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女人啊女人

第二天涵星老妈起来做早饭，涵蓄两口子却还在睡觉。涵星妈看着满桌子的狼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动手把碗洗了锅涮了，这才去做饭。

        从小到大，涵蓄是最令人省事的孩子，谁知现在成这了。想想就觉得伤心。然而孩子也大了，不能管他一辈子。养儿防老，供她上了这么多年学，参加工作也好几年了，到头来却成了最不省心人。一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就想起涵星来，从小就没少惹事儿，当然很多事儿也不是他主动惹得，但出学后买房子成家，没一样用家里操过心的。

        这人变化咋就这么大呢？

        等做好了饭，再喊涵蓄两人过来吃饭，自己去去给老涵穿衣服。涵蓄透过半开的门，看到父亲瘦弱背上的一道道伤疤，眼泪涮地就流了下来。

        吃过了饭，涵蓄两人收拾东西要离开，涵星老妈看着两人整理，想着这女儿这一走，真得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看自己一眼，再想想可怜的涵星以及两个孙子和孙女，看看身边的老涵，不觉悲从中来，无声地抹着眼泪。而老涵则还是事不关已的样子，乐呵呵地坐在小凳子上抽着烟。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刹车的声音，涵星妈赶快透过窗户一看，原来是金郁馨带着天辉和天悦回来了，脸上一喜，拉起椅子靠背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就冲了出来。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老涵一激灵，“腾”地一下站起来，看涵了宝贝孙子过来了，顿时两眼放光，双手和双脚都有些颤抖，手中的半截烟掉了都没觉得。

        天辉、天悦已经变得很沉默了，进门后喊了声“爷爷、奶奶好”之后，就再也不说话，直奔到床边坐下再也不说话，两人四眼很平静地盯着涵蓄两口子看个不停。

        老涵蹲下来伸手在孙子天辉脸上摸了个遍，再一把把两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呜呜地哭出了声来，涵蓄和老公对看了一下，也不再作声。

        “妈，我爸身体不太好，我经过药店的时候买了点补品，还买了点排骨，有空了您炖给我爸。我爸年轻的时候打拼得太卖力，老了病就都出来了，得注意保养。以后您老还得看紧点。”说着，金郁馨和涵星妈就走了进来。

        “哎，姐和姐夫也在啊！还没吃饭吧。真是的，要知道你们也在，刚才我就买油条了。”金郁馨笑着说，放下一盒东北野生老山参、一箱冬虫夏草和一包排骨，上前抱住涵蓄。

        涵蓄也连忙抬起手臂抱住了她。

        终于两人分开了，涵蓄认真地看了金郁馨一下，皮肤还是那么的好，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却多了。

        “你过得还好吧？”涵蓄问道。

        “就那样吧，女人能顶关边天，只是那半边天却是空着。自然比不得完整的天了。”金郁馨道轻叹一声。

        大春看了一眼金郁馨提过来的三个盒子，朝涵蓄挤了挤眼。

        “店里的生意还行吧？”

        金郁馨看了涵蓄一眼，再看涵星老妈，老妈把脸背了过去。再看老涵，老涵正在和天辉一起组装给孩子买得冲锋枪，而天悦则是很认真的看着说明书指导着两人。

        “涵星走后，那店也盘给了其他人。我一个女人家的，哪有那么多精力啊？再说了，孩子这么小，还得照顾他们，现在的孩子，安全是个大问题。现在我也就是给人家打个零工给孩子赚个学费。”

        涵蓄轻轻地转过身，暗暗地与大春交换了一下眼神。

        “妈，我们走了，回头我们来您。”拍了拍金郁馨的肩膀，出了门。涵星妈转身送她们两个，金郁馨也跟着出来。

        “没开车啊，我送你们去车站吧！”金郁馨看他们提着两个大包，走起来也不是太容易。

        “都是自己人，让他们到路上自己去截车吧，没多远！”涵星妈马上接下来，同时不动声色地给金郁馨使了一个眼神。

        金郁馨笑笑，“我姐来一趟也不容易，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会我就回来了。”说着就按了车钥匙。

