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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重回17岁


倪烟在一阵头昏欲裂中睁开眼睛

        头顶是一团昏黄的光线,一晃一晃的,像极了那种七八十年代时农村的低瓦电灯泡。

        “唉......怎么又是个女娃......”

        耳边响起一道失望的叹息声,眼前,是母亲那张苍白而又愧疚的脸,还有专属婴儿的啼哭声。

        倪烟看着眼前的一切,忽地眼睛有些微红。

        她这是在做梦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的这一幕应该发生在八三年夏天,而她的人生,也全部毁在这一年。

        八三年,她十七岁,此时她还叫穆烟。

        倪烟,是她离开水坝村后改的名字。

        这个时候的农村,重男轻女风气最严重的时候,她的母亲,在连着生了四个女孩之后,被父亲和奶奶嫌弃,不但被骗接受怀了儿子的小三,还要忍气吞声当牛做马的伺候小三,直至死去。

        而她自己,则是被迫停学,嫁给了邻村一个老光棍,此后,便过上了地狱般的生活。

        所以......她这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吗?

        看着眼前的一切,倪烟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还没等倪烟彻底的反应过来,一个老太婆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走进来,“又是个赔钱货!马上给我扔了!这种赔钱货不配进我们穆家的大门!马上扔到后山喂狼去!”

        “不许扔我妹妹!”倪烟伸手护在母亲和妹妹面前,就算是在梦中,她也要护住母亲和妹妹。

        “小贱蹄子!你给我死开!”倪烟的脑袋上多了个枯燥的老手,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头发,力气很大,疼得倪烟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会疼呢。

        看来,这不是在做梦。

        她重生了,重生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倪烟使尽全身力气挥开头上的那只老手,“奶奶,我可是您的孙女!请问您在骂我小贱蹄子的时候,您把您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没错。

        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面红光的老太婆就是她的奶奶。

        穆老太太狠狠瞪着倪烟,一双充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似是有些不理解,倪烟这个小贱蹄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要知道,以前的倪烟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两句完整的话都不敢说。

        偏偏,这句话还堵的穆老太太无法反驳。

        倪烟是她孙女,如果倪烟是小贱蹄子的话,她不就变成老贱蹄子了吗?

        “你给我让开!”穆老太太想推开倪烟,抢走床上倪翠花怀里的女婴。

        “不许动我妹妹!”倪烟张开双臂,死死护在母亲身前。

        前世,奶奶抢走了这个刚出生的妹妹扔到了后山,最后,妹妹被狼叼走了……

        最后,也不知妹妹究竟是死是活。

        倪翠花从床上爬起来,跪在穆老太太面前,哭喊着道:“妈,我求求您,不要扔掉她,就算她是个女孩子,那也是我们老穆家的血脉啊......”

        她已经被扔掉两个孩子了,这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倪翠花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封建农村妇女,没念过书,也不认识字,以夫为天,以子为命,没能给老穆家生个金孙,一直都是她最大的遗憾。

        也因为这个遗憾,导致她在穆家没有一点点的位置,她就像个老黄牛,包揽了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每天睡的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但她仍旧没有半句怨言。

        闻言,穆老太太气得满脸通红,“留下?!留下这个赔钱货你拿什么养?你还嫌你生的赔钱货不够多吗?你是不是想彻底的让我们老穆家绝后?你这个毒妇!你生的是什么恶毒心思!当年我们金宝就不应该娶你过门!”

        “毒妇!你给我死开!”穆老太太狠狠瞪着倪翠花。

        “没听到妈的话吗?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贱人!”穆金宝一巴掌甩向倪翠花的脸。

        穆金宝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大男子主义特别重,欺软怕硬,若是在外面受了气,就回家暴打穆金宝出气,加上穆金宝一直没能生出个儿子来,打骂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哪怕是怀孕期间,也没能幸免。

        偏偏,倪翠花还觉得丈夫打她是天经地义,连吭都不吭一声,更别说反抗了。

        “妈,金宝,求你们了!我已经失去三个孩子了,这个您就让我养着吧,我可以少吃一点……”倪翠花从床上爬起来,朝着穆老太太磕头。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一块肉,哪怕是个女孩儿,她也不忍心扔掉。

        倪烟眯了眯眼睛,急中生智,扑通一下,跪在穆老太太和穆金宝面前。

        “奶奶,爸爸!妹妹不能扔!如果把妹妹扔掉的话,咱们家就再也不会有弟弟了!”

        “小贱种,你乱说什么呢?”李金宝一脚踹向倪烟。

        倪烟忍住疼痛,接着道:“爸!奶奶!我说的都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梦见菩萨了,菩萨说妹妹是咱们家的招财童女,不但能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还能给咱们家招来一个小弟弟!菩萨还给妹妹取了个名字叫来娣,来娣来娣,来的不就是小弟弟吗?你们要是把妹妹送走的话,来娣不就变成送娣了吗?”

        倪烟知道现在的自己过于弱小,还不能正面对上穆金宝和穆老太太。

        所以,她在等。

        在等一个合适契机。

        当前情况下,先保住妹妹要紧。

        闻言,穆老太太眯了下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其实,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都非常迷信,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而且,事关穆家的大孙子,穆老太太也不得不谨慎点。

        “是真的奶奶!”倪烟忙不迭的点头:“菩萨还说了,这个小弟弟跟李树特别有缘,还说这个小弟弟过不了几天就会降临咱们家的。”

        李树?

