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除记忆

柳序的态度有点奇怪。

        对于柳豪尔付出全部产业营救的林漠，似乎怀着怨气，把她随意扛在肩上，塞进停在外面的悬浮飞车里，行驶了三十分钟左右，到达居住区边缘航行器公共停泊场，又将她搬进一艘用于荒原旅行的大型居住飞船上。

        这一切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做，没有任何人帮助。

        林漠仍然是被麻醉的状态不能说话，小章鱼也不停在与她念叨着，「这不对头啊，为什么不回麦格酒店？」

        林漠倒是能想清楚原因，毕竟柳豪尔是以名下的全部产业来换她的，也许麦格酒店此时已经成了奥克家族的产业。

        她对那位巨额家产说送就送的柳豪尔十分钦佩，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产业讨回来。

        想想那个天文数字，她可赔不起。

        「我是说，刚才那炸弹让小卫和c9都停机了，就没人发现吗？」

        小章鱼无意间泄漏了一些情报。

        林漠心中冷笑，「我猜卫璿是被‘主脑’管理的，而c9归属于皇室事务管理处，是吗？」

        小章鱼意识到了问题，它立即装死不回，半晌才试探着回应，「你很讨厌这种被保护的生活啊。」

        林漠正在被柳序扛着进入飞船底层区域，她试了试仍然无法发出声音，只得先给小章鱼讲一件旧事，「我的小队长出身显贵，据说是几个争夺皇位的继承者中，最优秀的。他形象好，天分高，又在一线战场两年，有军功也广受底层战士们的爱护。」

        小章鱼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来，犹豫了一刹没有阻止他，也在当故事在听，「后来呢？」

        「后来……他被调回皇帝身边的时候，特意跑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

        小章鱼迟疑地问：「他这是在表白？是在表白吧？」

        林漠无声苦笑，「从一线战场回到安全的蓝星安居乐业养老，是很多战士们的梦想。当时我若是凭自己的军功正常退休回去，大概还需要在前线十年。对于我这样出生就是作为消耗品生产出来的新人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我拒绝了小队长——答应他回去就只能在他身边做个装饰用的花瓶，只需要摆着漂亮就行，谁管花瓶会不会开机甲。」

        小章鱼悄然叹息，「我以为你是没听懂他的表白。」

        林漠摇了摇头，「他需要一小队心腹战士作为护卫，加入争夺皇位战。我不惧怕死亡，愿意为他效命，只是更愿意死在战场上……被虫子辗碎也好过在蓝星粉身碎骨。」

        小章鱼提醒她，「你这是真想不开心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在爱人身边去死？」

        林漠毫不在意小章鱼的疑问，继续说自己的故事，「后来他被确认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又邀请过我一次，他说他余生会尽全力保护我的……我当时笑他是傻子，哪有未来的皇帝陛下保护身边侍卫的。」

        小章鱼无奈地拿触手戳了戳她，「你才是傻子。」

        林漠被柳序扛在肩上，脑袋冲下，极度不适，只能尽量想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飞船的走廊幽暗而漫长，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她一边判断着位置，记忆地形，一边与小章鱼继续交流。

        「后来人类与虫族的终战计划出炉，九十六名注定牺牲的战士名单里有我……按遴选原则，我的脑域开发度，我的军衔，我的功绩，无论哪一条都不应该在名单内。毕竟我就算是死，也有更能为人类创造价值的死法……计划的时间很紧张，没有更改的可能性。」

        小章鱼大概懂了她被牺牲的真相，「是因为他，你卷入了皇室倾轧？」

        林漠感叹了一声，「他在最后时刻赶过来，调整了计划，替我赴死。」

        小章鱼感受到了她的哀伤，试探着与她沟通，「我很抱歉……」

        「不，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需要谁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能活就好好活着，我不能辜负他的牺牲。但是……真要死了，也不是需要在意事，毕竟我在意的人，三百年前已经死过了。」

        小章鱼小声问：「你不是确认小队长是c3了吗？」

        林漠突然给它传递一个奇怪的情绪，仿佛猎鹰捉到了荒原上的野兔，既有志在必得的淡然，又有果然不出所料的释然。

        「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了c9，还是在它疑似与外部信息失联的情况下说的……甚至还命令它不准记录……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知道？」

