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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场景,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随后整个人重重地跌落下来。

        叶苒苒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轻轻飘动的白色纱幔。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莲子和小厮轻声说话的声音。

        “莲子姐姐,药熬好了。”

        “药引加进去了吗?”

        “加进去了,莲子姐姐放心吧,宗主嘱咐的事情小的不敢忘。”

        “知道就好,等小姐养出了灵脉,少不了你的赏赐。”

        叶苒苒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拉了一下床头的铃铛。

        接着就听见莲子推门进来的声音,她轻声说道:“神女您醒的刚好,药刚熬好,趁热喝了吧。”

        头痛欲裂。

        她坐起身,揉了揉这跳得厉害的太阳穴,一瞬间,穿越之前的一幕幕纷纷涌向脑海,最后定格成三个大字。

        谢之霖。

        叶苒苒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了。

        魔君谢之霖,宛如疯狗,杀人如切菜,砍头如砍瓜。仙门百家提起他就会说谢狗今天灭了哪个教,后天灭了哪个门,仙门百家拿他没辙,因为是真的打不过。

        谢之霖是仙魔和平共处百年来出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实力接近魔神的人,没有人能探出他实力究竟有多强。

        最出名的一次是因为天心宗的人说他的本命剑苍梧颇为女气,不登大雅之堂,他就一个人去灭了天心宗全宗上下五百多人,甚至灭门之后还去天心宗名下的天香楼去喝茶,让所有人磕头为他的本命剑道歉。

        从此仙门百家都达成了共识,谢狗疯归疯,不去惹他就好。结果最近又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要去打开仙魔大战期间神女设下的封印,放出上古魔神。

        百年前仙魔大战时期,神女舍身献祭都不能将其诛杀,只能将他封印于黑水渊。这百年来仙门从未再出现过第二个神女,如果魔神真的被放出来,恐怕就是灭世之日。

        于是仙门百家坐在一起探讨了好几天,想得脑袋都秃了,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

        既然现在的谢之霖打不过,那就回到过去杀了他。

        只不过谢之霖这人神出鬼没,根本没人知道他出自哪里,家住何方,还是一个弟子舍身取义,豁出性命拿到了谢之霖的一根头发,众人根据这根头发推算了一个月,推算出来叶苒苒是和他唯一一个有过交集的人。

        而叶苒苒回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杀了他。

        想到这儿,叶苒苒慌忙起身穿鞋,看也没看那药碗:“拿下去吧,我不喝。”

        莲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踟蹰道:“可是老爷那边……”

        叶苒苒压根没管莲子脸上的纠结,随手把药倒进窗边开的正好的水仙花里。

        这灵药叶苒苒喝了那么多年也没养出来灵脉,好不容易回到过去,谁还喝那苦唧唧的东西,平白找罪受!

        叶苒苒拿起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稚嫩的脸,美滋滋问道:“莲子,我今年多大啦?”

        莲子不知道今日大小姐又发了什么疯,只能呆呆地答道:“小姐您今年十六……”

        原来是回到了三年前。

        十六好呀,十六的姑娘像朵花。

        十六岁,她还没被天衍宗抓去背书修习,她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摸鱼逗蛐蛐,翻花绳打马球!

        只可惜这些事情要在找到谢之霖之后再做,不然回去又没办法和宗主交代了。

        叶苒苒摆摆手让莲子出去,然后坐到书桌前,紧皱眉头,咬着笔杆子努力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墨水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叶苒苒还是一动没动。

        叶苒苒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在熟识的人里,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姓谢的!

        她越想肚子越饿,思索片刻,索性把笔一扔,随手掏出一件鹅黄色的外裳,飞速向厨房跑去。

        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吧!

        哪知刚跑到后厨,就看到后厨帮厨的小厮把一碗血糊糊的东西倒进泔水桶里,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嘴里嘟囔着:“他每天放这么多血,还能活着呢吗?”

        后厨的李师傅麻利地剁下了鸡头,啐了一口:“这才几天啊,就开始用参汤吊着命了,老爷也于心不忍,但是这是那位仙长亲自送过来派人盯着的,老爷在他面前说话都不如放屁。”说罢他还感慨了一句:“也是苦命的孩子啊……”

        叶苒苒确信这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往灌木丛的阴影里躲了躲,猫儿似的趴在墙角,听见李师傅断断续续地说着:“老爷这些年身不由己,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叶苒苒一愣,她看阿爹每天笑呵呵,身子日渐圆融,并没有觉得他被胁迫了啊。

        只可惜这小厮只关心自己的工作内容,血不小心溅到他手上,他随手拿块抹布擦了一下说道:“师傅,这活我是真的干不下去了,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您不知道,我每天晚上一闭眼睛就是那小崽子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我看……”

        “我晚上我和老爷说下换个人去吧,”李师傅拿了颗大葱,语气颇为无奈:“小姐这药一日不断,这药引就不能不取啊!”

        叶苒苒在墙根下瞪大了眼睛,敢情那碗血糊糊的东西,是自己每天喝药的药引?!