        “弟妹又换车了？这车也得三十来万吧？”涵蓄两眼放光。

        “没有，原来那车太扎眼，天天有人盯着。所以就买了辆二手的，方便接送孩子。”金郁馨边说边拉开车门，涵星老妈跟着到了驾驶门边，拉了金郁馨一把，“早点回来，我有事儿给你说。”

        “哎，知道了妈。”等两人上了车，金郁馨启动，很快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晌午的时候金郁馨终于回来了，一家子坐下来吃饭。

        “小蓄是不是从你这里拿钱了？”涵星老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金郁馨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这个白发的婆婆，无限的感慨。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灰色的头发就全部变白了，额头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想当初自己嫁过来的时候白发还没几根呢，唉，都是熊家人给害得。

        她点了点头。

        “多少？”涵星妈急切地问。

        金郁馨犹豫了一下，“没多少，也就十万。她说她现在正做着一项投资，钱在银行冻结着，急需部分资金来周转一下，还说给我两分的利息。”

        “唉，你这孩子！不让你去送她你偏要去，去就去吧，还干不应该做的事儿。他们两口子把钱拿去集资了，现在老板跑路了，她那里也就是个无底洞。记得，以后不准再去理她！”

        金郁馨笑笑，“这我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都是一家人，我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救求急也没什么问题。”

        “你知道啥，这借钱的时候是亲戚，到你用到钱时要她还可就是仇人了。唉，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善！”她转头看了老涵一眼，接着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让你爹把咱这两辆车开走吧，能挣个钱就挣一个吧，就当咱是租出去的。回头抵够了这十万，再挣了钱，咱两家再把钱给分了吧”

        “行，听您的，一会我去跟爹商量一下。爹这两天一直给我打电话，我去看看有啥事儿。”她放下筷子，算是吃饱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金郁馨带着天辉和天悦回来，说老金对这事是举双手赞成，晚些时候会过来给老涵谈具体的事情。

        虽于下午还有事儿，所以没停多长时间就回去了，当然了，后座上排满了老涵和老金为孩子买的玩具和零食。

        傍晚时候老金两口子果然过来了，还带着一份合同。大意是在夏收和秋收期间老金租用老涵家的收割机，老涵负责对机器的检修和维护，老金负责带车出征，回头收得钱除去必要的开支（如油和人工钱）后，两人三七分，老金三老涵七。涵星妈坚持五五分，最后还是四六分。随后涵星老妈拿出老涵的工作笔记本给了老金，包括经常作业的区域和常用联系人，老金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就打了电话约了，随后再打电话约来了司机和两辆大卡车，载上两辆庞然大物连夜出发了。

        却说金郁馨回到市里，刚把车停好，恰也遇到了何洁。两人各自带着孩子到小区的广场上去散步，金郁馨一看到何洁带着孩子们就要转身离去，没曾想何洁居然喊住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两家都住在这个小区里，本来挺热乎的两家人却从没有相互串过门。包括涵星和何洁见面，也只是互相点点头。

        怕什么？不就是情敌加仇敌吗？我抢了你的初恋情人怎么了？我也不是好惹得，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她转过身来，迎着走上去。

        “过得还好吗？”何洁当先开始搭话。

        “谁家的男人被逼走了还能过得好？”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搭腔就带着火药味。当我不知道，暗地里还天天跟踪我，逼得我们孤儿寡母地明明有自己的家，还在外面租房子住。今天刚回来就被你逮个正着，不就是要套一些信息吗，别说没有，就是有，会告诉你吗？小儿科！