        小章鱼的情绪又急躁又慌张，它似乎不会撒谎，终于还是回答了林漠：「是的，它只是失联，又没有失忆，一直在记录你的行为，遇到我时第一时间给我分享了。」

        柳序打开一扇大门，轰隆隆的声音仿佛云端惊雷隐隐，看尺寸连门都有一米多厚，这房间是做了纯对屏蔽处理的。

        林漠心中一滞，顾不得与小章鱼解决旧事，先论眼前，「你的身体拿出来使用时，有没有什么防屏蔽处理？」

        小章鱼才发现了身周的特殊情况，惊慌失措，「这是连精神力都能屏蔽的铱金合金啊！柳氏这种商业家族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林漠对这些情报一无所知，立即追问：「什么情况？」

        小章鱼难以掩饰它的绝望，「铱金与蓝晶合金，连精神力都能屏蔽！是我没办法突破的屏障！你身体现在能动吗？」

        林漠连手指都动不了，她被柳序安放在一个治疗台上，从头部开始使用冰冷的金属锁扣固定，总共七个一直扣到脚踝。

        小章鱼要不是飞快挪到林漠肩膀上，此刻也被一同锁死了。

        「要糟糕，不会是要针对我的吧！」

        林漠心中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尽量调整呼吸，观察柳序的动作。

        “你身上的麻醉剂是凯利·奥克弄的，我解决不了。”柳序凝望她，“作为感谢你救了我兄弟的报酬，给你解释一下，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

        兄弟？

        林漠与小章鱼同时捕捉到这个细节。

        柳序凝望着林漠微笑，“好敏锐，你听懂了？我才是柳秩，那天凯利·奥克送到你房间的‘大餐’是我弟弟柳序，以及我的头发。”

        林漠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努力将他与记忆中的那个金发美人比对。

        她与柳秩只是在八百壮汉迎接那天见面，总共相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乍见金发美人的惨况，基于一腔义愤想要救人，根本没有想过还有兄弟替哥哥受虐这种情况。

        柳秩冷笑，“只是不重要的细节……我收到的情报是你的脑域开发度已经达到了39？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漠还没有从柳秩欺骗她的愤怒情绪中解脱出来，听见柳秩提到脑域开发度，立即有了一些不妙的联想。

        “如果我再晚去一步，也许你也会被凯利·奥克做成宵夜，送到某人的房间里……所以你也要感恩。”柳秩认真地望着林漠，“毕竟你是柳先生用所有身家买回来的，你这条命一会还给柳先生，没有什么异议吧。”

        他语声轻柔，充满了惆怅与怜惜，仿佛在神前祈祷告解。

        “原谅我，原谅柳先生……他年纪大了，急需要一个年轻的身体，虽然你是女人也顾不上了。”

        林漠难以调动更多的表情肌，否则现在一定是个奇怪扭曲的笑容。

        柳豪尔想要她的身体？

        这字面意思理解，再结合之前“主脑”试验过，把她的思维复制到了奥萝拉的复制人身上，答案不难想象。

        “你话太多了。”柳豪尔的妻子艾琳·麦格尼格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推着奄奄一息的柳豪尔进来，背后的门重新轰隆隆地关上了。

        “他……状况不太好，现在开始吧。”艾琳瞥了林漠一眼，眼神怨毒而复杂，随即与柳秩一起把柳豪尔抬到另外一边的床上。

        艾琳亲自调试仪器，对柳秩说：“她的脑域开发度39，是一个很危险的临界值，清除并覆盖她的记忆时会有混乱，不要再刺激她了，大脑皮层高度活跃的时候很难彻底清除旧有记忆……抽屉里有昏睡针剂，给她打一针吧。”

        艾琳意味深长地望着柳秩，“等她醒来之后，就是新一代柳家掌舵人，与皇室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更进一步。”

        柳秩似乎也难以接受柳豪尔这种糟老头子的记忆，复制进年轻女孩身体之后，还敢去招惹皇室。

        他在床畔抽屉里找药物，装作不经意地提醒，“并没有实据证明她是盖文王子的情妇，将来……还是尽量小心。”

        “放心吧，他这么多年的智慧，应付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手到擒来的事。”

        艾琳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很快要变成女孩，还要去落实给盖文王子当情妇的事，说话间已经固定好了两人头上的设备，数据参数核对完毕。

        她望着正在给林漠注射药剂的柳秩，等着药剂发挥作用，林漠陷入昏睡后，就开始复制。

        脑域开发度30以上的人类可以接受复制记忆，可惜这么多年柳豪尔始终没有等到更合适的男人身体，勉强遇上林漠又是女性。

        不过从柳氏-麦格尼格尔家族的长期利益来讲，能与皇室攀上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林漠的眼皮很快就合上，陷入了沉睡。

        艾琳按下了开关，仪器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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