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错错错，过过过

大内官听着令人头麻的哭声，撑伞的手已经在发抖。描着荷花的油伞，此时在风雨中动摇的像是泥土里娇弱的小草，好像随时就可以被风雨给连根拔起。

        “皇上……”

        大内官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出来，望着被雷电映的苍白脸的男人，有那么一刹那仿佛从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光星骤灭。

        是的，就像满天星刹那间昏暗消失光彩，就像那燃烧着炙热的火苗陡然间烟火消散，四周，只是寂寥，只剩黑暗。

        大内官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嗓子，让他的声音发出来，让他有话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呆呆的撑着一把风雨摇动的伞，跟着男人的身边，好像这就是他能做的唯一事情，但是实际上，男人的衣衫早就被风雨给打湿，连额前的碎发都在滴着水。

        什么时候，许是刚刚听见消息惊愕后奋不顾身冲出廊下的刹那，风雨已经将男人给淋透。

        此时此刻，男人身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嘀嗒嘀嗒……显得他手中的伞是多么的讽刺，又多么的多余。

        南蛮羽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灯火通明的大殿，他的双腿好像灌了沉重的铅，明明穿着靴子却还是感觉赤脚在荆棘丛中走着每一步，每一步都带着血，身后是歪歪扭扭的血脚印。

        大殿里都是哭声，哭的他头麻，哭的他心慌，哭的他史无前例的慌乱。

        没有人敢看他，他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他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模样，他们的五官，更看不到他们的泪。

        眼前的阻碍一个个减少，浓浓的血腥味肆无忌惮地在房间中萦绕，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牢牢的锁住他，让他本来就走的艰难的每一步变得更加的艰难。

        一道怨恨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目光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他的眼中只有躺在床上的人儿，黄绸缎的被子盖着她，总是挽成发髻的墨发凌乱的披散着，湿哒哒的碎发沾在额间，每一寸的苍白，每一滴的汗珠，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控诉着她刚刚经历了什么，煎熬了什么……

        “皇上，奴婢有罪，没有照顾好皇子殿下——”

        一声凄厉的哭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手，一下子将南蛮羽司拽紧地狱中，目光不由得也跟着声音望去。

        跪在地上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他俯视着，凝望着，小小的人儿皮肤确实紫的……紫的，怎么能是紫的，他刚刚明明刚抱过一个新生儿，皮肤应该是粉嫩的啊，怎么会是紫的……

        “皇上，奴婢该死，皇子殿下胎位不正，生下来时被脐带缠住了脖子，便没了气——”

        又是那一声，南蛮羽司陡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忽然一阵冰凉触及他的指尖，身子没来由地跟着一颤，那种寒颤到了骨子里。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触摸到孩子的脸，那小小的，长大以后会亲昵换他父皇孩子的脸。

        凉，真的很凉，他感觉不到一点温热，甚至感觉不到一点呼吸，但是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狰狞，一直在咆哮，一遍一遍震动胸腔，“他没有死！没有！”

        殿外的雨好像更大了，天地间，只有雨声，风声，还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叶风华是被惊醒的，准确来说是被心口痛醒的，她很不安，迫切地寻找自己的孩子，迫切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但是殿内静悄悄的，都没有人。

        她想开口，可是嗓子疼的厉害，应该是生孩子时喊的太久，腹部也疼的厉害，火辣辣的像是一把火要将她吞噬一样。

        但是，这都没关系，她露出笑，是幸福的笑。虽然她不是初次为人母，但是这种感觉比第一次还要浓烈一些。

        她受多大的苦都可以，只要孩子来到她的身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的来到她的身边。

        昏迷之中好像听见接生姥姥说了孩子的性别，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为什么没有听见孩子哭……

        她的心越发的慌乱，像是被填充的很满的东西突然之间一下子就空了，四周的光一下子就暗了。

        “肯定是睡着了，小孩子嘛，都是嗜睡的，裔樘和棠棠出生时也总是睡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一点声音，对，一定是这样……”

        叶风华挣扎着起身，她要去看她的孩子，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嘴角扯了扯，她笑的有些无奈，“真是的，什么时候这么怕疼了，怎么还能疼哭了……”

        “娘娘！”

        平儿一进来就看见挣扎起身的皇后，吓得她放下汤药就跑过去，眼睛的红肿还没有消，新的眼泪又掉落下来，每一句话都在撕心裂肺，“娘娘，您别这样，您别这样……”

        平儿紧紧地抱住皇后，抱着这个全身都在发颤的女人，此时此刻，什么规矩，什么礼数，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抱住这个明明在悲痛，明明在落泪，却还强笑着的女人。

        “平儿，孩子是不是睡了？对！一定是睡了，他一定很乖，和裔樘、棠棠一样的乖……”

        “娘娘，您别这样。”平儿心痛，皇子一出生便没了气，娘娘听闻噩耗当即就哭死过去，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都还撕扯着她的心，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可是，她最怕的，最怕的就是娘娘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有用，除了抱紧娘娘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分担一点娘娘心里痛都做不到。

        “我要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是睡着了！他只是睡着了——”

        叶风华嚎啕大哭，挣扎着想要扑向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啊！她甚至都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可是这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他能够平安，他能够活着，他能够冲她笑，冲她哭，冲她唤声母亲……

        “娘娘。”

        “娘娘！”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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