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项目成员

陛下书房外的等候区域，永远保持最高限度的安静，稍有超标声量的言论，就会被机器人谏官提醒甚至驱逐。

        盖文王子直到林漠进入书房，厚重隔音的房门关上，才缓缓踱到c9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玩够了吗？”

        c9表情平静，凝望着盖文，“尊贵的盖文·坦普尔曼王子殿下，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平素严格遵守皇家礼仪约束的盖文，突然一把抓住了c9的衣领，轻微俯视的角度显得盖文的表情更严肃冷峻，仿佛雪山之巅的寒冰。

        “你再重复一遍？”盖文的表情暴怒，音量控制在规定范围内。

        即使如此，一架机器人谏官也缓缓飞过来，随时准备规劝，或者呼叫宪兵进来拖走。

        c9更是规矩，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殿下，您最近政务太多，需要休息。”

        凌晨被父亲突然苏醒的消息惊醒，召唤起来的盖文眼睛里全都是血丝，他压低了声音感叹，“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c9微笑，“殿下，我只是个机器人。”

        “没有合适的身体给你，我要安排你去履行义务了。”盖文凝视着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c9沉默不语，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微笑，但是笑容里也仿佛带了难以形容的内容。

        “别这样，那也会是我的归宿。”盖文松开了手，突然又将c9拉进怀里，用力地在它背上拍了拍。

        c9毫无反应，像是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反应等同于一把椅子，一堵墙。

        “你离她越近，将来分别的时候就越痛苦，何必呢。”盖文感叹道。

        他推开c9，帮它理了理被抓乱的衣领，“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

        “父亲突然醒来，你慌了。”c9并不为所动，毫不客气地指责盖文，“这点小事，根本不应该挤在叛军、民生、虫族这些危机前面。我没有身体，父亲昏迷多日，你已经掌握了银河帝国的大多数权利，为什么还要再逼我？”

        盖文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表情似乎有些扭曲，“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父亲，把我的身体给你。”

        “把我的身体给你”听起来像是一个古早三流剧情的台词，可又是目前技术能实现的——盖文的脑域开发度也超过了30，符合复制人类的基础条件。

        c9不为所动，呵呵一笑，并没有表态。

        盖文被他这一声笑刺激得微有些狂躁，好在多年严格训练的皇家礼仪令他的音量依然在允许范围内，“等她走后，我去找父亲说我受够了银河帝国这副担子你需要一个身体，我愿意和你交换你也愿意承担责任……”

        c9冷漠地打断了他的低声咆哮，“我不愿意。”

        “为什么？”

        c9望着他，表情从微笑恢复成平静，是机器人的出厂版本无表情，也是人类的平静淡漠，“她要找三百年前的记忆，父亲突然苏醒也许有别的想法，你和我的想法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盖文凝望着它，两人傻子一般对视良久，久到机器人谏官都飞回了角落，盖文才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随你……将来她要是因为伤心而搞破坏，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c9似乎是忍不住，发出了人类才会有的讥诮笑声，“她怎么会伤心……人类的感情不是交易，付出不是必须有回报的，到时候她也许只是掉两颗眼泪，不用担心。”

        盖文忍无可忍，终于狠狠地给了它下巴一拳。

        无论是声音还是行为都违反了皇家相关法令，守候在门口的宪兵立即得到机器人谏官召唤进来，没想到要驱逐的是盖文王子殿下。

        这场面看起来是王子揍了机器人，可是机器人只是缓缓恢复了站直的状态，盖文王子的拳头似乎带了点殷红血色。

        被无情又无奈的宪兵请出去之前，盖文丢下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c9仿佛所有永恒公司出品的伴侣机器人一样，面对这种无逻辑的废话，毫无反应。

        林漠退出来的时候，看到沉默的c9，欢快地将手臂绕它的肘弯里，“我们回去吧，好困。”

        时间接近凌晨三点，正常人类都难以保持清醒的时刻，林漠拉了一下c9没拉动，才发现书房的门又缓缓打开，机器人侍女轻巧地滑出来宣布，“陛下命c9先生觐见。”

