她好太多了。

        梅兰妮敏锐地察觉到了纪茵茵的躲闪，拎起她的手指解锁了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私信聊天页面，不管是不是特意的，梅兰妮都看到了两人最后的对话。

        “你加他了吗？”

        纪茵茵老实回答：“没。”

        “……”梅兰妮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纪茵茵捏了捏柔软的豆沙包，小声嘟囔：“我在嗑cp。”

        教室里，梅兰妮坐在昏昏欲睡的纪茵茵旁边，在她自己的通讯录里调出了宋句的手机号，又拿着纪茵茵的手机找到微信，输入号码，搜索，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一气呵成。

        下课之后，纪茵茵盯着微信页面里，那个排在置顶之后第一位的头像和名字，手忙脚乱去找删除键，还没找到，宋句的信息就过来了。

        “你今天不是在跟着我吧？”显然，早上纪茵茵还是没能躲过宋句的眼睛。

        纪茵茵说了个谎：“我在上课。”

        这是最简单的拒绝沟通台词，也是最有效的，宋句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这绝对是纪茵茵经历过最快的打脸，她绕过操场的拐角，就跟宋句撞了个满怀。

        纪茵茵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后退了一步，就再也动不了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要是逃跑的话，也太丢人了，但是继续呆着她该怎么解释刚才那句“在上课”？

        宋句眯起眼，饶有兴味地把纪茵茵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调侃道：“你在上体育课？”

        不成，梅兰妮不在身边，纪茵茵的恐慌正在逐渐蔓延，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退了一步，一转身就能跑掉了，却远远看到一个人，她的脚步顿住了。

        来人是苟一荀，而且明显是朝这边过来的。

        苟一荀自然地搭上宋句的肩，两人之间的熟络不言而喻。他迎着纪茵茵好奇的目光，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女鬼。”

        跟宋句不落俗尘的气场不一样，苟一荀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暖和煦的光芒，没来由地让纪茵茵安心了许多。她纠正苟一荀的话：“我叫纪茵茵，不是鬼。”

        苟一荀见到她就开心，因为宋句见到她就头疼。

        虽然宋句才来到相声社几个月，但他的毒舌已经伤害了社里一多半人，那张伶牙俐齿的嘴，也就社长能跟他对上两句，其他人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偏他又很重要，苟一荀一直在他身边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才没让这个嘴欠到让人手痒的家伙被人痛扁一顿。有时候他也想，是不是就应该让他挨一顿揍，就能学乖了？

        这个世纪难题在纪茵茵出现之后，迎刃而解了。

        苟一荀转头劝宋句：“她就是给你吃了一次过期巧克力，装鬼吓了你一次，在后台怼了你一次，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嘛。”

        纪茵茵吃惊地听着苟一荀数落她给宋句造成的伤害，她发誓，这些都是意外，都不是她的本意。而且那巧克力，她本来也没打算……她打算了吗？好像是她塞进某个人手里的。她低头盯着苟一荀的手看了一会儿，拇指外侧有一颗痣。

        嚯，原来被她塞巧克力的人是苟一荀啊！她那天光顾着躲避周围密集的人群，剩下一点心思都放在宋句是不是清醒过来了上，没在他身边的人身上过多留意。

        得了“暂歇性失语证”的纪茵茵又犯病了，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她只嗫嚅着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巧的是，眼见着她这般窘迫，苟一荀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可能是让纪茵茵不好意思了，他宽慰道：“别在意。”

        他的声音完全盖过了纪茵茵，让那句轻巧的道歉随着高温蒸发了。

        宋句戳了苟一荀的腰，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纪茵茵一眼，意思是：“你听见她刚才说啥了吗？”

        苟一荀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他没听清楚。不过没关系，他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再想到他昨天还猜出了应援会微博后面是自己，更觉得有趣了，便发出了邀请：“想去我们那看看吗？”

        纪茵茵歪头盯着宋句。没错，刚才邀请她的是苟一荀，她却觉得要是宋句现在说句不行，她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果然，宋句脸上露出了些不悦的神色，纪茵茵连忙摆手，这次是真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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