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江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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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先经刘太医诊治后, 已逐渐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仍在昏迷之中, 未来能恢复成什么样子,如今尚未可知。
李东阳一夜之间本已花白的鬓发又增添了许多愁丝,如今心力交瘁欲要向弘治皇帝请辞,弘治皇帝却不肯放他告老还乡。
在锦衣卫与刑部通力审案之后, 彩萍与那假道士之首便招供了整个涉案经过。
原来那一众假道士,是畿内皇庄案土地兼并所导致的周边流民。这伙流民的头头名叫王二,王二家中有位兄长,名唤王大, 正好在白云观中做了道士,道号玄诚道人。王二投靠兄长,兄长便想起了白云观后有座荒废已久的破庙, 王二一伙人可以暂时居住在那里,时不时的还能得到白云观的一点救济。
官逼民反, 这一众流民没有地方可去, 也没有土地可种,便只能聚集在白云观后的破庙中,图谋造反起事。
想要造反, 第一步需要搞到钱财, 这王二有个从小的相好, 就是李夫人的贴身丫鬟彩萍。这彩萍原来是与王二定的娃娃亲, 可惜由于家里太穷, 不到十岁便被家里卖到了李府,自李夫人嫁过来以后,彩萍便一心一意伺候着李夫人,这些年来日子过的还算不错,手头也攒下了一笔钱财,准备过几年就求了李夫人允了她回家与王二成亲。
可是这李兆先与李夫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李兆先此人放浪形骸,喜欢附庸风雅,又整天流连于烟花之地,虽有几分才气,但却不上进,每次入场参加考试定会生病,许久连个举人都没能中上。
李夫人对李兆先愈发的失望,因此便将精神寄托在去白云观求仙问道之上,这一来二去,便与王二的哥哥玄诚道人愈发的熟识了。
李夫人对玄诚道人所讲的道法愈发的痴迷,继而上升到了对玄诚道人的爱慕,几番偷食禁果之后,玄诚道人便假意许诺道,将来定要带着李夫人远走高飞。
李夫人将整个精神与爱恋全部投入在玄诚道人的身上,心中早已思量着该如何解决了李兆先这个累赘。
此事正好被欲要图谋造反的王二知道了,王二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便与彩萍密谋,图谋李夫人的钱财,有了钱,才能带着众兄弟起事。
玄诚道人思量再三,给李夫人出了一个计谋,便是用水银下毒,即可致死,又可神不知鬼不觉。
水银乃是道观中制丹药时常会用到的材料,自战国时代起,便有把丹砂,也就是硫化汞,在空气中烧得到水银的技艺。
明代读书焚香,是读书人追求雅致氛围的一种,文人好雅趣,燃香于筒内,烟雾氤氲中,或挥笔,或阅籍,都是其乐无穷的。
李夫人与玄诚道人正是抓住了李兆先极爱附庸风雅这一点,在他的烟筒之内加了水银,水银蒸汽毒性最大,长此以往,积少成多,最终导致了李兆先毒发晕厥。
而李夫人携着毕生积蓄,欲要与玄诚道人私奔之时,却不曾想掉入王二与彩萍早已挖好的陷阱,二人将李夫人的钱财占为己有,杀人抛尸枯井之中,以为一切都能瞒天过海,却不曾想刚好被去李家拜访的夏云渚阴差阳错的给搅和了。
其实夏云渚知道这一切真相以后,心中如打翻了五味杂陈一般。
此刻她正坐在北镇抚司衙门中,单手托腮闷闷不乐。
这案子虽然是破了,待到年底,该封赏的封赏,该加官进爵的加官进爵,自然是少不了她的好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也已经明示暗示过她来年定会有升迁百户的机会,如今又因这案子攀上了李东阳一家,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这案子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官逼民反。
夏云渚前世曾经对明史有过一些皮毛的涉猎,没事喜欢刷刷知乎几位明史大佬的回答,知道明代自成化开始,土地兼并之风盛行,朱厚照登基之后,刘瑾把持朝政,更是不知收敛。到了明朝万历年间,万历皇帝因为宠爱福王,以数万顷良田肥福王一人,而将数十万良民逼成流民开始,土地兼并问题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豪乡绅,对自由田产巧取豪夺,小农经济完全崩溃。
如今这王二一伙人欲要造反,只是土地兼并恶果的一个开始而已。
就朱厚照那个整天耍小孩子脾气的臭无赖,你真能指望他做个明君?将来能兼听则明,治理土地兼并之风气,造福大明百姓?