        一句话之间，她头脑中已经转过了四七二十八个圈圈儿绕。

        但小孩子们却是走到了一起，快乐的玩了起来。小甜甜坐在了秋千上，天悦在后面推，而天辉却在旁边护着，生怕小甜甜抓不紧。

        “你看他们多像我们小时候啊！”何洁感觉到风头不对，马上转移了话题。是的，确实像，当初何洁、涵星和金一章一块玩得时候，金郁馨总是哭着在后面跟着。曾经有一次跟眼前的影像一模一样，本来是何洁在秋千上，涵星在推，但金郁馨却哭着、闹着坐到了上面，而那时在后面推的则是换成了何洁，涵星却站到了边上和金一章一起护着。

        而现在换成了金郁馨的女儿在推何洁的女儿。

        “仔细想想，那时候是多么幸福。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何洁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红晕，仿佛回到了从前。

        “只可惜人会长大，也是会变得。谁知道日后会变成啥，会不会成天在背后捅刀子。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金郁馨讥讽道，一想到那时何洁曾亲自带着人到自己家长里抓涵星，不由得一股气由丹田升起，更难听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何洁明显地浑身颤了一颤，眼泪在眼里打着转，随即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也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我对涵星，你知道的。他、他……过得还好吗？”

        金郁馨突然笑了起来，尖厉的惨笑声让周围的两个大娘都转过来看她，“你对她的感情，我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你不知道？你们没联系吗？对了，他肯定不给你联系了，怕你把他给卖了！你们不是一直在监听着我的电话吗？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吗？你还不知道有谁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你们不是很清楚吗？我求求您了，就别来耻笑我一个寡妇了，行吗？”金郁馨两眼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决斗的雄狮。

        “我没别的意思，我，我……”何洁始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各种各样的罪犯，都能用不同的方法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让他们把供的完完全全，为什么面对这个比自己略小一点的金郁馨却总是没有还手之力。

        “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天辉，小悦，走。”金郁馨下达了集合令。

        两个小孩在金郁馨凶狠目光的注视下，恋恋不舍地跟小甜甜摆了摆手。

        何洁怔怔地看着三个慢慢地隐入到单元门里，心里像堵了一团铅似的。你不容易，我容易吗？以前的事儿就别说了，就涵星出了事儿我去不应该吗？不错我去了，还带队去堵了，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做工作有错吗？话又说回来，我去了又怎么样，不是一样没抓到吗？

        因为这此的无功而返，还动用了人力物力在对涵星的围追堵截上，但却一无所获，不是我不努力，只是敌人太狡猾，不对，只是涵星太狡猾！就因为这事儿，不断地有人在局党委面前吹风，说自己放跑了自己的初恋情人！什么版本的都有。幸亏有跟自己一起工作的同组伙伴作证，才算基本洗涮自己的冤屈，然而却落了一个能力有限，做事儿有失客观的定论！最终局党委研究后最终决定让自己调离重案组的职位，由外勤转为内勤，任批捕科科长，从此与这桩把自己绊下来的案子无缘了。

        拍拍良心，我自己不尽力吗？不是！是自己业务水平低吗？很显然也不是，有以往的成绩在那儿放着呢。

        何洁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仿佛就是在拍自己的良心似的，感觉有点堵。只听说过有良心、良心好；没良心，良心大大地坏了的，却从来还没听说过良心有点堵！不过拍拍良心问自己，自己主动请缨上阵，就没有一点私心吗？如果真得是自己把涵星给堵住了，真得会亲手给他戴上手铐吗？

        她很久以来也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甚至在梦里还梦见自己亲手给他戴上了手铐，醒来时却已沾湿枕巾了。

        作一个女人容易吗？是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再看向单元门时，那冰冷的铁门却已经自动关得死死的。

        是的，有一扇门一旦关上，也许此生今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打开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哥哥、姐姐回家了，咱也回家吧！”何洁悄悄地抹了一把脸，轻轻地蹲下来，微笑着偎依了一下囡囡的脸，抱起她慢慢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此刻，一个漂亮的女孩开着一辆略显有点旧的小QQ2，正奔驰在向涵家庄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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