        林漠这才醒悟自己的疏忽，将c9转过去推向书房方向，微笑着说，“你去吧我等着你。”

        c9深深望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迈进了书房。

        厚重的大门悄然无声滑上，皇帝端坐在宝座上望着c9，毫不客气地批评，“过来，我愚蠢的儿子。”

        c9默默地走近，单膝跪在皇帝足畔。

        皇帝轻抚它的头发，深深叹息，“不必请罪，你向来蠢得很，我已经原谅你了。”

        c9被皇帝的手掌压着不敢抬头，声音轻微，“陛下，我是想求你……放过她。”

        皇帝按在它头顶的手指微微收缩，似乎薄有怒气，“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愚蠢请求？”

        “我现在知道脑域超过30可以复制到新的身体上了。”c9的声音微微带着点颤抖，“我猜想……我就是为陛下准备的身体之一……可惜现在没有了。”

        “所以……你……觉得我会把自己复制到一个女人身上？”皇帝低眸望着c9，声音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c9俯首，它并没有辩解，甚至轻声补充，“也许……还有小公主。”

        皇帝屈指狠狠在它头顶敲了一记，“抬头。”

        c9仓皇抬头，发现皇帝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我后悔没教好你，让你养成了轻易涉险的毛病……但是你这愚蠢程度，我可绝对不承认你的基因与我相同。”

        皇帝透露了一个惊人信息，c9也早就知道了。

        相同的基因信息，意味着他们同出一源，由同样的基因数据组成。

        c3从小生活在帝国最高端的牢房里，几乎不见外人，也从来没有像盖文一样为了政治需要而培养，脑域开发度达标，身体年轻。

        连柳豪尔那样的民间富豪掌握了复制的技术都难免想要尝试，拥有无限权力的皇帝，当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不能持续更换年轻的身体呢？

        不必经受老去的折磨，□□永生，灵魂不灭。

        c3的身体损毁，而陛下昏迷了这么久，身体状态不佳——需要的时候如果没有满意的身体，林漠也许会成为替代品。

        这个推测虽然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深深望着c9，摇头感叹，半晌突然来了一句，“人类追求永生不灭，却不知道永生是惩罚。”

        c9突然抬眸望着皇帝。

        “我见过至高神，这是神谕。”皇帝轻轻拍了拍c9的脸颊，“你喜欢的女孩在等你，别让她等太久。”

        “可是……”

        皇帝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明天，盖文会宣布我的死讯，我对脑域开发度的提升很感兴趣，准备换个身份参与到白郁的项目里去，你劝她快点来加入，我们一起探险。”

        c9望着皇帝瞪圆了眼睛，震惊到难以言语。

        林漠对皇帝召见c9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她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睡着了，c9出来把她抱起时，她才稍稍回神，看到是c9确认自己安全，又立即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

        空气里弥漫着安神剂的气息，c9守在她的床畔，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完全拟真的机器人，拥有人类的表情一点也不违和。她能从c9的表情里读出伤痛与挣扎，甚至还有许多怀念。

        “你怎么了？”

        c9这才回过神，轻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盖文要是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林漠觉得自己没睡好幻听了，“……这么离谱的问题……”

        c9嗤笑一声，“陛下凌晨四点多殁了，盖文现在是银河帝国尊贵的盖文·坦普尔曼皇帝陛下……心动么？”

        林漠震惊于皇帝陛下的离世，她挣扎起来想要再确认这个信息，又明白了c9表情的真正含义，她向c9伸臂要求一个拥抱，小声吐槽，“你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两千年前的三流言情小说。”

        两人从安慰的拥抱变成了确认彼此存在的深吻，林漠又忘记呼吸这种本能，差点缺氧。

        她脑中昏昏沉沉地靠着c9，不知今夕何夕时，没想到它突然在她额角响亮地亲了一下，“肺活量不错。”

        林漠立即蜷身收膝，不轻不重的一记膝撞击正它的腹部。

        c9竟然没有任她欺负，反手还击，两人经历了小小的搏击战之后，还是让林漠放倒了它。

        林漠居高临下地压制着c9，额角微汗，“把刚才赞扬的话再说一遍？”

        “主人……真厉害。”c9从善如流，“嗯……白郁那边要成立一个私人的脑域开发度项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林漠还记得c9说过要调查的，“你……的结果？”

        什么也没做的c9坦然撒谎，“据说项目成员很强，我想建议你去了解一下。”

        能够弄清楚脑域开发度的科学规律，也就能够解决c3的问题，林漠想象c3重新拥有身体的样子，深深呼吸，点头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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