想想都觉得是个天方夜谭的笑话……
“夏兄,你发什么呆呢?哎我说你,这案子也破了,你这搭上李阁老一家,将来还指不定怎么飞黄腾达呢,你倒好,怎么在这里闷闷不乐的?”游铉从夏云渚背后拍了她一下,夏云渚受惊从椅子上跳起,差点没被他吓出心脏病来。
“游兄你什么时候走路都没了声响,跟个游魂一样,怪不得,怪不得,你们都姓游,没准往上数祖宗八代,还是一家人。”夏云渚假装镇定,整理整理了衣袖,没好气的调侃道。
“夏兄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发现你最近是愈发的得理不饶人了!”游铉无辜抱怨道。
“谁!谁得理不饶人了!”夏云渚说话间,竟有些面红耳赤,难不成是与那臭无赖相处久了,被他给传染了?
“得,行行行,夏兄怎么最近愈发像个姑娘家了,说说话就面红耳赤的。”游铉一个粗狂大老爷们,看着她白玉如凝脂般的小脸红到了耳根,居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正当这说话的功夫,东宫那个时常来送信的小太监又来了,夏云渚可不想再看游铉那异样的目光,便将那小太监拉了出去。
“夏大人……”那小太监一脸堆笑,拱手作辑。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来北镇抚司送东西了吗!不管你今天带了什么,烦请公公通通拿回去。”夏云渚面上已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夏大人误会了,今日小的是两手空空,只是来传个话的。”那小太监赔笑道。
“那你说吧,到底又有什么事情?”夏云渚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如若东宫真又送了什么东西过来,那被夏儒知道了,又是要一顿说教。
“太子殿下邀您酉时三刻,去万岁山一叙。”那小太监笑的诡异。
“胡闹!那万岁山是皇家私苑,我去那里做什么!”夏云渚一口回绝。
“哎,夏大人,太子殿下说能,您就可以啊!”那小太监一脸无辜。
夏云渚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他,毕竟小太监只是一个传话之人,自己再有什么气,也不应该撒在这无辜之人身上。
夏日傍晚的万岁山,却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不过这会太阳落的晚,还未到日落西山之时。
夏云渚走在这里,却是极其不自在的,即使在万岁山上能俯瞰整个紫禁城瑰丽的日落之景,但心中却想着那土地兼并今后给大明王朝带来的恶果,如今又走在将来崇祯皇帝亡国自缢的地方,她这心中怎能舒坦的了……
朱厚照倒是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是啊,人家是天之骄子,当今圣上捧在手心里的独子,当然不懂民间百姓的疾苦了,要不然他登基之后,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事来。
“我说你这人,案子也破了,牟大人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升官发财的光明大道就摆在你眼前,你倒是闷闷不乐的,白瞎了我这一番好意,特意带你来这地方赏日落,怎么样,这地方极好吧!”朱厚照倒是极会哄人的。
“懒的理你!”夏云渚面上一红,转过头去不想理他,怎知却被他拉起手来,径直往山上走去。
“你干嘛啊,放开我,被人瞧见怎么办!”夏云渚皱了皱眉,欲要挣脱开,怎知却被他拉的更紧。
“你自己也知道这是皇家禁苑,哪里会有人能进的来啊。”朱厚照回首,嘴角笑的微甜。
“好啊,你敢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夏云渚杏眼圆瞪,佯装威胁道。
“行了行了,我怕了夏大人还不成吗,我可跟你说,这日落最美的景色可是转瞬即逝,你要再磨磨蹭蹭的,一会什么都看不见了!”
微风轻轻吹起飘扬的衣袖,夏云轩一曲《阳春白雪》毕,抬首间已看到夏云渚就站在院外,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便让身边侍女去迎夏云渚进院。
夏云轩的东厢房小院虽不大,但布置的却是极其风雅。院东有一片不大的竹林,此间正值初夏,竹林边人工开凿了一个小小的河道,夏云轩巧手将其设计成活水,竹影斑驳下流水潺潺,放一碗清茶在水中,便如曲水流觞般风雅。
夏云轩曾说过,他很欣赏魏晋名士风流。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夏云轩向往外面的世界,也向往纵情于山水天地间。
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缺少才子,南有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北有杨翰林家的公子杨慎,亦有王守仁这样自成一派名垂史书的大思想家,和像李梦阳等人那样赫赫有名,标榜“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前七子。
夏云轩之名,已被这些名垂千古的文人之名,淹没在历史浩瀚的长河中。但在夏云渚眼中,他的才气却是最独特的,可能是由于生来就注定与考取功名无缘,夏云轩更喜爱读些超出四书五经范围内的天文地理,杂学旁收。他与杨慎等人不同之处就在于,凡事都会去换个角度思考,就这点而言,却与在现代从小受辩证唯物主义思想教育的夏云渚不谋而合。
夏云轩见夏云渚走到他身边,轻轻抚了抚他手中的爱琴,便微笑问道:“云儿可喜欢为兄这新得之琴?”
