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云熙的困境

　　晩上举行宴会的地方，是在复旦大学的学生大礼堂里。

　　宴会会场装饰成象徵著科技的蓝白冷色系，但礼堂四周却安置著满满的玫瑰花束跟气球。

　　马蹄型围着中心的橘黄色大长桌、上面摆放著五颜六色的各类冷热美食，令人食指大动。用餐方式是使用西式buffet方式进行，符合科技人的口味。

　　有趣的是，穿梭在大厅的服务员，是复旦大学电子工程研究所跟云浩天小组人员制作的AI机器人，系所也利用此活动进行成果展示及验收。

　　只见会场十多家厂商，大约百来精英聚集在此，大家不再互相交换微信，而都围著这些服务员嘻笑互动、讨论著技术的可能性跟演算法，活像一场技术研讨展示会场，但大家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雪亭早到这个她熟悉的大礼堂外。

　　但是刚才回家静坐了两小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她，才一出门又开始忐忑不安，所以一直在礼堂外徘徊没有进去。

　　她手里的手机上微信叮叮不断地有信息进来的声响，提醒著她宴会的时间已经到了。瑀柔早已经从六点就一直问了她几次到那里了？而快到六点半时，晴珊也在询问她的位置。

　　雪亭知道若她再不进去，肯定会被晴珊狠骂一顿，晴珊工作的第一守则就是“守时“，今天早上她才差点闯了大祸。

　　她在门外深呼吸了几口上海春天的冷空气、再整理了一下仪容后，憋着气硬著头皮进了大礼堂。

　　雪亭是复旦大学商学院毕业，在工作了一年后重回学校念了两年MBA。这礼堂的一切，雪亭太熟悉了。因为以前他常在这里办活动及演讲，而她一向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帮他处理个人事务。

　　她环看著这蓝白色系以及橘黄长桌的宴会场地，感到一阵似曾相识的熟悉，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进了婚宴会场？

　　此时耳边传来小小的问候，一位“服务员“到了她跟前，询问她是否需要挂外套，打断了沉思中的雪亭。

　　她看著这个可爱的“服务员“一时忘了刚才的紧张，赶紧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它手臂衣架上，就看著这服务员伸缩著长手，把她的外套挂在柜子空格处。

　　雪亭不知道这样特殊的场合应要穿什么，所以里面还是早上那套最安全的黑色短裙正装，她只是重新上了淡淡的妆、微卷的长发自然的落到她薄而直挺的背上，全身素的没有一点装饰品。

　　但当雪亭一踏进清一色大多数是男性的会场，还是吸引了不少本来在跟“服务员“聊天的技术人员，纷纷往她这里投以爱慕惊艳的眼光，这又让雪亭刚才进会场前的紧张感再度升了起来。

　　「雪亭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何老师又再念您了，这里走。」

　　不知什么时候瑀柔走到她身边，轻拉著她指引著往大礼堂讲台前走过去。雪亭眼光朝著前面瑀柔的脚跟紧张的跟著、心里不断在沙盘推演著等下见到他的场景及各类应对方法。

　　她不禁苦笑的心想，一直以来，只有他会让她如此紧张。

　　「雪亭，今天你是怎么了，一天迟到两次？」

　　雪亭人尚未走到晴珊跟前，就听到晴珊低沉严厉的教训声，雪亭站定后、才勉为其难的把刚才放在地上的眼光抬起，往晴珊声响的方向望去。

　　她一抬眼，望向的方向完全看不到小个子晴珊，她只见一个高瘦的男人，一张白皙、五官轮廓分明的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那男人有着上扬的细剑眉、高挺的鼻子、显得坚毅的薄唇，五官比例几近完美的雕刻作品。当你再再细品，那看似刚毅的神情下，却配了双温柔的双眼皮大眼，透出清澈明亮的同时、却又炯炯有神。

　　他充满自信、气质干净优雅，活像古风画中走出来温润如玉却又冷俊的美男子。

　　他削瘦了好多，中分露出额头的发型更显出他那尖长的脸型，把他大学时的圆润稚气，褪换成为成熟稳重。

　　她一直看著对方，她刚才的不安竟被驱逐的消失无踪，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温暖的熟悉感。雪亭只觉眼眶一热、肩膀一松，自然的露出了几年来不在外人面前轻易表现出来的笑容，那冷艳转变成了柔情似水。

　　雪亭跟他四眼对看著，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这样沉默的相对了多久，也许只有那么0.1秒钟，但雪亭却感到似乎过了很久。

　　晴珊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情感传送。

　　「雪亭，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科研院的技术总监，云熙老师。是云浩天老师的公子，为了区分，我们都称呼他小云老师。小云老师，这位是蓝雪亭，艾德的业务顾问，以后会跟著您一起工作。」

　　虽然彼此没有事先沟通过，但是他们两一向心灵相通，彼此知道现在这场合应该怎么做。

　　「蓝老师，你好。」

　　他伸出右手停放在雪亭面前。

　　刚才看似冷俊的小云老师，虽然表面上呈现出公式化的微笑，但看着蓝雪亭的那双眼，完全不加隐藏的流露出爱慕的情愫。

　　雪亭面对著云熙，似乎看到了那一年他们两人在教室里第一次说话，云熙看著她的眼神。她的心情也像回到当时那个绑著两条辫子、跳跃心喜的小女孩。

　　雪亭微笑著的伸出手、大方的轻握著那只曾经牵引过她的温暖大手。

　　「小云老师，您好。」

　　……

　　今天的会场，似乎是云熙的个人秀。

　　雪亭看着他满场跑，礼貌的、专业的，跟现场人员分享着“服务员”的运算逻辑，跟以前一样，在众人面前，世界的镁光灯只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看场中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神彩飞扬的云熙，她从小努力的追了他八年都赶不上，现在看著自己又离他更远了。

　　正专注看着活跃在活动中、看似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云熙的雪亭，突然被旁边几声噗笑惊醒。

　　「雪亭姐，您刚才太明显了，看着小云老师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雪亭心一惊跳，立即收回停留在云熙身上的眼光，低下头拨弄着盘子中的一块起司蛋糕。

　　「这也难怪，小云老师年纪轻轻，就已经得过无数AI设计大奖，可是业界出名的精英美男子。哎，不过我们都没有机会了，听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瑀柔的那后半句，瞬间像有一根锥子狠狠的刺进雪亭心里，她感到一阵小小的失落。

　　刚才他们两握手时，她明显的感到云熙对她释放出来的情感，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她随即觉得自己的心态实在很好笑。

　　她期待什么？云熙是她蓝雪亭这辈子都配不上的好男人，而自己不是早在六年前就有自知之明才放掉这份感情的吗？

　　且像云熙这样完美的男人都28岁了，怎么可能还单身着？

　　雪亭毕竟是聪慧、懂得人情世故的女人，她立即平复了复杂的心情莞尔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盘子。

　　「要不是他以前带领著我，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若他现在已经有好的心灵归属，我是应该要真诚祝福他才是。」

　　雪亭内心告诉着自己。心里虽然还是有一丝落寞而感到酸痛，但看着会场中那个曾经傲气心高的少年，现在在如此专业的领域上意气风发，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雪亭拿上外套，一个人悄悄的走出了会场。

　　上海的湿冷寒风，一向令人椎心刺骨。

　　她拉起外套的领子，深吸了一口黑夜寒气，消失在这个他们两个人曾一起渡过的青春校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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