        叶苒苒一想到自己曾经一日三顿,一顿不落的灵药里掺了这东西,就觉得胃和肠子绞到了一起,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她捂着肚子,扶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半路遇见寻来的莲子。莲子见她脸色苍白,连忙上来扶住她问道:“小姐,您这是跑哪去了?脸色这么不好。”

        叶苒苒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询问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记得自己刚醒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见莲子和小厮讨论药引的事情,从后厨李师傅的话里也能听出来,阿爹对这件事情也是知情的。

        所以说诺大的叶府,只有自己不知道,那名曰促进生长灵脉的灵药里,是掺了人血的。

        叶苒苒从后厨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那时候被阿爹宠的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药引这件事,无相阵法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送回十六岁这年,这药引,或许就和谢之霖有关。

        她呆呆地看着窗前的水仙花,窗前的水仙花在夕阳的映照下已经有些打蔫,黄白相间的花朵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叶苒苒叹了一口气,看来水仙花都知道自己的难过,明明下午还开的正好,这时候就蔫了……

        不对!

        叶苒苒猛的反应过来,从床上做起来,定定地看着那朵水仙花。

        下午还开的好好的水仙花怎么会短短几个时辰就会开始凋零?

        想来是那碗灵药的问题。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叶苒苒就问了阿爹药引的事情。

        叶开德闻言“噗”的一声,鸡汤喷了一地,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咳了好半天,才故作镇静地问道:“苒苒,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叶苒苒看着他手帕下面不停颤抖的小胖手,重新给他盛了一碗鸡汤:“今天我去厨房想让管事给我做鱼汤,听到他们聊天了。”

        叶苒苒把鸡汤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到阿爹旁边,拍着他的后背,娇嗔道:“阿爹,那个血糊糊的东西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难受得下午都没睡好觉,我知道阿爹不会给我弄这么恶心的东西,听说是一位仙长派来的,仙长是谁呀?”

        叶开德放下帕子,憨厚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深思熟虑片刻后才说道:“是天衍宗的宗主大人。”

        宗主?

        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名字,叶苒苒还吓一跳,原来宗主他老人家这么早就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吗?

        叶开德叹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气全和叶苒苒交代了:“苒苒,你知道咱家为什么会突然发财吗?”

        叶苒苒一脸懵逼地摇摇头,她从记事起就家境富裕,一直以为阿爹是在长林开的连锁烧饼摊赚钱,一度梦想着要继承家里的烧饼摊。

        “是因为你,因为天衍宗,”叶开德看向门外,陷入了回忆:“你阿娘生下你不久就走了,我在长林卖烧饼。但是生意很忙,就顾不上照顾你,小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这时候,宗主大人找到了我,治好了你的病,并且说你是修仙奇才,但因先天不足,没长出灵脉,他无法收你为徒,便委托我帮你,让你生出灵脉,生出灵脉后便把你送到天衍宗,做他的关门弟子。”

        “从那之后咱们爷俩便搬进了这个大宅子里,有了几个仆人,我也开始给你每日喂灵药,但是直到你及笄,也没生出灵脉。宗主大人着急啊,从每日一次的灵药加到了每日三次,吃了一年还是没效果。直到七天前,宗主大人的弟子送来了药引。”

        “那孩子很瘦,手上脚上都带着锁链,眼睛却亮的出奇,割腕取血的时候愣是一声不吭。我看着实在可怜,就和仙长商量能否放过这个孩子,我可以让你每天多喝几顿灵药,但是阿爹人微言轻,仙长并没有同意。”

        “所以阿爹就瞒着我,让我每日喝下这加了人血的灵药吗?”

        叶苒苒做在他身侧,一本正经地问他。

        “阿爹也没办法,”叶开德叹口气,眼神颇为愧疚:“早知如此,我当初就是卖一辈子烧饼,也不会答应宗主大人让你修仙啊!”

        叶苒苒也在心里叹口气,要是阿爹那时候选择卖一辈子烧饼,她哪里还用遭这种罪。

        但是往事不可追,叶苒苒及时打断了阿爹的伤感:“阿爹,修仙靠的是每个人的造化,强迫不得,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呢?我能去看看他吗?”

        叶开德摇了摇头:“每晚天衍宗都会派弟子过来看一眼,戌时来,亥时走,等他们走了阿爹再带你过去吧。”

        叶苒苒点点头,父女二人强忍着困意等到了亥时。觉得天衍宗弟子差不多应该走了之后,叶开德带着叶苒苒来到了平时会客的书房,转动旁边柜子上的瓷瓶,身后缓缓打开一道暗门。

        父女二人踏入暗门,在里面七拐八拐,走了好几个转弯,终于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那个昏暗的地牢。

        油灯在破旧的木桌上忽明忽暗,将地牢中少年的脸埋在阴影里。他垂着头,跪坐在地上,硕大的银钩穿过他的琵琶骨,双手有气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腕上缠满了绷带,指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在这静谧的夜里尤为刺耳。

        而更刺眼的是,木桌上摆放着的那碗人参乌鸡汤。

        叶苒苒还没从这一幕缓过神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大晚上的,叶老爷不睡觉领着女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然后叶苒苒就看到阿爹有些僵硬地转头,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略显心虚地说道:“凌云仙长,您还没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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