夏云渚从容点了点头。
“这琴名为海月清辉,乃是宋代遗留下来的孤品,是云居寺的方丈大师所赠。”夏云轩轻抚着琴弦,眼中满是笑意。
夏云渚仔细端详了一会那把琴,栗壳色漆,流水断纹。背面龙池上方刻着隶书“海月清辉”,拨动琴弦,声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确实是个世间少有的仙品。
“方丈大师何故要送大哥此琴?”夏云渚抬首,眼中满是疑惑。
“哦,我因上次去云居寺有幸得见那本唐代孤本佛经,心中甚是惊喜,故而又去了几次,一来二去便与方丈熟识了,方丈正巧需要有人帮忙整理与修复古籍,我又正好闲来无事,便搭了把手,帮着方丈修复了几本古籍和字画,方丈出于感激之情,便赠与了我这把古琴。”夏云轩风轻云淡说道。
“大哥经常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不过也不要太过劳累了才好。”夏云渚其实很喜欢这种状态的夏云轩,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遇到三两个知音,她便已经很欣慰了。
“恩,不过因为另一个公子,也相中了这把琴,中间还闹了一小段误会,不过后来那公子与我聊的投缘,便心悦诚服地将这把琴让与了我。”夏云轩谈及此事时的样子,却是极其兴奋。
“哦?那公子是何人?”夏云渚好奇问道。
“哦,他说他叫李兆先,家住城西小时雍坊李府,他还邀我本月十五前去他家中做客,一同饮酒赏月呢。”夏云轩微笑说道。
“李兆先?”夏云渚听到此名,微微一怔。
“云儿在朝为官,可是识得此人?”夏云轩见她面色异动,便迟疑问道。
夏云渚点了点头:“大哥可知,西涯李阁老?”
“西涯李阁老……可是……李东阳李大人?”夏云轩面上一惊,同为姓李,难不成,这李兆先,与李东阳有亲戚关系?
“嗯,正是,这李兆先,就是李东阳李大人的长子。”夏云渚镇定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久居深宅,并不知晓这朝堂之事,只是偶然间在云居寺识得这位公子,没想到竟是李阁老家的大公子。”夏云轩低头,咬了咬唇,其实他并不愿与朝堂之人有任何牵扯,毕竟自己不想给父亲和妹妹添麻烦,便试探问道:“可我已经答应了李兄,本月十五应邀去他家宴饮,这……这可如何是好,云儿可愿陪为兄一同前往?”
夏云渚知道自己哥哥自幼生长在内宅之中,出门的次数亦是寥寥无几,他虽然才华横溢,饱读诗书,却不善交际,又因腿疾而略有自卑,尤其是不懂官场之道。可那李兆先却是个性格外放之人,虽颖敏绝人,写文章下笔立就,却也游侠无度,又喜寻花问柳,夏云轩在这样的公子哥儿面前,想必定然会要吃亏的。
“大哥放心,能遇到谈得来的知己好友,固然是好事,切莫要犹豫,我定会陪你一同前往的。”夏云渚将手放在夏云轩肩膀上,安慰道。
*
东宫春坊,日讲官正在为太子讲读《贞观政要》。
“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难致治。”日讲官在前面拿着书,摇头晃脑地讲道。
弘治皇帝朱祐樘不声不响地来到春坊后门,伺候左右的东宫太监忙欲向其行礼,却被朱祐樘制止。
原来朱祐樘是专门悄么声地来看太子读书的,那样子就与晚自习班主任假装不在,然后悄悄趴后门玻璃监视教室中的一举一动如出一辙。
“殿下对此有何疑问或见解?”那日讲官放下手中书籍,抬首问朱厚照道。
“君子进,小人退,上下之情通,所谓泰。如此而言,致治关键,却在用人。”朱厚照灵机一动,便答道。
“太子所言甚好!”朱祐樘悄声对伺候在旁的司礼监太监李荣赞许道,旋即又赞叹的点了点头,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可太子心中想的更多的却是怎么捉弄老师。
正好一个送上门的,这正在讲课的日讲官,忘记了今日是缀朝日,戴着只有朝参日才能佩戴的花带就进宫来了。朱厚照盯着那花带心中咯咯地笑了两声,这穿戴要是被御史看见,还不要用奏折淹死他!
