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云熙的压力

　　昨天在公园里，当雪亭跟张钦说出，那一句多年她最心痛的“四年前早已离婚了“的事实后，很奇怪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随后，张钦只问了一句话，因为他看的出来，她跟云熙有故事。

　　「是小云老师吗？」

　　雪亭脸上亳无表情的缓缓地摇摇头回覆著。

　　不是云熙，是一个她疼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也是一个一直等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最后，却也是伤她最深的男人。

　　他们两人相识二十多年，却只有两年的夫妻缘份。

　　……

　　昨天雪亭跟何明在办公室重导数据加班到十点多，云熙虽没上来找她，但微信不断的道歉跟解释著。她一条信息也没回。

　　待她回到静安公寓，斜坐在那灰色的大沙发上，望向大门上那一块较为白的长方形阴影，那里曾经有一块放了两年多的匾额，但现在它不在了。

　　雪亭环看著屋里的一切，灰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所以这屋里的装潢都以灰蓝色为主。

　　书架上有很多室内设计及科学材料学的书籍、窗边有一张制图桌跟好久都没有开啓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一整捆早已泛黄的图纸、开放式西式厨台上，印有  FT  together  forever  的灰蓝色杯子，到现在，她在洗杯子时都会再拿来洗一遍。

　　他走后，跟他相关的东西，雪亭一样也没有丢，包含在卫生间里的剃须刀。因为她总想著，他只是出差去苏州工地了，晩点就会回来。

　　因为他妈妈常跟她连络，雪亭一直都知道他的近况。

　　知道他又完成了那个小区产品安装、知道他设计的室内设计又上了那个公众号，她一直在关注著。雪亭也知道他离开她后，成立了一家有三十多人的公司，他成功了！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但是，她却不在他身边了。

　　雪亭环看著这公寓中的一切东西，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酸楚、泪水又不自觉的涌了出来。两年来没有再这様想念他，怎么今天又被撩了起来。

　　雪亭呆望手机很久后，打开了微信。

　　「云，你是世上最优秀的好男人，我蓝雪亭真的配不上你。你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好好的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好吗？」

　　雪亭关上手机，她因为泪水模糊了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一块白色的阴影。

　　那里曾经有一块匾额，是许风给她的结婚礼物，“风花雪月亭“。

　　……

　　昨晚母亲走后，云熙在七点多即到九楼巡视著科研所夥伴的工作状况，主要还是要去看一下刚才被母亲羞辱受伤的雪亭。

　　他在九楼没看到雪亭在办公室，却遇到刚要离开的瑀柔，她支唔隐晦的说著，雪亭姐跟张钦出去了。

　　云熙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昨天自己在饭局里己经警告了张钦，张钦应该已经看清楚情势，他绝对不敢动雪亭。所以想着先回去跟他母亲好好谈一谈。

　　.

　　自小，雪亭就一直很怕他母亲，不太敢跟她说话，尤其在大学时开始更加明显。

　　云熙依照家里的安排，高中念了上海有名的重点学校，严格的教学方式他三年都得住校。

　　而云熙为了要跟雪亭连系著彼此之间这段感情，他牺牲一周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在周六早上八点到十二点，跟母亲说要教雪亭数学及英文。

　　云熙尽可能的把握一个星期四小时的相处时间，因为他没法像许风一样24小时待在雪亭身边照顾她。

　　自从高三在小区遇到雪亭、跟他五年多不见的许风两后，高考前，住校的他根本无法专心读书，时时提心吊胆著许风把雪亭抢走，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一向跟雪亭无话不说的他，这件事他却从没有跟雪亭说过，因为他不想让雪亭知道他也有害怕的一面。每个人总有一些黑暗的事无法对其它人分享，甚至是自认为最亲密的人。

　　除了担心许风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让他进退两难，就是每周六雪亭来他家时，母亲脸色及态度总是不太好。

　　母亲跟云熙谈过，说她是担心云熙因为早恋担误到功课，对此，云熙非常谅解母亲的担忧，因此再三保证决不会担误到功课，若有失常一定停止跟雪亭见面。所以，云熙为了可以在高中三年都见到雪亭，每天睡不到几小时，让学期成绩保持在校排前三。

　　但就算他一直保持很好的成绩，母亲的态度还是没有变。而他也只能一直跟雪亭解释母亲的顾虑，并一再向雪亭保证高考完母亲对她的态度就会好转。

　　但事实是，上了大学后，母亲跟雪亭的关系反而更糟。

　　.

　　云熙在二楼阳台上呆看著雪亭传来的信息。他的心又是一阵阵的酸痛，以前是他在逃避，现在是雪亭不想要去面对。

　　但他知道这不能怪雪亭，雪亭被许风伤的太深了，她对感情怯步了。

　　云熙抽完一根烟后走下了楼，轻敲著母亲的房门。

　　在房里依旧穿著端庄居家服的苏曼宁，手上拿著一本书打开了门。

　　苏曼宁的房间如同她人一样的乾净利落，没有一点点多馀、以白色基调为主跟墨绿为点缀的北欧风格装潢，如此简单但却是显得高贵典雅，房里还隐约透著一股淡淡的粉香味。

　　苏曼宁看著云熙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他来的目的。

　　「如果你是要跟我谈蓝雪亭，那不用说了，我要休息了，还有，以后不准再给我抽烟。」

　　「妈，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钟情于雪亭吗？」

　　云熙不理会母亲，侧身硬挤进了房间。他一般时候不会如此无礼的不请自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突破这个对他来説的心理障碍。

　　苏曼宁斜眼瞪了一下云熙，从以前开始，她倒真的没有认真去问过云熙这个问题。她沉默的走向床前的小沙发，继续端起她原先泡好的养生茶、眼睛盯著手上的书本。

　　「妈，从小，你们对我的期望让我压力很大，大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

　　云熙那双大眼里泛著泪光，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跟父母谈过任何一句心里话，他永远都只是照著父母的规划走著，因为除了这样，他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做。但现在为了这个承诺，他只能股起勇气跟母亲说。

　　「我只有在雪亭面前才能放下自己，因为她是真心的不在乎我是谁。跟雪亭分手后，我曾试着跟别的女孩交往，但我做不到扯下自己虚假的面具。妈，我生活的很累、真的很累。尤其是近两年，工作跟课业的压力，您不是不知道在科研院里有多人在看著我失败。雪亭有她的缺点跟个性问题，但这世上谁是完美的？我也有很多缺陷，只是这些都只有雪亭知道，她一直在包容着我。」

　　苏曼宁虽然眼睛在书本上，但是耳朵听着云熙缓缓低沉的诉说。她没有回应，只是让他继续说著。

　　云熙叹了一口气。

　　「只有雪亭可以让我不从天台上跳下去。妈，就算为了我，可以吗？」

　　除了雪亭跟自己外，云熙从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这般说过话。但当他说完后，只觉胸中突然感到一片空荡，完全感觉不到心跳，但整个人却轻松了很多，像是把身上二十八年来的垃圾一次清乾净。

　　「妈，谢谢您耐心听我说完，晩安。」

　　苏曼宁看著关起门、表情看起来优伤却又似带点轻松的云熙。对他，苏曼宁只是想保护他，但也许只是用错方法。

　　蓝雪亭，刚开始苏曼宁并不会讨厌她，她回忆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蓝雪亭印象变差的？

　　也许是从一向听她话的儿子为了蓝雪亭而反抗她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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