        穆老太太的神情变了变,蹲下来,紧紧抓住倪烟的肩膀,慈祥无比的道:“烟烟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菩萨真的说了是个小弟弟?”

        其实这时候穆老太太已经有八分相信倪烟的话了。

        因为,过不了几天,大着肚子的李淑就会过来。

        李树可不就等于李淑吗!

        这件事,除了她和儿子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说,李淑真的怀了个带把的?

        想到这里,穆老太太欣喜不已。

        可不能因为扔掉一个赔钱货,而损伤了她的宝贝大孙子。

        倪烟点点头,“菩萨真是这么说的!奶奶,我没有骗你!”

        倪烟乘胜追击,接着道:“奶奶您放心,等小弟弟来咱们家了,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弟弟!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让给小弟弟吃。”

        倪烟这番话可真是说到穆老太太心窝子里去了。

        穆老太太转过头看向倪翠花,眼底闪过几分嫌恶,“既然菩萨都这么说了,那就暂时留下那个赔钱货吧,以后就叫她来娣。”

        她说的是暂时。

        如果李淑生下来的不是个儿子的话,那这个赔钱货该扔还是要扔的。

        穆家的钱是用来培养金孙的,可不能浪费在一个赔钱货身上。

        倪翠花面色一喜,慌忙磕头道:“谢谢妈,谢谢妈。”

        倪翠花虽然软弱无比,但她不傻,她知道,今天是那个平时不善言辞的大女儿化解了这场危难。

        如果不是倪烟的话,恐怕小女儿也逃脱不了被扔的命运。

        倪翠花没想到,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大女儿,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她抬头看了眼倪烟。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儿长得瘦瘦的小小的,可那双精致的桃花眸却清澈见底,灿若星辰。

        穆老太太看着跪地磕头的倪翠花,面色很难看,“起来吧,我又没死,磕什么磕!这马上要晌午了,赶快去做饭!别以为生了个赔钱货,你就可以偷懒不干活了!”

        产妇刚生完孩子,身体非常虚弱,肯定是不能立马下地干活的。

        但对于倪翠花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她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女儿,被扔了两个,从来都没有做过月子。

        倪烟走上前道:“奶奶,妈妈刚生完妹妹,我去做饭吧。”

        闻言,穆老太太眉心一皱,随手拿了个鸡毛掸子,就抡了过去,“赔钱祸!别蹬鼻子上脸!你有你的活,拿上篮子打猪草去!你想饿死咱家的猪吗?”

        倪烟身姿灵活的躲过了这一鸡毛掸子。

        低垂的眸子里却一片冰冷。

        真是可笑啊。

        原来,在奶奶的眼里,母亲和她还不如一条猪。

        倪翠花担心穆老太太还要打倪烟,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床上,伸手握住鸡毛掸子,低声下气的道:“妈,我这就去做饭,烟烟还小,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只要婆婆答应不在扔掉她的女儿,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肖想其他的?

        况且,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错。

        “死丫头!没听见你奶奶的话吗?快去打猪草!”李金宝将竹篮狠狠的扔在倪烟身上。

        再忍忍吧,她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个家的。

        倪烟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篮子,低着头,往门外走去。

        看着倪烟的背影,李金宝呸了一声,“没用的赔钱货!看着就心烦!”

        倪翠花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为了赔钱货生气不值当,咱们出去转转吧。”穆老太太对穆金宝使了个眼色。

        穆金宝和穆老太太母子心意相通,此刻立即懂了穆老太太眼神里的意思。

        看着婆婆和丈夫离开屋子,倪翠花松了口气,撩开上衣,给孩子喂了奶,才往厨房走去。

        好在这刚出生的孩子只要吃饱了,就会沉沉睡去,并不会哭闹。

        倪烟提着篮子,来到了后山。

        她并没有急着割猪草,而是坐在了一块大木头上,细细梳理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她嫁给邻村老光棍受尽折磨,后来,老光棍终于死了,她就离开了这里,去了京都。

        在帝都,她通过一双勤劳的手,顺利的上了夜大,白手起家,日夜奋斗,最后还成为了两百多家餐饮店的老板,是个名副其实的企业家,财经报纸上经常出现她的身影。

        后来,她是怎么死的?

        坠楼身亡?

        记忆到这里好像有些模糊。

        忽地,倪烟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女人的脸来。

        她前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好像是李仙仙。

        ......是李仙仙吗?

        倪烟微微皱眉,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

        好在她在前世并没有成家,也没有牵挂。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改写前世的命运,谱写出属于她倪烟的盛世年华来!

        “砰!”

        倪烟刚想站起来,便被突如其来的重物扑倒,一阵翻天覆地之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双粗粝的手牢牢的捂住倪烟的嘴巴。

        “唔……”倪烟瞪大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色微白。

        “别出声。”男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声音沙哑自己。

        一双精致的丹凤眸黑得发沉,望也望不到底。

        危险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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