明廷繁琐的礼仪,繁琐的经筵日讲,言官无事就乱弹劾人,这些都是朱厚照最讨厌的事情,不过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明代宫廷制度太过繁琐,不光是他一个人烦,上到英宗,宪宗,下到嘉靖,万历等人没一个不烦这整天嗡嗡蚊子叫般的经筵日讲。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朱厚照赶紧叫来了伺候身边的太监魏彬与马永成,嘱咐道:“你二人轮流给我去北镇抚司盯梢,看夏总旗一天都做什么了,每半个时辰回来给我禀报一次。”
太子小祖宗吩咐之事,二人自然是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便连忙分头行动了起来,自此消息便源源不断地从北镇抚司传入东宫。朱厚照正靠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呢,哼哼,这会派人时时刻刻去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看看你还有什么事情能逃出老子的法眼。
夏云渚起初还没觉得怎样,不过出于职业素养,她总觉得最近在北镇抚司走哪都有人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就连去查卷宗,都总感觉有个黑影在书架前一闪而过,到底是何人总是与她过不去呢?如若真如游芝所言,是柴七爷与那蒙面人想要杀她,除非那蒙面人就是宫里的人,或者是锦衣卫中人,否则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混进北镇抚司来。
从档案室出来,夏云渚本在长廊上走着,忽一个闪身,便凭空消失了,紧随其后的魏彬还没缓过神来,在长廊之上左顾右盼,露了行踪,夏云渚突然凭空而至,从后面将刀架在了魏彬的脖颈上。
此间突如其来的太快,魏彬全然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便被牢牢制服住了。
“说,你是何人,为何这几天来总是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夏云渚厉声质问道。
“夏……夏总旗……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魏彬被她牢牢制服着,此刻如若稍微动一点,就能被割断大动脉,魏彬可一丝一毫也不敢动,整个人跟僵住了似的。
夏云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心中暗自想着,麻蛋,又是太监,八成又是东宫的人,东宫那位祖宗怎么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啊,害的她还以为是私盐案又有了新线索呢,白高兴一场。
“说,你是不是东宫的人!”夏云渚假意动了动手中的绣春刀,威胁道。
怎知魏彬耍了个坏心眼,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哽咽道:“夏总旗饶命啊,小的在东宫伺候着,那俸禄还要赡养家中老爹老娘和兄弟姐妹呢,本就是已经断了下面的根儿,夏总旗不会把我上面的根儿也断了吧……”
夏云渚被他说的一时心软,便放开了他,怎知刚一松手,还没等她问话,魏彬就一溜烟地逃了……
夏云渚看着魏彬逃走的背影,无奈叹息地摇了摇头。
这东宫的人,怎么都跟他们主子一样,没一个正经的……
李东阳思虑了片刻,摇了摇头,继而又转首问李兆先身边伺候的小厮,那小厮忙俯跪道:“回……回老爷的话,少爷一直是好好的,就是近日来,情绪变得十分暴躁,半夜经常吵吵着睡不着觉!”
“恩,这就没错了,公子的吃食中,并未发现有任何毒迹。但公子的口中充血,且有多处溃烂的痕迹,齿龈依稀可见极其细小的颗粒,如若不细细查看,一般人是无法察觉的。”刘太医皱眉深思着,继而又问道:“公子可有服用丹药的习惯?”
“从未听闻犬子服用过丹药啊……”李东阳思虑片刻,摇摇头道。
“未服丹药?那就更蹊跷了,从公子种种迹象来看,确定是水银中毒无疑,只是这水银到底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刘太医叹息道。
水银中毒?站在角落里的夏云渚听闻此言,心中也在思索,这水银中毒,在现代都是极其难发现的一种害人方式,看来这下毒之人,居心叵测至极啊。
李兆先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可见他那幅神情,确实微微张了张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云渚的办案经验,使她察觉到了那小厮定知道些什么隐情。
于是她便上前,拱手对李东阳一辑道:“不知李大人可否信任在下,让在下来查这个案子?”
“哦?夏大人可是有眉目了?”李东阳回首,疑惑问道。
“目前还没有,只是……”夏云渚拱手之间,却突然转向那小厮厉声问道:“你如若知道其中有何内情,便一一从实招来,不用顾虑其他,当朝太子殿下在此,定会为你做主的!”
只见那小厮抵挡不住夏云渚言语间的气场,身上战战兢兢地,扑跪在地求饶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照实说就是了……公子确实没有服过丹药,但夫人……夫人却是经常出入白云观,小的不知……不知是否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儿媳现在人可在府中?”李东阳听闻此言,面上表情却是一沉,皱眉问道。
“夫……夫人过了晌午,就去白云观了……”那小厮俯跪回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请李大人立即吩咐下去,封锁李府大门,莫要让人随意出入,以免有人去白云观报信,我这便去白云观一探究竟,只是我大哥,要暂时先拜托李大人照顾了。”
“那就有劳夏大人了,今日幸得有夏大人在此,夏大人请放心,令兄在我府上,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李东阳拱手一辑道。
“等等,我也要去!”站在一旁的朱厚照终于逮到凑热闹的机会了,刚刚夏云渚威逼那小厮的气场,与沉着冷静分析案情的样子,真是让他痴迷不已。
“殿下,咱们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身后的刘瑾低声劝慰道。
“哎,大伴莫要担心,无妨,无妨,李先生家出了这么一桩大事,我这个做学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对吧!”朱厚照现在巴不得刘瑾别跟来,他好跟云儿去二人世界。
刘瑾来都来了,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出去瞎胡闹,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啊……
*
夏云渚带着李兆先的小厮一同前来,出发之前那小厮给她看了李夫人的画像,又描述了一番李夫人的长相。
在白云观前下马,夏云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边走边回头翻白眼。
朱厚照这人怎么跟个跟屁虫似的,自己出来办个案他也要跟在后面,烦死!
想骂,又不能骂,只是在李府门前瞪了他一眼,刘瑾便要上前来教训她,她这会要是再骂他几句,那刘瑾还不要把她大卸八块了!
白云观由几进四合院组成,主要殿堂分布在中轴线上。
夏云渚带着那小厮穿过牌楼,进了山门,一眼就看见正面的灵官殿,不过这会正殿中人并不多,他们四处走了走,并不见李兆先夫人的踪影。
夏云渚思虑着,如若李兆先夫人真在这白云观中有什么猫腻,那定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定是在某处隐瞒的地方。
“你可曾知道李夫人每次来白云观,都会去什么地方,会什么人?”夏云渚将头靠向那小厮,悄声询问道。
“喂喂喂,你们俩离那么近做什么?”朱厚照在后面一副面上不悦的神色。
夏云渚回头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你丫有病!
“你嘀咕什么呢!”刘瑾横眉怒目,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夏云渚内心独白:苍天啊!还能不能让我好好查个案子!
那小厮在一旁,面上神情完全是懵的。
“喂,我问你话呢!”夏云渚打断了那小厮的思绪。
“啊……哦……回……回大人的话,小的也不知道夫人每次来白云观都去哪了,她只是吩咐我在外面候着,她只带身边的侍女彩萍进观。”那小厮方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道。
或许这白云观后殿,能查到什么端倪。
越往观后走,便是愈发的荒凉,那小厮突然在杂草丛后看到什么,慌忙拽着夏云渚的袖口道:“夏大人,你看那……”
夏云渚顺着那小厮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边听着一辆马车,马车车身被一片杂草半遮挡着,明显是有人蓄意这样掩人耳目的。
“这是李府的马车!”那小厮面上神情极其肯定。
“如此看来,李夫人应该还在这白云观中,只是,这驾车的车夫去哪了呢?”夏云渚疑惑问道。
“平日里有些时日是我驾车送夫人来的,可自从彩萍的兄长来到府上之后,夫人便不再用我驾车了。”那小厮回道。
夏云渚微微颔首,沉思了片刻,便继续向前走去,众人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个废弃的院落。
这里显然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周遭的墙壁倒是又高又□□,只是满目苍夷,遍地的杂草丛生。
夏云渚欲要翻墙而入,只听到刘瑾在后面劝道:“这种地方,殿下还是不要去的好……”
夏云渚心中巴不得刘瑾最好赶快将那小祖宗哄走,她查案可不想带着个拖油瓶。
怎知那位小祖宗根本不听劝,人家就是想跟着夏大人吗!
这墙倒是有一定高度,需要有人在下面垫脚,另一个人才能翻过去。
那小厮先帮着夏云渚翻了过去,夏云渚悄声落地,并未引得太大的声响。
朱厚照拍了拍刘瑾的肩膀,笑嘻嘻道:“大伴,快帮我翻过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夏总旗堂堂锦衣卫,会保护我的。”
刘瑾无奈,却也拗不过他,只好照着他的吩咐,蹲下了身子。
朱厚照爬过墙头,悄声唤了下:“夏大人可要接住我!我可不想摔死!”
夏云渚已被他气的没了脾气,给她几个胆子敢让当朝太子殿下摔死啊!只得硬着头皮张开双臂,面上却是一脸的不情愿,转过头去皱着眉道:“快点!”
眼前一黑,重心还未稳,夏云渚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再一睁眼睛,发现自己倒在草棵中,还好下面不是石头,不然非得摔个脑震荡不可。
等等,胸前怎么这么重啊……
她抬首一看,妈蛋!有人吃她豆腐!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自己功夫极好,却故意摔倒!还趴到了她胸上。
“你有病啊!”夏云渚已经忍了他一整天了,此刻刚要发作,却被他捂住了嘴。
“嘘……夏大人听……”朱厚照一脸故弄玄虚的表情。
夏云渚侧耳,从那边破庙中,隐隐传出阵阵男女鱼水欢愉之声……
“有奸/情?”夏云渚悄声疑惑道。
“你和我吗?确实是有!”朱厚照嬉皮笑脸。
“我说太子殿下,你能不能走开一点,别妨碍老子办正事!”夏云渚气急败坏想推开他,怎知他还赖着不走了。
“你能不能让人家良辰美景尽欢了之后,再去叨扰人家,你这人怎么这么坏!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朱厚照一脸坏笑。
“你有完没完?若那里面的人是李夫人,一会事都办完了,还捉什么奸啊?”夏云渚一脸负气的表情。
“对,不能耽误夏大人办正事!”朱厚照面上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夏云渚一瞬间以为他开窍了,结果猝不及防间,却被俯身上前的吻夺了呼吸。
夏云渚被气的涨红了脸,一时脑中都在蒙圈状态,却见朱厚照已起身,一脸玩世不恭地笑道:“夏大人,快起来查案了!”
夏云渚此刻心中只想骂两个字:有病!
就在那太监掀开老鹰面罩之际,怎知朱厚照出于好奇,却一把将夏云渚手中的篮子夺了过来,自顾自地逗着那小鹰。
在鹰房里玩了一圈之后,朱厚照觉得无聊,又缠着夏云渚让她给他讲航海探险的故事,两人只得又回到了东宫,西偏殿中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次日晌午,太子下了课,谷大用早就笑嘻嘻地在那里候着了,见太子一行人过来,就上前谄媚道:“今日天气极好,殿下下午去遛遛鹰吧?”
朱厚照抬头望了望,湛蓝色的天空飘着白云朵朵,确实是个适合遛鹰的好天气,便与谷大用会心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就你小子识趣!”
谷大用带出来的鹰,是那只已经训练了多年极其听话的鹰,待到放鹰处,训鹰人便将鹰放飞了,并放了一只兔子在草地上,等着那鹰冲过来捕猎。
朱厚照骑在自己的爱马上,笑嘻嘻地看着那鹰在天空中翱翔,夏云渚倒是第一次见人遛鹰,这玩意在二十一世纪,可都是什么迪拜土豪才能养得起的宠物。
如今看看眼前这人,要是把他放到二十一世纪去,那还不要跟迪拜小王子争个谁是世界第一纨绔公子哥儿……什么欧洲皇室,那不是段位太低了些……
想着想着,夏云渚不禁痴痴傻笑了会,只是今日这鹰奇怪的很,为何总是围着太子脑袋顶上转来转去呢?好像对那只兔子完全不感兴趣。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随着一阵急促的风声呼啸而逝,那鹰突然俯身冲了下来,速度如迅雷般极其之快,根本叫人来不及反应。
夏云渚没有片刻多想的时间,唯有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跨马而上,绣春刀护头,强行将太子护在了身下。
伺候在一旁的谷大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鹰几次俯身冲击,已将夏云渚胳膊与后背抓的血迹斑斑。
还没等谷大用回过神儿来,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不知从何而出,正正当当地射穿了那只鹰的胸膛。
鹰随箭落,夏云渚已疼的没了知觉……
耳边只有模糊的声音在回荡:“快叫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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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渚不知昏迷了多久,再醒来之时,却已是身在夏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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